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骚动早有佣人告知女主人,洛茜慢悠悠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正看见两个还在拉拉扯扯中的男女,故作惊讶:“砚深怎么突然回来了?”
目光又转向正在生闷气中的沈洛怡,轻叹口气:“你都不知道,心心昨天在家等你,吃不好也睡不好,神思不宁。”
“妈。”沈洛怡皱着眉。
她怎么不知道她昨天神思不宁在家等他了?
“抱歉,妈,是我没照顾好她。”程砚深微微低头,诚恳致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洛茜多少也知晓一些,她也由着沈洛怡闹,不过是不想看她受委屈。
至于闹的原因,她再清楚不过,只是为了她所说的那个确定。
她的女儿,豁达又敏感,放在心上的不多,恰好面前的男人算得上其中之一。
洛茜笑了笑:“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沈洛怡有些不满,正想开口,却被洛茜不动声色地拉到身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闹这一出,还不够确定吗?”
放下重要工作,在她门前等了一晚。
知晓自己的心思在母亲面前藏不过,沈洛怡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再望向程砚深时依然没什么好气。
洛茜笑了声:“我收回昨天跟你说的话,我们母女俩挺像的。你那点小心思,还真是和我一派相承。”
“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这个调性。”沈江岸这般沉稳有礼的人,也时常被她气得跳脚。
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洛茜温婉地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那道修长挺直的人影:“砚深啊,既然来了,就把心心带回家吧。稍等一下,我让人给心心收拾点东西。”
“妈……”
洛茜回头静静摇了下头,眼含深意,沈洛怡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没说话。
程砚深申请了私人航线,八点半起飞,几乎刚上飞机,驾驶员就已经启动机身,分分钟钟都没浪费。
何铮在日本会场实时汇报着情况,语速极快,几分严肃,沈洛怡这才察觉到这次出差似乎远比她想象地更重要一些。
这般,程砚深还是深夜赶回,一夜没睡,在她家院前等到清晨。
沈洛怡轻喟了声,闷气散去不少。
何铮汇报内容很长,程砚深只是听着,目光却渐渐挪到了她的脸上,羊脂玉般的肤色上卷着几分怠?*?倦。
忽地抬头,握住了她的手心,轻声问:“你家人为什么叫你心心?”
长睫颤了下,沈洛怡下意识先去看他的手机。
话筒关了,她才松了口气。
有的人,一心二用,也丝毫不耽误他的工作。
懒得缩手,反正他会再次握住。
沈洛怡慵懒地靠着椅背:“因为我爸妈他们对彼此一心一意。”
“他们俩是唯一,而我是他们的宝贝心心。”
程砚深低眸淡笑了声,指腹捻着她的骨节:“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怡怡吗?”
不太想知道,沈洛怡约摸着这人又要说什么让她脸红的话。
果然:“因为我对你也是一心一意,唯一的怡怡。”
“宝贝怡怡。”
猛地坐直身体,她揉了揉耳尖,柔软的长裙顺着小腿向下滑,语气轻灵,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那你可真宝贝我哦。”
“确实宝贝。”他很不惭地点头,“都不敢犯浑一点。”
沈洛怡面色红了瞬,这话说得仿佛刚刚说早把她关起来的不是他一样。
程砚深瞧着她的神色,顺手挂断了已经汇报结束的电话,将水果切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吃点东西。”
让她吃东西这件事太过困难,沈洛怡只瞥过一眼,便转开目光,双腿缩在座位上,神色倦倦:“不想吃,本来就没胃口,现在看见你更没胃口了。”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长裙:“你爸让我们趁早散,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低淡的目光在她柔嫩的指尖掠过,程砚深站起身,站在衣柜前,挑着换洗的衬衣,扔到她坐着的沙发上:“你什么时候那么听我爸的话了?”
“我都不听他的,你更没必要听他的。”
程砚深慢慢踱来,长腿停在她身前,沈洛怡眸光微抬,正看见他修长的指骨优雅矜然地解着衬衫扣子,从领口向下,衬衫敞开,露出肌理分明的线条,宽厚的肩膀,劲瘦的窄腰,仿佛精心雕刻,散发着蓬勃的气息。
沈洛怡目光没动,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关系,这人大方地愿意给她看,她自然没什么不愿意享眼福的理由。
眉眼挑起,带着抹笑:“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些?”
身上的衬衫解下,被随手搁在一旁,幽深的曈底仿佛覆着浓云,音色冷静毫无任何波动。
“我从小很少见他,他在国内的时候,有另外的居所,从来不回家;退休到国外开始新的研究事业更是如此,我们很久没见过了。”
平静与平静之间也有差别,沈洛怡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谈起他的父亲时,语调格外冷冽,仿佛寒冰袭来,冻住他的喉咙。
“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一时兴起的父爱,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但确实是因为我疏忽带给你的委屈。”他微微俯身,结实漂亮的胸膛袒露在她面前,“给个机会,让我来替你讨回公道好吗?”
