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想做的,不想做的,都让她不开心。
沈洛怡重重叹了口气,无意识地揪着身上的保暖衣:“有的时候,我也怀疑,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吧。我可能不应该、也不适合去走画画的路。”
她厌食症焦虑症最严重的时候,体重还不够八十斤,比之起她一米七的身高,那时候只有一副骨架在撑着。
回国后,在洛茜和沈江岸的强制干涉下,情况有所好转,但吃饭这件事对她依然是个难题。
耸了耸肩,她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你看老天已经给了指示,分明是我不听的。”
熟悉她的,或是不熟悉她的人在形容她时,总会提起洒脱。
只有沈洛怡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洒脱。
在碰到自己在意事情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旁人认为的那么洒脱,她也会纠结反复,甚至拧巴。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一句正经的话从程砚深口中溢出,却染上一点暗昧的意味,“哪有什么是一定会发生的?”
眉尾松懒地挑起:“至少,你以前也没想过再见就变成我老婆了吧。”
明明是正经的话题,被他刻意搅散,忽地少了许多伤感严肃。
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只有选择的不同。
沈洛怡刚刚蓄起的一点愁色被他瞬间打破,她顿了顿,娇艳的红唇弯起一抹笑:“你确定要在冰岛给我讲哲学吗?”
昏暗中那张俊脸静悄靠近几寸距离,呼吸洒在面颊,一点低喃漾开:“那跟你讲讲厚?*?黑成功学?”
努了努嘴,真浪费气氛。
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沈洛怡心跳都快了几分,下意识以为他想要同她讲什么情话。
结果,成功学,算了吧,还不如讲讲哲学开解开解她。
沉下一口气,沈洛怡往椅背上靠了靠,向窗外望去:“居然都快一点了。”
天没黑的时候,似乎连时间概念也都模糊。
窗外的雨停了,但天空还是一片灰白,大概今晚是等不到天黑了
程砚深先打理好她身上的雨渍,才换下自己的湿衣服,低眸,望着她压在羽绒服下的莹白肤色,略略勾唇:“不想听成功学,那不如讲讲感情学?”
瞳孔缩紧,沈洛怡懵怔地转头望向他,慢吞吞的,像是放慢了几倍的慢镜头,连她瞳底一点隐约的期待和惊讶都看得格外清晰。
沈洛怡手指蜷紧,指甲刺入掌心,一点微微的刺痛提醒着她眼前的真实性。
“要不先做个我女朋友?”冷欲感的长指拿下还盖在她头顶的毛巾,“至少我能让你开心。”
收起了散漫的语气,含着脉脉温情。
瓷白的肌肤像着了火,带着蓬勃的热度在她脸上蔓延,将她心下的慌乱羞赧暴露明晰。
是她期待的,但又有些出乎意料。
指腹轻轻绕着无名指上那枚银戒,蓝铃花对戒,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枚的戒指。
眼睫如振翅的蝶翼,掀起渺渺徐风,在心底逐渐汇聚成风波,怦然的心跳:“那……先离个婚?”
连说话的声息中都带着潮热,掌心压在胸口,仿佛安抚着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连声音也带着几分抖,无从由来的抖。
“婚都结了,居然有人不想要太太,想要女朋友的。”她有些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一点浓郁的暗色在他眉目清冷的面上流淌,像车窗背景中的高山白雪,程砚深薄唇染上温润暗昧,肆意散开的靡丽。
“名分有了,现在想要爱情。”
薄凉中似有似无的撩拨:“先结婚,再恋爱。”
沈洛怡呼吸一滞,手掌捂上面颊,交叠传递的温度几乎灼伤她的手心。
眼睫眨了又眨,像是亟待确认什么:“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如果你觉得算的话,那就是的。”他的手指伸过来,默默转了下她手上的银戒,摆正一点角度。
沈洛怡没动,近乎于执拗地又问:“那我觉得不算呢?”
他指上的那枚银戒和她的那枚,冷光微闪,交相辉映。
程砚深薄唇微启:“那我们那张结婚证已经证明所有。”
仿佛游刃有余,已经确定了她的回答。
沈洛怡吸了吸鼻子,眼底荡漾着几分热潮:“那你都没问我的意见。”
似乎根本没觉得她会拒绝。
她望向车窗外,不远处的黛提瀑布渐露形状,恢弘壮观,雾色迷离,与之相对的是灰暗的天边。
沈洛怡咽了口气,忽然说:“你知道天降鸿运是什么意思吗?”
她咬着字句慢悠悠出声,仿佛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她乱序的心跳:“如果一会儿,如果你有那个运气,我就同意当你女朋友。”
没有的话,那就还是程太太吧。
有名有分的程太太。
“你猜一会儿会有霞光红云吗?”
