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粗重的呼吸, 潮湿的额发,块状分明的胸腹肌肉,捶打沙袋的沉闷声响以及少女的仰望, 构成了这个午后的主旋律。
阮绪宁面红耳赤。
但目不转睛。
毕竟,难得有这样正大光明欣赏“男色”的机会。
贺敬珩也很卖力。
脱掉碍事的衬衫,仿佛也解放了最原始的战斗欲, 挥拳之际, 汗水顺着他蜜色肌肤缓缓滚落, 不遗余力地释放雄性荷尔蒙,昭然着身体主人傲人的精力。
沙袋摇摆不定,如同女孩胸膛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不穿衣服的运动,果然很剧烈。
阮绪宁托着腮默默地想, 贺敬珩像是那种一生气就会把女主按在床上do五六七八次的狠人。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生活又不是漫画, 哪里来的男女主角?
就算有,女主那也是……
她捂住滚烫的脸, 迅速甩掉脑袋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怪异地举动引得贺敬珩收拳、侧目:“不看了?”
透过指缝,阮绪宁的目光依旧黏在对方精瘦的腰腹上,点了点头:“那个, 我刚才拍了几张照, 已经够用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说着,又担心行为不妥:“你放心, 照片我不会拿给别人看的。”
贺敬珩最后猛击两拳,稳住了沙袋,这才卸下拳套和绑手, 抓起收纳架上的干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体:“拿给别人看也没关系, 只是先得想清楚,要怎么介绍照片里的‘男模特’。”
阮绪宁被问住了。
想起广广那天的猜测,她灵光一现:“那就说是花钱去会所里请的……”
“嗯?”
“没、没什么。”
贺敬珩没听清楚,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他丢掉毛巾,将先前脱下来的衬衫很随意地披在肩膀上,敞着前襟,走向健身房角落里的小型水吧。
这给了阮绪宁“逃过一劫”的错觉。
她再次郑重承诺:“私人参考素材,一般不随便分享。”
被“私有化”,贺敬珩还挺受用。
黑金配色的壁柜里成排摆放着饮品,他打开柜门,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阮绪宁一瓶,忽地想到什么,又收回来:“算了,你别喝这个,我让张妈送杯热水上来。”
阮绪宁并不在意,见贺敬珩已经拧开了瓶盖,便径直接过喝了一口。
又端详起手里的塑料瓶标签:“你还在喝这个牌子的水呀?”
记得念书那会儿,她偶尔会趁午休时间跑去篮球场看周岑打球,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再塞给他一瓶从校园超市里“顺手”买的矿泉水——就是这个牌子。
周岑似乎并不反感和她说话,也从不拒绝她送的水,只是会在球友们起哄时,示意他们别吓着小学妹。
再后来,阮绪宁认识了贺敬珩。
每次“顺手”买一瓶水,变成了“顺手”买两瓶。
贺敬珩同样记得那些零散保存在脑海中的青春秘事,他深深看了阮绪宁一眼:“当年我沾了周岑的光,没少喝这个牌子的水,习惯了。”
阮绪宁缩缩脖子,不敢接话,生怕又被对方取笑。
两人在水吧的大理石岛台边坐下。
健身房里的器材与家具都是按照贺敬珩的喜好定制的,对阮绪宁而言,圆形吧椅有点高,费了些力气才坐稳妥。
贺敬珩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水,扭头望向她:“其实我挺好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需要‘这种’参考?”
他说的含糊,但阮大主笔听明白了:“一个反派BOSS,我的手机相册里就有画稿,我找给你看。”
她兴致高涨地将手机递过去:“喏。”
图片里是个身材健硕的男性角色,黑西装,大背头,叼着烟,眉眼与贺家少爷有几分神似,只是脸上多了道骇人的疤痕,身后还常年跟着一群气氛组小弟,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大哥。
想到小姑娘画这一类角色就会自动代入自己,贺敬珩哭笑不得:“不会还参考了我的名字吧?”
“当然没有。”
“这个反派BOSS叫什么?”
