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是觉得蜡染这块不太好做,咱们得从长计议……不如周小姐晚上赏个面子,咱们换安静的地方详谈?”
没听他说完,周绵喃起身就走。
“周小姐——”他攥住她手腕,力气很大。
周绵喃被这触感弄得激灵,反身迅速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引来周围人的关注。
“打我?!”男人不敢置信地问,因为没有戒备,脸上很快见红。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陆仁贾失了面子,怒气冲天,蓦地拉着她的手腕,将人狠狠摔到沙发上。
男女力气悬殊很大,周绵喃根本反抗不了,天旋地转里倒在沙发中,后背的骨头被硌得发疼。
“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怎么求人办事!”他掐住周绵喃的脖子,逼她看自己胸前的铭牌——洲渡分公司项目经理……
周绵喃死命抵抗着,却根本撼动不了眼前如山的身躯,对方的手在她腰间放肆游走,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更令她绝望的是,周围的人几乎都冷眼旁观,没有谁伸出援手。
是职场潜规则。
她忽地明白了,陆仁贾的身份让他们忌惮,根本不会来插手。
难道今天就要这样狼狈地收场吗?
“看着这么倔,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他笑着,却冷不丁被周绵喃突然抓住机会反击,顿时痛呼出声。
“艹!你敢反抗我?贱人!!”陆仁贾眉头竖起,咒骂着,扬手准备狠狠扇过去。
下一秒,手却被抓住了。
他不耐烦地转头,看清来人身份后,脸色顿时变了。
“贺贺总......”
“这是在干什么?”男人出声,隔着几米距离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漆黑的眼眸酝酿着说不清的风暴,不紧不慢地把他手推到一边。
对方身型高大,眉眼染着戾气,一身高定手工西装衬得气质凛冽,看着便身份不凡,很有威慑力。
贺俞洵垂下视线,看清了陆仁贾的工牌,不咸不淡地嘲:“什么时候洲渡手底下有这种败坏风气的人渣?”
“我...”陆仁贾态度大变,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收敛动作,往旁边退开。
得了喘息的空隙,周绵喃仰起脸,终于看清说话之人的面容,却瞬间愣住。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
真的是他。
局势陡然急转,其他在场的人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这位的身份虽扑朔迷离,却能让嚣张的陆仁贾都低声下气,想来尊贵忌惮。
贺俞洵扯了扯唇,眼神冷淡嘲弄,抬手给身后助理随意比了个手势,对方心神领会,立即离开拨了个电话。
很快,陆仁贾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接了电话。
一分钟后,脸色完完全全地白了:“这…贺总…我...”
他再次看向贺俞洵,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保安架住。
“贺总,我错了!”陆仁贾不甘又绝望地挣扎着,却反被拳打脚踢一番,很快拉下去。
没了男人的阻挡,周绵喃撑着身体独自坐了起来,揉了揉刚刚被掐青的手腕,那处红痕异常显眼。
此时此刻,只剩下彼此,周绵喃下意识地抬起头,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对视的那瞬间,就像电影慢放,时间被无限拉长。
许久不见,在周绵喃的记忆中,他的轮廓和曾经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英俊得过分,只是岁月的磨砺,让曾经青涩的五官长开,气质也愈发地成熟稳重。
周绵喃看着他冷淡的表情,鼻尖开始酸涩,她嘴唇动了动,试图开口——
“贺总!实在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
突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踌躇,项目商会的负责人已经闻声赶过来,生怕怠慢了面前这位大佬。
他看向跌坐在沙发的旗袍美人,又看了看眼前无动于衷的男人,急忙说:“这位小姐,您没事吧?请您跟贺总移步到vip接待室,我马上就安排医生过来!”