沈洛怡很难在这种紧实有力的身材线条面前说不,她想转开视线,却被程砚深捏住了下巴,强制留住她的目光。
“至于你说的那些,他确实和我说过不同意,但婚姻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从不觉得他可以构成我们之间所谓的威胁。”
“毕竟生理学上的父亲,也不一定真的就是父亲。”
“我……”眼睛微微发热,沈洛怡的乌亮的瞳仁无从闪躲,只能悻悻说了句,“我知道了。”
指腹轻轻揉捏着她精致的下巴,又靠近了几分,带着温柔的低声,还有更加清晰的劲瘦身材:“那可以不离婚了吗?”
“当然……”沈洛怡闭了闭眼,不想再被他诱惑,“再议吧。”
气势已经散了大半。
程砚深的私人航班落地,原本下机应该直接前往会议中心,被临时改道去了医院,程砚深坚持先去医院给沈洛怡检查脚腕伤势恢复情况。
他倒是气定神闲,不觉有任何问题,做检查的沈洛怡倒是局促不安,若是因为她耽误了程氏的合作,似乎大半都是她的责任。
等检查结果出了,沈洛怡不住地催促他开车前往会议酒店,司机被她催得额上冒了汗。
一旁的程砚深依然老神在在的模样,到了他的房间,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要。”她推着他往外走,“你快去开会吧,那么大的单子,搞砸了别人要说我红颜祸水了。”
闻言轻笑,程砚深长指缠上她披肩黑缎般的长发,柔软地滑过指尖,将温度流连在她身上:“这个词不太适合你。”
“你呀,也就只祸祸我了。”
沈洛怡蹙起眉尖,很是不满他的这句话。
在听到他说“我让人先做点吃的给你,等我回来。”之后,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刺。
“所以你把我带到日本来,就是为了让我换个地方等你?程砚深,不然我们还是离——”
捏着她的嘴,强行停了她的话音,红润的唇瓣嘟起,他低头,一个轻柔吻落在她唇上。
薄唇微勾:“那我抱你去和我一起参加会议?”
那倒也不至于。
沈洛怡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眼神闪烁,将人往外推:“我要休息了,你快走。”
沈洛怡其实没想到程砚深的会议结束得那么早,刚过十二点,人就已经回到房间了。
她还没来得及休息,目光跟着他的身影转,进门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进了浴室,很快程砚深又从浴室出来,带着一身水汽,拉着她从床上起来:“带你去吃饭,宝贝。”
原以为是去什么餐厅,却从闹市区向外开去,驶过隅田公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长命寺的影子。
这寺原名常泉寺,听说有位将军在腹痛后喝了寺里的井水,病症即愈,便将寺里井水命名为长命水,后来也改了寺庙的名字。
她曾经来过几次,不过不是为了所谓的长命水,而是为了长命寺的樱饼。
在她年轻,还肆意自由的时候,她与秦舒窈为了一个樱饼,便坐了飞机从伦敦到东京,只是想尝尝樱饼在不同寺庙是否有味道区分。
实践出真理,虽然外形差异大,至少在她看来道明寺樱饼和长命寺樱饼,好像也没什么味道上的区别。
程砚深拿着两个还热乎的樱花鲷鱼烧递给她时,沈洛怡一时还有些恍惚。
梦幻好看的樱花粉,让她笑容不由弯起:“有些可惜,如果是三四月份,就可以来吃樱饼了。”
“喜欢吃樱饼?”程砚深挑眉,“倒是难得有你喜欢吃的。”
咬了口鲷鱼烧,豆沙馅料在唇间展开,她含糊地应声:“你不觉得樱叶盐渍腌制后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吗?”
“我只是很喜欢那种特别的味道。”
微咸和甜津完美的交融。
程砚深似有似无地点头,从另一个角度询问:“就是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似乎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沈洛怡微微侧眸,望进他乌黑的瞳仁中。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清润的嗓音语速格外缓慢。
沈洛怡被戳穿了心思,咬着下唇,指尖戳着他的胸膛,嘴硬回道:“不许猜我的心思。”
“那以后别提离婚了好吗?”薄唇极慢的磨出几个音调。
淡然之中几分纵容。
知晓她的想法,却也愿意陪她玩那个确不确定的游戏,只是如果赌注不是离婚,他都愿意。
纤薄的唇角勾起淡弧,清润的声线混在风声中,悠悠传进她的耳中:“你想确认的,不需要离婚我也会给你。”
程砚深侧过脸,望向绿意环绕着寺庙,声音淡淡,却说着些惹人脸红的话:“この頃ボクは文ちゃんがお菓子なら頭から食べてしまいたい位可愛い気がします。”
(可爱如你,如果你是块小点心的话,我会想要从头开始把你吃掉的。)
语气缱绻,低回的嗓音环绕在她的耳尖,燎起灼热的温度,瞬间蔓延到眼尾。
泠泠的水色在眼尾流连,连气息都乱了几分。
沈洛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鲷鱼烧。
艳色的唇瓣抿了又抿。
可爱,小点心,从头到脚,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