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岑点点头:“毕竟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至于感情方面是否顺利……”
停了停,他声音愈沉:“你不清楚吗?”
目光停在对方鼓鼓囊囊的西裤口袋边缘。
那里, 露着四方盒子的一角。
硝烟弥漫。
局面却一点、一点明朗。
贺敬珩掀起眼皮,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种疏离感:“就算是好朋友,也不一定就清楚对方的感情生活。”
耿耿于怀许久的一句话。
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周岑眯起眼睛,盯住贺敬珩,更接近于褐色的眼眸中,渐生释然。
他缓缓放下手里没喝完的醒酒汤,碗底轻叩火山岩桌面,猝不及防发出“哒”地一声脆响。
在空旷的客厅里、在寂静的深夜中,尤为清晰。
仿佛是宣战的号角。
*
贺敬珩推门走进主卧时,阮绪宁已经洗漱完毕趴在床上玩手机了。
见到丈夫走进来,她匆匆翻了个身:“周岑怎么样了?”
贺敬珩唇线绷直,却道其他:“怎么都不先问问我?”
阮绪宁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他喝多了呀,路上还说自己很难受呢……”
贺敬珩冲隔壁次卧一抬下巴,示意自己刚刚将周岑送回房间,随即抬手扯了一下领口。
是准备脱衣服。
只是,想到胸肌上尚未擦掉的“兔兔头”,他停下动作,幽幽望向小姑娘,换上一副慵懒腔调:“我也难受。”
某人果然上套:“哪里难受?”
“脑子晕晕乎乎的,好像有许多只小兔子在里面乱跳,还有就是口干舌燥,浑身都烫。”他坐到床边,猝不及防捉住阮绪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前,“不信,你摸摸。”
块状分明的肌肉轻微颤动着,无声的招摇。
阮绪宁登时头顶冒烟,被绯色沾染的双颊如同绽放的蔷薇花瓣:“还好吧,也没那么烫……”
“还有更烫的地方,要摸摸看吗?”
“贺敬珩!”
警告无效。
见男人带着企图欺身而来,阮绪宁往后躲了躲,倏地又想起什么,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对方:“等等,你、你们是……那种意思的难受吗?今晚聚餐喝的酒不会也有问题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给你们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后怕地蹙紧眉头。
贺敬珩低声发笑:“如果真有问题,你还打算‘舍身救夫’吗?”
哪儿有那么多加了料的酒!
意识到反应过激,阮绪宁抿着唇,用指责他人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别想着骗我。”
贺敬珩轻嗤:“那你知道周岑的酒量也不差吗?”
就差把“他是装的”四个字拍在桌面上。
毫不意外,阮绪宁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
她想了想,只回答字面上的问题:“我们那时候一起吃饭,你们从来都不在我面前喝酒,我哪儿清楚周岑的酒量怎么样?”
贺敬珩拖长尾音“哦”了声:“那你怎么清楚,我酒量很好?”
阮绪宁低头玩着手指,陷入回忆之中:“婚礼那天,别人来敬酒,你都是自己喝掉的,没怎么让伴郎挡酒……”
那个时候,她天真的以为,瓶子里的白酒早就被换成了水,直到闻见新郎官身上浓重的酒气,才知道贺敬珩玩真的——换个角度来说,他非常虔诚地接受了那些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
而她,却害怕那会是一个荒唐的新婚夜,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席。
回观那一夜,也确实挺荒唐的。
但新郎并没有借着酒劲欺负她。
贺敬珩捏住她的下巴,迫使阮绪宁直视自己:“你倒是挺细心的。”
这般充满占有欲的姿势,自然不只是为了一句称道。
他复又压低声音:“所以那个时候,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伴郎?”
新娘子哑然。
送命题啊?