很明显,这是关系上的误会。
周绵喃一滞,刚准备重新开口,就听到眼前男人疏离否认。
“不用。”
“我们不熟。”
第2章
高强度的工作让人麻痹和疲惫,更何况那天的商谈最后以失败告终。
一无所获,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周绵喃不眠不休工作好几天,连手腕上的淤青都来不及管。
眼看着,明天就到了去工厂交接订单支付尾款的时候,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融资,就只有申请贷款承受高额利息。
蝶羽工作室里,周绵喃坐在椅子上,指尖停留在银行电话那一栏,迟迟未拨出。
雨已经停了,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阴霾,周绵喃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注视着手机屏幕,心里挣扎万分。就在下定决心拨出的前几秒,突然显示陈律师的来电,看来有新的消息。
周绵喃沉默地按下接听。
“周小姐,经过这两天的评估,我必须告诉你,这场起诉胜率很低,甚至可能完全没有胜算。”
周绵喃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电话挂断,她攥紧手机,指尖用力到泛白,连着两三天没合眼,心里的消极情绪压过了休息的欲望。
周绵喃脸上露出少见的颓丧,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准备拨打银行电话。
事已至此,实在没办法了,她必须要把蜡染做下去,这是必须完成的使命…是师父临终前极力交代的事。
等待银行接通,这时心里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悲哀。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还尘埃未定。
她还没有输。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从外面急吼吼地推开。
“老师,有好消息!工作室的银行账户突然多了一笔汇款!有人匿名注入了资金!”
助理高兴激动地嚷嚷着,风风火火闯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
周绵喃愣住了。
-
“老师,眼下的问题都解决了,您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呢?”
“我高兴。”周绵喃的口吻依旧淡然。
助理鼓了鼓腮帮,果然是清冷美人,他们这等凡人望尘莫及,不过下季度的奖金分红拿到手,的确值得高兴。
小姑娘也顾不得周绵喃了,喜滋滋拿出手机约大家举办庆功宴。
外面细雨纷飞,陈旧的潮意从四面八方绵延而来。
周绵喃望着窗外迤逦而过的风景,沉闷的心情始终得不到好转,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眼下的困境迎刃而解,蝶羽望到了希望的曙光,但各种纷杂的情绪积郁于心,闷得她难以喘息。
她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到底是谁做好事不留名?
记忆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匿名援助了。
这几年周绵喃曾孤身深入偏僻的渝东南和湘西一带研究蜡染技术,途中受到过无数好心的援助,渺小且昙花一现。但始终有那样一份陌生的好意与众不同,在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
凭着直觉,她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想尽各种办法查找线索,奈何对方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丝毫头绪。但不管如何,她必须要找到对方予以报偿。
出租车内,舒缓的广播音乐旋律传到耳朵里,人一旦松懈下来,之前被刻意忽视的事就如潮水一般迅速涌来。
她突然又想到了贺俞洵。
以及那天在没有任何心理建设下的重逢。
上一次见面其实已经是三年前了,记得那是在墙壁刷得惨白的医院,他穿着病号服,手背插着冰冷的针管,因为她的话清癯的脊背颤抖,嗓音嘶哑得可怕,带着浓重的受伤和颤意,听得人心碎。
像濒临死亡的猛兽,在最后被人在心脏活生生刺了一刀。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
吵完架,周绵喃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门后,难闻的消毒水浸入鼻间,身体如同失去灵魂,变得血肉模糊。
他一定不想见到她。
周绵喃抿了抿嘴唇,用手背覆住眼眸。
……
近日忧心的工作暂时被解决,下车后,周绵喃带着助理去黛楼居吃饭。
这家店她来过几次,装潢雅致别出心裁,菜品精致可口,周绵喃很是喜欢。
“小姐,还是老位置吗?”
周绵喃颔首,径自上楼,助理则是跟服务生去前台确认订单。
从一进门,周绵喃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表情自若,轻捻裙摆缓步走上台阶,却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定格,眼帘轻抬,瞬间撞进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
男人站在楼梯上和她遥遥相望。
他今天穿了一身手工黑西装,剪裁熨帖,更显凛冽庄重,五官落拓,微扬的下颚线条凌厉流畅,身旁围着一群精英,显然是在这里谈公事,脸上表情冷淡,倦怠又凝重。
周绵喃瞳眸微缩,拎住裙摆的力道下意识收紧。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贺俞洵。
她心里迅速泛起涟漪,身体好似被控制,动弹不得。
只能任凭他晦涩不明的目光将她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