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唇微微擦过安镜的耳畔,安镜的呼吸落到江屿的颈侧,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
安镜忙松开手,局促的说:“都说了我自己能下来,不用抱的。”
这回,江屿没有松手,而是一使力,就让少女彻底落进了怀中。
空空荡荡的心里,好像又终于有了实物的重量。
两个人回到宅子的时候,楚媛和宋梨若都还没到家。
安镜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江屿突然有点尴尬,急急忙忙的拐到厨房,说自己想去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然后就蹲在里面不出来了,直闻着那些家常菜的香气流口水,活脱脱一副馋猫相。
至于刚才的尴尬,倒是全忘光了。
江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了一阵呆,又起身,去厨房看了一眼,看见安镜就趴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的看。
他无奈的笑起来。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楚媛和宋梨若才一起回来,一回来就听见安镜兴高采烈的声音:“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开餐开餐,今天的菜真的好香,我都馋死了!”
可惜,最馋的那个人,却一口都捞不着。
她继续吃着寡淡的糊糊,愁眉苦脸的看别人大鱼大肉的往嘴里放,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惨到不行。
营养师安慰她:“再坚持坚持,你现在不是已经能吃面包和馒头了嘛,再过一阵,就能尝一点小块的肉,总要讲究循序渐进,你身体才能好。”
之前她在东城的时候,确实没有这么讲究,宋岚又心软,时不时被她骗一点蛋白或者碎肉泥解馋,结果就是肠胃一直没大好,吃东西容易吐,还特别容易生病,生一场病,之前身上稍微养出来一点的肉,又全掉了。
可自从按照这位营养师的法子,她觉得身体果然好了不少,东西虽然难吃,但她确实也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这半个月,安镜终于重了两斤——虽然看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宋岚在电话里听到这事也很高兴,又说她爸身体也好很多了,营养师给的方子,确实有效果。
“等你回来以后也不能再乱来了,”宋岚说,“你们父女俩啊,真是个顶个的叫人操心!”
安镜不好意思的咧着嘴笑,黏黏糊糊的撒娇,试图把这一茬给混过去。
楚媛也过来和宋岚问候了几句,又说安镜在这边很乖的,一直坚持治疗,医生都夸她是个很配合的病人。
宋岚就彻底放心了。
几个人又说起安镜回家的事。
安镜这个疗程的治疗,只剩几天就结束了,后续的康复锻炼,可以继续在东城那边的医院做。
她还帮安镜找了一个老师,先上一上专业的声乐课,要是合适的话,也可以试着往这个方向走。
楚媛也觉得不错,又建议要是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可以再过来京市,她帮着找更合适的老师。
宋岚笑着道谢,说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要麻烦楚媛。
不过现在,还没正式上过课,一切也说不准。
想起孩子当初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宋岚觉得现在这样了已经很好了,不敢多奢求什么。
楚媛也点头赞同。
第二天,又是江屿送安镜去的医院。
楚媛终于知道了这件事,问儿子究竟想做什么。
江屿还是沉默。
楚媛认真的看他:“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安镜现在是别人家的女儿,偶尔过来做客,像以前那样对着她撒娇,笑,已经是楚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她不敢再求更多。
她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但是……那孩子还那么小,身体又不好,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可能。
江屿的眼睛又低垂下去:“我先陪她做完治疗,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楚媛终于展眉笑起来。
可是,等到安镜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江屿的头痛症又严重起来。
其实之前也没好全,总是反反复复的,时而像是要好了,时而又恢复常态。
大多时候,他都能压住,让旁人看不出端倪,可是这一天,针刺一样的疼再次汹涌的扑上来,像潮水一样把他吞没。
第34章
安镜正在整理东西。
明天就要回家了,她依依不舍的跟楚媛撒了一通娇,又从营养师那里偷了几个方子,准备回去让宋岚和安恒益都试一试。
中间还要打包大堆小堆的日常用品。
她从东城过来的时候,本来就只带了个小背包,里面几套换洗衣服,和一点日常用品。
没想到在这边住了一个月不到,要带回家的东西,连两个大箱子都装不下——这还是她留了不少东西在这边的缘故,要是全搬回去,跟搬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安镜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楚媛还有江屿,真的给她买了好多东西!