衡量利弊后,她含糊回答:“都有。”
贺敬珩眸光愈沉,青黑色在面颊上蔓延。
生怕丈夫借题发挥,阮绪宁痛定思痛,主动捧起他的脸吻了过去……
热烈而急切。
她平日里几乎从不沾酒,此刻却被带着酒精的热息裹挟,酥麻的舌尖卷起小小的浪潮,拍打着堤岸,将贺敬珩拖拽入其中,与自己共同沉沦。
短暂的失神后,贺敬珩反客为主。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阮绪宁很快溃不成军,只能发出一些零星的、破碎的、难成句子的语气词。
缠吻许久,两人终于分开。
阮绪宁急促地汲取着新鲜空气,不忘再一次强调他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更关心
依譁
你。”
显而易见的偏心。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得胜者扬起唇角。
可惜,这只是一个预支的奖励。
阮绪宁怯怯与他商议:“贺敬珩,今晚你还是去客房守着周岑吧?我觉得,他的状态很差,你没发现么,下车的时候,他连走路都是飘着的……万一大半夜难受吐得厉害,没人及时照应就麻烦了……”
贺敬珩的笑意慢慢变质:比起唱歌,周岑那家伙,或许更适合当演员。
他索性敛起情绪,故作为难:
“我去隔壁守着周岑睡,你真的放心吗?”
“孤男寡男,酒后共处一室。”
“宁宁,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老公的清誉?”
阮绪宁:“……”
比起老公的清誉,我现在更在乎老公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还没想出应对的话术,贺敬珩已经掀开被褥,自顾自将自己封印住,顺势,将她捞入怀里:“而且,你不是说今晚可以……嗯?”
他点到为止。
阮绪宁婉拒:“今天好累啊。”
摸到小姑娘着急忙慌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贺敬珩勾着挂饰,将其拖拽出来:“好累还不睡觉,躺在这里刷漫画?”
阮绪宁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的习惯,方才在青果工作室群聊里偷偷“细品”的漫画截图,就这么直接展示在贺敬珩面前。
她神情惊恐地扑上去,叫嚷道:“你、你不许看!”
来不及了。
指尖滑动着屏幕,看清楚了画面内容,男人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阮绪宁又嚷了几声,尾音却打着旋儿收住——没记错房间布局的话,二楼主卧与次卧仅隔着一堵墙。
虽说用了隔音材质,但她刚才叫的那么大声……
如果周岑还没睡,会不会听见啊?
没有再为难又羞又恼的小姑娘,贺敬珩将手机还回去,耳边继而响起为自己辩解的声音:“这是《失落玫瑰》下周的稿子,都到完结篇了嘛,肯定要让男女主角给读者们发点糖——我们小组的要求是,亲热画面打圣光之前还是要画完整的,不可以偷懒,但、但只供内部交流,绝对不会发表出来!”
解释间隙,她悄悄瞅着贺敬珩的表情。
没想到,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甚至给予鼓励:“画的不错。”
随后,是理所当然地怂恿:“我们也试试?”
回忆起自己到底都画了些什么,阮绪宁涨红了脸:“那个姿势……就是按照想象画的,好像做不到……算了吧,我真的……”
气氛烘托至此,野兽不可能放走猎物。
鼻尖抵着她的锁骨,贺敬珩轻轻啃咬,声音里带着蛊惑:“……就不想试试草莓味和葡萄味?”
*
酒精味在房间里扩散。
一阵强过一阵的晕眩中,阮绪宁依稀能够闻见一丝水果的清甜。
这个角度,看不到贺敬珩丢在床上的四方形纸盒标签,但嗅觉灵敏如她,能够分辨得出——是葡萄味的。
迎着昏黄的光线,两人的影子都连成了严丝合缝的山峦。
阮绪宁无比庆幸,新换的枕套材质冰凉又丝滑,她将脸埋进去,深深又浅浅,像是被浪花轻抚着。
身后的男人却没有这么温柔。
深夜无风,别墅里外都很安静。
直到隔壁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卧室里吟唱才被迫终止。
像是重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