“应激性呕吐?”
陆之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我真的不喜欢你和他们在一起。”
蒋萤以为那天他说自己反胃,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她不要和朋友见面,却没想到陆之奚是真的因为情绪激动而出现生理性呕吐。
她试图开解他:“之奚,每个人自己的异性朋友,就像莉莉是你的异性朋友一样。”
“我和她算不上朋友。”陆之奚面无表情地给他和莉莉多年的联系定性,“我不关心她的死活,她也不关心我的,在有利益的时候我们才会合作。”
“那你也应该有其他的......”
“没有。”他笃定地说。
朋友之间也是要倾注感情的,陆之奚明白这一点,并对此不感兴趣。
他认为异性之间的友谊,必定漂浮在某种危险界限之上,可进可退。而不管这种友谊的性质有多模糊,只要想到蒋萤对别人倾注了感情,他就感到不舒适。
输液的药水已经见底,陆之奚让护士进来拔针。蒋萤的左手因为长时间输液而变得冰冷,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用一种平静到极致的语气告诉她:
“我希望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对我有感情。”
“你这么想只是因为占有欲在作祟。”
陆之奚语气沉沉地说:
“你要怎么去定义爱的成分呢?一种占有和被占有的爱,怎么不是爱呢?”
空气忽然陷入了安静。
蒋萤转过目光,失神地看着某处,而陆之奚静静地看着她,用目光描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轮廓。
他确信自己是足够了解她的。
一个只渴望自由的人,不会在被爱人掐住喉咙,接近窒息的时候达到高.潮。
也不会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写满了想要被拥有的渴望。
占有和被占有的关系,能够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
那是一种令人迷恋的欢愉,一种得救般的幸福。
陆之奚倾身上前,抱住了她滚烫的身体,身上清浅的香气将她彻底环绕。
蒋萤忽然开口:“之奚,你真正尝到过失去的感觉吗?”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在一阵沉默之后,说:“你已经在用嫉妒惩罚我了,不是吗?”
“不,我答应和你联系,不是要用我的社交关系惩罚你,也不是要和你慢慢重新在一起,是想让你走出去,如果和我联系会让你痛苦应激,不如我们还是别联系了。”
有时候,平和而决绝的话语要比激烈的指责更能刺痛人。
陆之奚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秒。
随后,他直起身,凝视着蒋萤,认真地对她说:
“萤萤,我见过很多心理治疗师,我知道你在和我玩什么游戏。
“我喜欢你对我笑,愿意被你惩罚,我们可以一直把这个游戏玩下去。
“你别急着叫停,好吗?你会享受这个游戏的。”
说完,陆之奚温柔地牵起她的手,“你好像有些累了,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你再休息一下吧。”
第48章 小号
对于陆之奚的执着, 蒋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态度亮出来,不给他幻想的空间,他这会儿接受不了, 总有一天也会接受的,人没办法自欺欺人一辈子。
两人各怀心思坐在病房的餐桌边。
蒋萤恢复了往常温和的态度, 而陆之奚一如既往地为她盛汤舀粥。
他这种细致殷勤的习惯从两人恋爱时就已经根深蒂固, 她索性也随他这么做。
就在他们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氛围中吃着晚饭时, 蒋萤的手机又响了。
她拿起手机,迟疑地看着电话上显示归属地为美国的号码。
陆之奚幽幽问:“谁又来找你?”
蒋萤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是美国打来的电话。”
陆之奚认出了那号码, 脸色微沉,对她说:“是我爸爸,给我处理吧。”
这是他的家事,蒋萤本来也不想参与, 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陆之奚直接把那个电话拉入黑名单, 顺便还在黑名单里看见了自己之前用来打给蒋萤的号码。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手机屏幕,对她说:“我会警告他以后不要再骚扰你,不用担心。”
同时悄悄把自己的那些号码拉出黑名单,再把手机还给她。
陆之奚家的事已经沸沸扬扬闹了三个月了, 虽然平常相处时他从来不提及, 但蒋萤从时他常要接的电话和电脑里不时响起的提示性警报还是窥出其中胶着的状态。
她忍不住问:“有一次你的祖母也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在哪里, 但我没有告诉她。这一回你爸爸又为什么要联系我?”
