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在享受这种被抚摸的快乐时,他似乎也在享受这件枯燥的事情。
确认蒋萤熟睡之后,陆之奚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以免继续下去会再次吵醒她。
他会因为她生病而心疼,但又很珍惜现在她不抵抗的样子。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抱过她很多次,但每次她都像小刺猬般缩成一团,这晚还是第一次能碰到她的身体。
如果可以,他真想剥开她的衣服,触摸她滚烫的肌肤,然后把她干.死在这张床上。
清透明净的月光静悄悄洒在陆之奚身上,使他漂亮的面庞散发着清浅的光辉,仿佛在替他遮掩皮囊之下那些不可告人的肮脏心思。
陆之奚没有去洗手间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是俯身倚在熟睡的蒋萤身边,凝神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在近乎自我折磨般的忍耐中,他为她理了理脸颊的碎发,然后很轻很轻地亲了她一下。
*
在得了流感的第三天晚上,蒋萤的体温终于稳定维持在了正常水平,但还有咳嗽的症状,陆之奚坚持要她再在医院观察一晚。
蒋萤提前给周安宁发了消息,她一秒回复,犹疑中带着试探,试探中带着警惕。
「陆之奚被临幸了吗?被扶正了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周安宁终于放心了,说要去医院接她。
医院距离华大很远,蒋萤本意是不想麻烦周安宁两边跑,这两天才坚持不要她过来,不过周安宁这会儿很坚持,两人就定好了时间。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出院的时候,俞斯言也来了。
陆之奚得知她要自己回去之后,本来就很不高兴,在看见俞斯言后立刻沉下了脸,见蒋萤也是一脸意外的样子,便猜到大概是俞斯言自己要来的。
“你来干什么?”他皱着眉对俞斯言说。
“当然是接人。”
俞斯言淡淡地笑了下,转而对蒋萤歉意地说:“你生病那晚我没接到安宁的电话,抱歉,我已经取消手机免打扰模式了,以后随时可以找到我。”
周安宁凑在蒋萤耳边小声说:“今早俞斯言来我们院图书馆还书,我跟他碰上,提起你今天出院,他主动说要过来。我想着反正你没打算接受陆之奚,来就来呗,所以把他捎上了。”
她俩低声说着话,另一边,俞斯言走到陆之奚前面。
陆之奚冷淡地看着他。
“这次来接她,其实也是想借机会告诉你,我和她分手不是因为怕了你,是我希望她过得自在,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胜利者。”
说着,俞斯言笑了笑。
“况且我不像你,我对她问心无愧,我们就算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这次作为她的朋友,我也要谢谢你照顾她。但坦诚地说,只要你在她身边,她就会过得很困扰,你要是真为了她好,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蒋萤抬头看向他俩的时候,注意到两人之间环绕着某种僵持的气氛,连忙说:“车到了,该走了。”
陆之奚沉沉的目光从俞斯言身上离开,看向她,手中还提着为她准备好的炖汤。
“我送你上车。”
蒋萤冲他笑笑,“没关系,这几天麻烦你了。”
她和他对上视线,从里面读出了眷恋的意思,喉头滞涩片刻,又迅速调整好表情,再次对他道了谢。
陆之奚没有再坚持,只是说:“那我们说好的事情,别忘记。”
为了能进一步和她接触,他用这次照顾她生病作为借口,希望以后每周和她见一次面。
他看见蒋萤怔了片刻,然后略有无奈地对他点头,让他放心,说已经答应的事情她会做到的。
陆之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蒋萤走到路边,和另外两人一起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驶入了车流之中,远离他的视野。
他才不相信俞斯言的挑拨离间。
陆之奚回到无人的病房,等在门口的保镖说车已经到停车场。
他让人先下去等着,随后坐在蒋萤睡过的床上,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里面全是她的微博截图,那些被她删掉的恋爱日常,被他具有先见之明地精心截图保存着。
屏幕的亮光落在他俊秀的眉眼上,琥珀色的瞳孔在反射光之下映出一句句真诚热烈的句子,全是她曾经对他的爱慕和渴望。
他收起手机,躺在了床上,试图感受她残余的体温。
要等多久才能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第49章 前男友
蒋萤回到学校后又在宿舍休息了两天, 独处的环境让她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在医院的日子里,她和陆之奚共处一室,只要不聊及敏感话题,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环绕着一种具有危险的、迷惑性的温馨氛围。
陆之奚将他们的现状称为一种游戏,蒋萤一开始觉得荒唐, 到后来竟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想让陆之奚对她脱敏, 陆之奚想借机让她沉迷, 就看到底是谁高估了自己。
周四上午,蒋萤精神彻底恢复,开始处理学业上的事务。
她的邮箱在这段时间积攒了不少邮件, 导师林教授已经发来了对于她论文的最后一点意见,而程蕴仪教授主持的课题组也即将周五开组会。
在确定自己已经痊愈之后,她在周四跟程教授确认自己可以到现场参会,随后花了一整天时间看组会材料和读文献, 终于算是找回了正常生活的节奏。
蒋萤在周五下午两点准时抵达京师大的校园。
北京高校各有各的美, 相比华大中式古典园林般的校园风景,京师大更像一处浪漫静谧的大型花园,蒋萤去年四月多来这里听讲座的时候,丁香、郁金香、蔷薇花开遍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是三月, 虽然早晚还冷, 但下午时阳光遍地,已经有了早春独有的蓬勃气息。
当她按照地址找到会议室的时候, 现场已经有不少学生到了, 正在围绕着程教授聊天。大家互相见过面、打过招呼后,程教授门下一位博士生开始投屏主持会议。
“由于我们课题组研究的是特定干预手段的效果, 所以目前还在继续寻找合适的被试......”