光是衣服就能填满整整三排衣架,还有各式各样的鞋子,皮革的,布面的,网纱的,还有那种充满了科技感的异形鞋。
她腿脚不方便,对鞋子格外挑,既要轻便又要容易穿,防滑性还要好,要服帖,又不能磨脚。
在东城的时候,她和姐姐逛了好久才勉强找到合适的鞋子,没想到刚到这边,楚媛就在她房间里放了七八双鞋,每一双的大小都恰恰好,除了款式材质不同,其他方面,都几乎完美的符合自己的需求。
除了这些日常用品以外,其他精致的小首饰,帽子围巾什么的,也全配齐了,楚媛还笑着跟她说,就算坐在轮椅上,也一样可以美美的,精精致致的,是她最漂亮的小公主。
安镜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心里就一梗。
她又马上去翻这段时间收到的各种小首饰:楚媛很少送她那种价格昂贵,需要藏在保险柜里的珠宝,这些也是,绝大多数跟以前同一个风格——轻奢,简约,好搭配,弄丢了也不心疼。
首饰盒里,不知不觉已经存了二三十样,有各种款式,戴在脖子上的项链珠串,头上的发卡头绳,还有几枚漂亮的胸针和装饰戒指,珍珠的宝石的镶钻的水晶的,也有纯银或者纯金材质的,造型都很讨年轻姑娘的喜欢。
只唯一,没有手链或者镯子。
家里人都知道,江望舒手腕上不喜欢带东西,无论手表还是镯子,都不感兴趣。
江屿有时候还会送她几件拿来把玩的古董手镯珠串,楚媛讲究实用,从来就不会给女儿买这些。
安镜没意识到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又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首饰盒,有点想哭。
妈妈……是不是早就认出自己了?
她又转头去看自己现在住的房间。
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就全换了新的,但款式和之前的依然差不多,有些甚至一模一样,她用起来,几乎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以前江望舒那些旧衣服也都收起来了,衣柜里又放了新的,更适合她现在身材的衣服,各种季节,长款短款,就连尺码正好的内衣和袜子,也满满当当的准备了两个大抽屉,都软乎乎的,是她一直以来习惯的款式。
还有各种护肤品和化妆品,也全换了新的,但还是以前那些她习惯用的牌子,放在她习惯拿的位置,好像原来的主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可能就是因为太习惯了,安镜理所当然就用起来,甚至没有多想。
她果然就是从小被娇宠坏了,连别人的心思都不太会揣摩。
安镜又难受起来,出了房门,等下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了,就连楼梯边上,都额外做了方便轮椅上上下下的电动设备,要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哪至于下这么大的功夫。
她下了楼梯,拐进客厅里,就看见楚媛坐在她惯常坐的那个位置,看着窗外重新繁盛起来的花台,发呆。
听到轮椅的动静,楚媛转过头,对着女儿温和的笑:“东西都整理完了?”
安镜滑着轮椅挨过去,把头放在楚媛的怀里,低声说:“妈妈,我舍不得你……我好想好想你。”
她之前都是喊楚阿姨,有时候忍不住,还会半途去改口,也不太敢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往妈妈的怀里钻。
她有点不好意思。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近,楚媛迟疑了一下,轻轻抱住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摸了摸她细软微黄的头发。
瘦瘦小小的孩子,乖乖的趴在她身上,一切就和以前一样。
“我也想你,”她温声说,“很想很想。”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呢?
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相处一会儿,就知道了。
就算很多东西都变了,长相不一样,喜好也不同,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楚媛其实是个完全不信鬼神的人,可是见到安镜以后,又觉得,没什么不能信的。
她的孩子回来了,就算换了身份,换了容貌,也没关系。
她还是乐意全心全意的去宠着。
“回东城以后,也要记得经常回来看看我,时不时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妈妈就很高兴了。”她很清楚,怀里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是宋岚的孩子,但同时,也是她的女儿。
那些玄玄道道的事情,她不敢去细究,万一追究起来,女儿没了,她接受不了。
到了这个年纪,楚媛已经不想再去计较太多事情。
说她自私也好,任性也罢,能维持现状,就很好。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谁都没说透,心里其实又跟明镜似的。
楚媛懒得细究,安镜是心里有点虚。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媛说。
跟妈妈腻完了,转头回房间的时候,她又碰到了江屿。
安镜被吓了一跳。
江屿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间隔的光影打在他身上,明明暗暗,他的眼睛也藏在暗处,黑幽幽的,极沉静,可是沉静背后,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风暴。
“哥……江屿哥,你怎么了?”安镜担心的问。
江屿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看向她,那种紧绷的感觉短暂出现又飞快消失:“没事,你东西收拾好了?”
他看起来和平时确实没什么两样,可是安镜看着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让轮椅靠过去,也进入了那片影子底下。
江屿略微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