“丧彪。”
贺敬珩:“……”
读懂了沉默中的不满,阮绪宁解释道:“是大家一起想的。”
贺敬珩微微颔首:“确实很符合你们工作室一贯的起名风格。”
阮绪宁无法反驳,坐在那儿安静喝完了小半瓶水,起身道别:“我先回房间整理照片,今天辛苦你了,回头我请你吃……”
边说话边跑路的结果是:差点梅开二度,再次撞上玻璃墙隔断。
好在她及时站稳了身子,挽回些许颜面。
贺敬珩心有余悸地皱眉:“回头我让郑海安排人过来,把那几扇玻璃拆了。”
生怕兴师动众惊动了贺老爷子,阮绪宁急忙婉拒:“没必要麻烦,我又不会经常过来。”
贺敬珩默了片刻:“万一,还有别的角色需要‘参考’呢?”
言下之意,是邀请她常来。
阮绪宁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为贺敬珩、也为自己出主意:“或者,在玻璃上贴点儿醒目的标识?我就是看不清,才会撞上的……”
她抬手冲玻璃比划了几下:“我那儿正好有一些贴纸,是之前布置工作室剩下来的,可以贴在这里吗?”
贺敬珩松了口气:“你做主就好。”
得到准许,阮绪宁兴高采烈跑去小画室拿贴纸。
一去一回,不过五分钟。
看到那些贴纸的第一眼,贺敬珩略微有些后悔:是一堆造型各异、憨态可掬的卡通兔子,如果贴在玻璃上,自己以后就得在这群小东西的“注视”下跑步、撸铁、打拳了……
阮绪宁热切地睁大眼睛:“很可爱吧?”
她的神态和其中几只兔子无异。
甚至,还要比它们更可爱一点。
轻不可闻叹了口气,贺敬珩投降一般从小姑娘手中接过贴纸,眉眼低垂,主动开始撕背胶。
每天能被这种眼神注视,似乎也不坏。
*
阮绪宁上手之后才发现,工程量巨大,好在有贺敬珩帮忙,两个人配合起来,还算顺利。
她撕下最后一只兔子贴纸,将有胶的那一面覆上玻璃,正要抬手抚平,掀眼却发现那家伙不知何时绕去了另一侧,没穿好的衬衫虚虚掩着上半身,仅隔着一块透明玻璃,连胸腹肌肉的纹理都看得清。
阮绪宁吞咽着口水,本该按压贴纸的小手,鬼使神差,探向别的位置……
直到碰触冰冷的玻璃,才堪堪回神。
她不敢声张,心虚地垂着眼,埋头继续干活。
还是想摸。
比起看的话,如果能摸几下,应该更具有“参考”价值吧?
她努力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只是没想过,内心的挣扎全都写在了脸上。
贺敬珩低头观察小姑娘好一会儿,识破那点小心思后,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倏地前倾,与之视线持平。
阮绪宁讷讷地盯着那双满含戏谑的眼,忽而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动作,宛如即将接吻。
婚礼那天的错位表演,还记忆犹新……
她吓了一跳,鼻息在玻璃上凝出一团小小的雾气,随即退后一步,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贴、贴这一面就好了,你跑去那边做什么?”
贺敬珩直起身子:“哦,看看整体效果。”
他双手抱肩,语气罕见的轻佻:“……是挺可爱的。”
谁知道是在说那些兔子贴纸,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气氛不对劲。
阮绪宁将没贴完的兔子贴纸紧紧攥在手里,本能地想逃:“那、那就先贴这么多吧,我下楼喊张妈上来打扫。”
婚后的频繁接触,她发觉贺敬珩越来越奇怪,而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心跳加速也越来越频繁:如果是在少女漫画里,这绝对是陷入热恋的迹象;可放在现实中,她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
自始至终,贺敬珩都不是自己偏爱的那一类男主角人设。
她猜不出后面会发生怎样的剧情。
*
是夜,阮绪宁带着解不开的疑惑上床就寝。
卧室亮灯后没多久,贺敬珩也从健身房回来了,见她躺在床上玩手机,什么都没说,径直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很快,传来淋浴声。
阮绪宁在煎熬中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就是谭晴递交辞职信的状态,还配了“从前是牛马,如今要做人”的表情包,她点了赞,正打算找好友私聊两句,却意外看见通讯录一栏冒出红点。
是杨远鸣的好友申请。
想起老陆的近期工作安排,她急忙确认通过。
杨远鸣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身体好点了吗?
阮绪宁:好多了。
阮绪宁:我明天就去工作室,不会耽误连载进度的[握拳]
杨远鸣:我没有催你来上班的意思,广广不是给你批了两天假么,安心在家休息。
阮绪宁:我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