这次组会主要是初步介绍课题组当前的进展,包括被试招募的情况以及后续研究工作的分配。蒋萤正认真听着, 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接连蹦出了十几条消息。
她以为是什么急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她爸爸发来荷兰的照片。
今年过年的时候,荷兰就被蒙绍带回了成都,给蒙绍爸妈养着。照片里的荷兰颇有种回到奶奶家的气质,整只猫胖了一圈,像个大白馒头。
蒋志文给她展示完荷兰的照片之后,又问她忙不忙,想跟她聊聊。
蒋萤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在此前蒋志文基本不会记得主动问候她,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她还是简单回复:「爸,我在开组会,会后再跟你说。」
结果一退出微信,蒋萤就看见了另一条由蒙绍发来的消息。
「你知道你爸今晚带着你妈跟我爸妈吃饭这件事吗?」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气血上涌。
王歆竟然还没死心。
其实在王歆再次出现后,蒋萤曾经有过犹豫。
她已经成年了,父母之间怎么样,她的确可以甩手不管。但她不相信王歆和蒋志文之间还留有多少真感情,他们不过是想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还带着个生病的小孩,那日子能变得更好吗?
在蒋萤看来,这是个愚蠢的选择。
组会结束后,她给她爸发了一条消息,第一次直白地告诉他别再抱有幻想,要好好自己过生活。
「这么多年了,你妈妈一直想得到你的原谅。」
蒋志文以为她仅仅是因为对王歆心有埋怨,才反对他们在一起。
看到这条消息,蒋萤都要气笑了,恰好组会的资料里有在中国治疗一个孤独症儿童需要花费的金额估算,她直接把这个结论告诉了她这个糊涂的爸。
结果蒋志文沉默了片刻,又发了一条消息:「萤萤,爸爸孤独了那么多年,你也体谅一下爸爸吧。我听老蒙说,你有蒙绍公司股权,反正都是一家人......」
蒋萤看见这条消息时,大脑空白了一秒,随后理解了她爸话中的意思。
她没想到蒋志文竟然想让她也帮忙养孩子。
一瞬间,蒋萤被一种强烈的愤怒和失望环绕,脑子里闪过很多质问的话,指尖微微颤抖,却打不出一个字。
有人忽然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收起手机,回头看过去,是程教授。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课,急着走,想跟你聊几句,有没有打扰你?”
蒋萤迅速调整好表情,冲她露出个笑容,“您说,我不忙。”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前两天你在微信上跟我说你得了流感,我就想着你免疫力低,要多锻炼,想建议你之后找项喜欢的运动,游泳、羽毛球、乒乓球......哪怕在学校里跑跑步都行。”
程教授说话温声细语,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关切。
“运动不花多少时间,你这周末就去,如果你愿意,到时候可以跟我报告,我给你发个小红包当奖励!”
蒋萤怔怔地和程教授对视片刻,心里刚才升起的那股激烈的情绪像是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抚平了。
她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冲程教授笑了笑,“谢谢您。”
*
“共依存”,曾经是蒋萤最不想提及的三个字,当俞斯言在分手那天委婉地提示她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点秘密被戳穿的窘迫。
这个心理学名词,精确地描述了她和蒋志文曾经的关系——她竭尽所能地去帮助蒋志文走出酗酒困境,去给他关怀与爱,然后近乎掏空了自己,使自己失去了一切关于爱和幸福的感知,成为一个沉迷于付出行为的上瘾者。
而蒋志文作为一个父亲,似乎对女儿曾经遭受的困境一无所知、漠不关心,并将一切作为理所当然,现在还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如果蒋萤还停留在当初大二的状态,也许她看见蒋志文发出的消息后,会悲伤、痛苦,然后在不忍心之下答应他的要求。
所以当她冷淡又坚决地发出“想都别想”这句话的时候,蒋萤意识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自己的确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蒋萤坐在宿舍里,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从京师大开完组会回来,闲着无事,她准备开始写毕业论文的致谢部分。
一回顾过去,百感交集,可开始打字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篇毕业论文从大三结束的暑假开始构思到大四下学期成稿,总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也伴随她度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怀,她被糟糕的家庭掏空的身体,又在被逐渐地填满。
而在她得到的所有的关心和照顾中,偏偏陆之奚又是给得最多的那一个,就连这篇论文能取得理想的样本数据也多亏了陆之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打招呼。
假如没有陆之奚,蒋萤确信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走出来,但定然没有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