没有暗过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间算是早上。
程砚深大概是没想到沈洛怡会给出这种回答,轻轻低笑,同样望向窗外:“天降鸿运这个词是可以这样用的吗?”
灰沉沉的天,随时要继续下雨的样子,霞光怕是有些难为了。
当然不适用,沈洛怡才不管那么多,扑进他怀里,还发烫的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半是撒娇:“这是在冰岛哎,你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
安静中只有彼此衣衫的摩擦声,静静摇头。
“看来是没这个福分有个女朋友了。”
可能刚刚那句佛语还是说错了,有些事情可能确实是命中注定的。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不远处的兰德曼纳劳卡山脉的活火山忽地喷发。
火光在天角悬挂,将灰色的云雾染上红色,巨大的烟雾尘埃依然掩不住那一抹红云,仿佛朝霞满天。
天降红云。
“女朋友,晚上好。”
烟雾久久不散,程砚深提议:“今天不搭帐篷了,在车里睡吧。”
沈洛怡没什么意见,车子很快到达最近的露营站。
交费之后,可以使用浴室和卫生间。
简单清洗了一番,再回到车里的时候,程砚深已经将后座放下,铺好了软垫。
旁边摆了两个睡袋,沈洛怡已经有些累了,懒得再折腾了:“就直接睡吧,我不习惯用睡袋。”
睡袋总让她有一种束缚感。
程砚深自然没什么意见,两个人躺在后座临时搭成的床上,头顶天窗打开,天上的红云还没散去,像是弥散在空中的烟霞。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见火山喷发。”
靠在他肩上,沈洛怡声音温软:“其实我刚刚在想,若是刚刚的火山爆发更剧烈一点,我们逃不掉了,那就真的要和你埋在一起了。”
上次电梯出意外的时候她也这样说。
似乎总对这个有什么执念一般。
程砚深眼神微凉,那眼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沈洛怡舔了舔嘴唇,悻悻闭嘴:“好吧,有点不吉利,那我不问了。”
可等了一会儿又翻过身,脸蛋上写满好奇,她还是对那个问题念念不忘:“那如果真的逃不掉,你跑了,我没了呢?”
“刚成为女朋友第一天就问这么严肃的话题?”掌心里扣着她的细腰,程砚深轻描淡写地回音,“这是要考验我?”
听惯了程太太,总觉得这个女朋友格外刺耳,莫名有种背德感一样。明明那张证早就扯了,现在还玩起什么谈恋爱这套。
沈洛怡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难道你老婆现在问你几个问题都不行了?”
她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很是较真,颇有几分他不回答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略一思忖,声线散漫:“那就花重金去研究时光倒转机,或者钻研一下有没有平行世界,让一切重来,重新和你谈恋爱。”
“不正经。”好科幻感的回答,不过沈洛怡很满意。
她笑盈盈地继续问:“那要是研究不出来呢?”
程砚深抬手按灭了车厢内的顶灯,冷而淡的声线吐出三个字:“零概率。”
“嗯?”
好吧,沈洛怡也理解,这种机器或者平行世界对于目前的现实技术来说,确实是零概率。
清冽双眸凝着她:“我是说,你问的那个问题是零概率。”
“至少现在零概率。”
“那是你几十年后该想的事情,至于现在——”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光洁的皮肤,“先享受一下你的快乐吧。”
沈洛怡眼睫垂落,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溢着几分流光:“哪种快乐?”
“其他的快乐你还可以再犹豫,程太太不如先享受恋爱的快乐吧。”
隔光帘被拉上,车内光线昏暗,周遭一片寂静,但沈洛怡依然没睡多久就醒了,大概是在外露宿总觉得不适。
几乎她一动,程砚深便醒了。
“冷吗?”声音中犹带着一点哑意。
她摇摇头,身上羽绒服裹得厚重,靠在程砚深怀里,又盖了被子,根本不觉得冷,只是身上觉得乏。
沈洛怡探身过去拉开一角车窗帘,天空还是那副样子,睡之前是什么颜色,睡醒了还是什么颜色。
只有周围景物有些许变化,雾气散了,草地也现出几分原本颜色,绿色的苔原不见昨日的阴沉暗淡。
可惜这种景象只能看这一早上的时间:“半天的冒险,感觉也太短了。”
沈洛怡趴在他胸膛,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在出发前,她有设想过大概的行程,但也没想到只开车在路上就花了那么长时间。
来冰岛的行程安排得仓促,程砚深没来得及申请私人飞机航线,他们早上还要开车前往机场,乘坐飞机飞回伦敦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