“如果你看了新闻, 应该知道他现在还在被调查,按照目前的情况, 他会面临大额罚金,而我爷爷不会允许他动用涉及我们家公司的资产, 所以他正在考虑卖掉背着我妈妈送给情妇和私生子的公司。
“我让律师起诉追回本该属于我妈妈的资产,并且接受他把另一半本该属于他的股权用双方可以接受的价格卖给我,让他跟我妈妈离婚。他现在还不想接受我出的价格,大概想要通过你让我松口。”
陆之奚说得很委婉,蒋萤猜测他是要用这种方式让他爸爸接近净身出户。
“我给过他们机会的,但他们把我的宽容当成了软弱。”
他担心蒋萤误会他铁石心肠,耐心向她解释。
“我曾经告诉我爸爸,只要他把私生子和情妇们藏好,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他不听我的,也许是因为他更喜欢那些长得像他的孩子吧。总之,他去年做了很多事情,让我妈妈总是失控,所以我打算帮他们一把。”
蒋萤陷入了沉默。
在多数时候她都并不认同陆之奚处理事情的强势作风,可在他父母这件事情上,她竟然觉得可以理解。
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陆之奚不想扫了两人吃饭的兴致,不再多说。
吃过饭后不久,在经过护士例行的检查后,蒋萤准备睡觉,并且坚持不要陆之奚陪在床边。
“你要是一直在床边盯着我,我睡不着。”
他提议:“那你可以把我当成抱枕。”
那更不行了,蒋萤严肃地拒绝,并且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提这种事情,不然涉嫌性骚扰。
陆之奚显然很失望,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进了一侧的家属休息室里处理自己的事情。
病房重归安静,只有角落里亮着灯,蒋萤缩进被子里睡下。
她远远低估了流感折磨人的程度,这远不像十二月那次受寒发烧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高烧不过是序幕,刚睡了两个小时,嗓子开始火辣辣地疼,肌肉酸痛,仿佛受刑一般难受。
因为睡得不舒服,她无意识地在病床上反复转身,朦胧间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轻轻询问。
“不舒服吗?”
她没睁眼,“嗯。”
“嗓子疼?”
“嗯。”
“身上也疼?”
她没力气应了,闭着眼轻轻点头。
又过了一两分钟,蒋萤感觉到有只手扶住了她的后颈,她微微掀起眼皮看过去。
病房角落里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像是夕阳余晖般蔓延到半隐在黑暗里的病床边,也微微照亮了陆之奚的面庞。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温和地看着她,轻哄般道:“萤萤,张口。”
迟滞的思维还来不及转动,蒋萤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
陆之奚把带喷嘴的瓶子抵在了她口中,又捏了捏她的后颈,让她再张大点儿,舌头下压,别抵着喷嘴。
喷雾洒进咽喉,酸酸甜甜的味道,随后是一片清凉,像是灭火器一般把咽喉如刀片般的疼痛压了下去。
知道陆之奚是在帮她减缓不适,蒋萤也老实了,在他收手的时候还抓住了他的袖子,声音含糊:“再来一点儿。”
他爱怜地摸摸她的脸颊,“一次不能用太多,等会儿起效就不疼了。”
说完,陆之奚主动开始给她按揉着身体酸痛的地方。
女孩子对男性的触碰总是敏感的。
但也许是曾为同居情侣的后遗症,蒋萤睡意昏沉,理智休眠,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陆之奚的触碰缺乏抵御机制。
相反,她异常快速地再次陷入睡眠。
蒋萤喜欢这种抚摸。
在她年纪很小,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如果发烧了,王歆也会这样为她按揉身体。
母亲温暖柔软的掌心抚摸过她因为发烧而产生疼痛的皮肤,带来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宽慰,这形成了蒋萤最鲜明的,关于安全的记忆。
不过给人按揉身体是一项极其枯燥无聊的事情,王歆的耐心并不多,往往按了十分钟就停止了。
而王歆这么做的目的,也不全是好心地希望她好受一点儿,还有部分原因是嫌她因为生病而哼哼唧唧的样子很吵。
蒋萤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王歆停止了抚摸之后,她都变得异常安静。
不是因为不疼了,而是她不想让王歆感到厌烦。
恋爱时,陆之奚是无意中发现她这个小习惯的,在此后,且不说蒋萤偶尔生病发烧的时候,就连每个月生理期,他都很贴心地为她提供这项服务。
陆之奚的掌心触感和王歆的手掌那种独属于女性的暖软感觉很不一样。
因为常年打网球,他的手掌有训练时留下的茧子,尽管动作轻柔,她还是能感到他指骨和掌心所蕴藏的力道。
每当这只手隔着衣料在她身上游走时,蒋萤总会意识到他可以轻易地单手扣住她的腰,或是环握住她的小腿。
可他的动作总是很规矩,尽心尽力地用合适的力道缓解她的疼痛,没有半点逾越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陆之奚不像王歆那样会很快停下,他会持续地抚摸下去,直到蒋萤陷入很深很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