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 一会儿又得去洗冷水澡了。
强行中断回忆,贺敬珩翻身坐起, 将手机贴近耳边,压低声音仔细询问:“周岑和谁传绯闻?”
封焰片刻没有迟疑:“……和你。”
贺敬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圈内大佬带着一股怨念冷哼道:“周岑回母校献唱, 你上台给他送花,结束以后让他住你那儿, 大半夜不睡觉, 两人站在露台上聊天……贺总, 您是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长枪短炮对着我们紫焰传媒的当红艺人、一心想给周岑杜撰缠绵悱恻的故事吗?”
贺敬珩回忆起昨天晚饭后的场景:“我老婆当时也在露台上, 三个人一块儿,能有什么误会?”
“贺太太可没入镜。”
“怎么可能?”
“或许是因为个子太矮, 狗仔没有拍到?”
贺敬珩:“……”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封焰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自己脸上来了:“不该拍到的时候, 把我老婆拍进视屏,要我花钱买断;该拍到的时候,把她一个人漏了,要我花钱报销……封总,你们那个圈子,一直都这么黑吗?”
封焰冷笑:“听起来,贺总是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贺敬珩轻嗤一声,像是默认。
赚钱最重要。
封焰没有发作,而是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种新闻对周岑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爆几个热搜横竖还能赚波流量……我之所以压着不放出来,完全是为了贺总着想,贺总确实可以不用在意网上的流言蜚语,但贺太太能不在意吗?”
“那些营销号为了博眼球什么标题都敢写,随随便便就是,当红流量小生夜会猛男留宿过夜,新生代歌手背后金主疑似曝光……”
“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贺总,网友的嘴巴都跟淬过毒似的,不管真相如何,标题一旦爆出来,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我可不希望下一次再听到你们贺家的消息,是贺总婚变的传闻。”
婚变。
精准拿捏到某人死穴。
两秒过后,向来无所畏惧的贺家继承人认栽:“账户发过来,我报销。”
为自家公司狂省一笔的封老板还算有良心:“多谢贺总慷慨解囊,为我司艺人排忧解难,再附赠你一个消息吧:前两天有人在隆滨看到了你爸——喔,现在应该管叫他贺礼文先生了,贺礼文先生在隆滨盘了两家铺子,卖环保建材,虽然没敢打锋源的名号,可没少搬出贺老爷子来打通人脉。”
“能打得通?”
“很难。”
“我想也是。”
“毕竟,是丧家之犬啊。”
尽管刻意不去打听贺礼文的消息,偶尔还是会从旁人口中得知他的近况,贺敬珩默了片刻:“说到底,老爷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贺礼文流落街头,总得给他个还算体面的归处,我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封焰表示认同:“但我手底下的女艺人可没这么大度,她们雇人去给贺礼文的店门口泼了红油漆……”
贺敬珩“啧”了声:“做的还不够漂亮。”
对方停顿了几个数的时间:“主要是——泼粪那种事,她们是真的做不出来。”
贺敬珩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
身边的小姑娘似是被惊扰到,鼻翼翕动,皱了皱眉,他急忙敛声,哄孩子般轻拍着她的身体,应付了封焰几句,挂断电话。
没想到,阮绪宁还是慢悠悠睁开了眼。
见丈夫一大早就捧着手机,她本能地关切道:“怎么了?”
秋日的阳光柔和轻盈,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成套的淡粉色被褥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贺敬珩沉浸在难得的宁静中,恍惚片刻,才摇头示意妻子无事发生。
阮绪宁嘟囔了几句,重新闭上眼睛。
男人抬手替她掖好被子,语气更柔:“乖,再睡一会儿。”
*
好不容易将身边人哄睡,贺敬珩早已睡意全无。
洗漱完毕,他琢磨着下楼准备早餐,结果还没走到厨房,就在客厅里与同样早起的周岑撞了个正着。
贺敬珩点头打招呼:“起这么早?”
“你不也挺早的么。”
“昨晚睡得怎么样?”
“比起在茂华公馆过夜那次,要好多了。”
听出了好友话语里的揶揄之意,贺敬珩错开目光:“那就好。”
接下来轮到周岑的轮次:“今天不用亲自扔垃圾?”
贺敬珩淡淡“嗯”了声:“也不是每晚都有垃圾。”
周岑陷入沉思:“……你们已经在备孕了?这么快?”
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贺敬珩急忙解释:“没有,那事儿得听宁宁的意思。”
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贺敬珩尴尬地摸了下鼻尖,径直走到冰箱前,清点起冰箱里的食材。
瞧出了好友的意图,周岑冲餐桌抬了下巴:“你别忙活了,我让助理去买了马师傅家的牛肉生煎包,刚送过来。”
贺敬珩这才发现,桌上摆着眼熟的打包袋。
危机感从未有过地冲上锋值。
他关上冰箱门,目光转而落在餐厅一隅的咖啡机上:“那我来……”
周岑打断他:“中式早餐,还是配豆浆比较好——我已经点了外卖,一会儿就送到,还有粥和小菜。”
考虑得很周全。
贺敬珩原地僵了一会儿,轻嗤出声:“请你来帮我讨好丈母娘,结果,你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啊,亏我一大早还花了七位数帮……”
声音戛然而止。
周岑生疑:“什么?”
贺敬珩唇线紧抿,走到餐桌边坐下:“没什么。”
有些事,到底还是想瞒着。
周岑没有追问,只若有所思地望向贺敬珩:“我啊,难得才有一次表现机会,你这个‘穿女婿专属黑拖鞋’的家伙,来日方长。”
那眼神里有释然,也有羡慕。
贺敬珩笑了笑,算是回应——他们之间,确实不用再说旁的话了。
抬眼间,阮绪宁打着呵欠自二楼慢慢走下来。
许是在自己家的缘故,小姑娘打扮得很随意,用发圈绑了个丸子图,淡青色的裙摆在膝盖上方晃动着……
牵动了两颗心。
楼下餐桌边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阮绪宁不由一愣。
在听见异口同声的“早安”后,她绽出一个笑容,小跑着奔向他们。
*
周岑这一趟回洛州,确实赶时间。
婉拒了艾荣与刘绍宴安排的饭局,他在阮家吃过午饭,便动身赶往机场。
保姆车等在地下车库。
贺敬珩帮忙将行李搬上车,再一次确认:“真的不用我们送你去机场?”
周岑摇摇头,望着眼底尚有乌青色、昨晚似乎并没有睡好的小姑娘:“那边有粉丝送机,别吓到宁宁。”
阮绪宁却挠挠头:“其实,我还挺想见识一下……”
周岑想了想:“那下次我回洛州提前说一声,你和贺敬珩来给我接机?”
顿了顿,他又笑:“记得带束花。”
阮绪宁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逐梦之路,她小小声嘀咕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那么多粉丝呀?”
话音未落就知道自己说了挺幼稚的话,不好意思地往贺敬珩身后躲了躲。
助理小光将事先准备好的渔夫帽和口罩递给周岑,笑着与她开玩笑:“……可以雇职业粉丝嘛,一百块一天。”
说完又急忙补充:“但咱们岑哥的粉丝,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哈!”
贺敬珩一手插兜,一手摸了摸阮绪宁的脑袋:“等你开签售会的时候,我给你雇一批职业粉丝去排队要签名,就是不知道,她们举着应援牌疯狂大喊‘慕容钢板太太真厉害’‘慕容钢板太太我爱你’的时候会不会笑场……”
职业粉丝会不会笑场,贺敬珩不知道。
但他和周岑都先笑场了。
阮绪宁羞得满脸通红,气呼呼捶了自家丈夫好几下。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周岑却没有上车,他迟疑了许久,走到贺敬珩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我能和宁宁单独聊几句吗?”
贺敬珩一耸肩:“行,那我回避。”
这个反应倒是让周岑愣怔了:“不问问我想跟她聊什么吗?”
“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是真想跟宁宁聊点儿不能见光的话题,会先和我这个当老公的打招呼吗?”贺敬珩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去快回,“我的气量可没你想的那么小。”
周岑狐疑地拖长尾音:“哦?是——吗?”
被戳穿的某人十分不爽,登时露出了艰难隐藏的真面目,压低声音警告道:“给你十分……五分钟,我在一边掐表,超过时间,我立刻过去要人。”
这才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周岑噙着笑,走向阮绪宁:“宁宁。”
见贺敬珩有心将司机和助理招呼到一边,他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四方形的丝绒小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看见那只眼熟的首饰盒,阮绪宁的表情当即就变了:“我说过了,不能……”
周岑打断她:“先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