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当于另类的监视。她只能等办完事,再找机会丢了它。
“谢谢。”答谢完,她收下手表,继续吃饭。
一时间,餐厅里安谧极了。
落地灯只够照亮垂首吃饭的女人,而男人全然陷于光后的黑暗里。
他借着阴影,能够静静地凝视前方的人,半晌后,眼底的挣扎终于倾泻散去。
宁若雪一定不知道也永远无法知道,过去的两个深夜,他是如何与理智的自己纠缠撕扯,才给了她一个生的机会,也给了她一个能留在他身边且最后一次可能背刺他的机会。
——
次日一早,别墅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温城。
迟妍躲到门后暗暗探头,而温涉则走向客厅里的爷爷。
彼时,老爷子面色严肃地摘下帽子,露出花白的发,脸上的沟壑浸润着他多年在商场上奋战的狠厉。
随着他的落座,女佣端上来一杯盛满水的茶。
温城见了,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孙子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那天竟敢用知影的命威胁我。”
“这不是跟您学的吗?您用温玹的性命威胁宁若雪,还用我父亲遗孀的性命逼我事后不敢对她发作。”温涉的神情是漫不经心。
但老爷子听了,当即痛心疾首地怒斥:“我逼你和知影联姻是为了谁!你爸先我一步离去,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你背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撑腰,在我百年之后,还有谁能护你!”
温涉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一阵嗤笑:“护我,可真是一个稀奇的词。从小到大你护过我几回,也多亏你从未护过我,我活到现在自然也不需要人护着。”
老爷子似乎自觉理亏,转移了话题:“这三日,你大刀阔斧地围剿秦氏集团。难道不是在向整个香岛宣布,我们温家和秦氏关系破裂吗?你知道这会对温瑞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我向来乖张顽劣,你逼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会鱼死网破。别以为我爸去世了,你就能拿捏我,就算没有温家,我手里也有我母亲的黎氏。”
“混账你混账!”老爷子破防又气急,连忙高举拐杖,作势要揍温涉。
温涉并未躲避。
而老爷子的拐杖也始终僵持在半空,没有落下。
最后,老爷子作罢:“不管你还有什么脾气要发,趁早把你小妈放了。也被想着把事情再闹大,传出去不好听。”
“原来您这次过来,是来息事宁人的。”温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而后笑道,“那好啊,把西岛的项目交给我,别让你的私生子插手。”
“混账东西,他是你小叔!”
温涉也不惯着,直接起身对一旁的保镖道:“送客。”
老爷子无可奈何:“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我要见宁若雪一面。”
温涉看向女人在的房间,点头:“可以。”
——
十分钟后,迟妍被女佣引导着走向了老爷子在的西厢房。
她的内心愤懑且忐忑。
老爷子这次要求见自己,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温涉竟然愿意让她和老爷子独自在一起,他就不怕老爷子又给她下达什么任务吗?
就在迟妍愣神时,老爷子开了口:“这几日,你在这里受苦了。”
面对这份虚假的关心,迟妍只能给他一份面子:“多谢老爷子今日过来替我向温涉通融。”
“倒也不是我的主意,是阿聿提醒了我。如今阿徵没了,我确实不该在阿涉的事情上,过多为难你、为难你们母子俩。这件事是爸太过糊涂,还望你能对我这个老顽
固有所谅解。”
“爸,您太客气了。不能为您分忧,是晚辈的过失。”说了些官方话后,迟妍将话锋一转,“倒是没想到小叔子能对我如此体谅。”
许是听出了她口中的一份好感,老爷子顿时为自己的小儿子骄傲不已:“那是,不比阿涉混账,我们阿聿向来是稳重又细心的。现在阿徵没了,老二又经不住事,如果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意,大可说给阿聿听,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见解。”
迟妍愣了下,知道这是老爷子在为温驰聿与她牵线。
但……她身上能有什么价值,值得老爷子费劲跑一趟,对她说温驰聿的好话?
“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是希望在温涉的婚事你能多操点心。”
迟妍点点头:“我尽量。”
最后,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而留在西厢房里的迟妍仍旧陷在不解中。
难道温驰聿之前真的与她有过交集?还关系匪浅的那种。但为什么她对他毫无印象呢?
“笃笃。”忽然身后的门被敲响。
迟妍朝后看去,发现是温涉站在那里。
见她回神,他迈出腿逼近,步履坚定不移。
眼见两人的安全距离被突破,迟妍下意识后退,不时,后腰就抵上了矮墙。
“温、温涉!”她出声制止。
“老爷子亲自登门找我放了你,是我的预料之中,但我没想到要他开口救你的人会是温驰聿。”
迟妍明了。
刚刚她和老爷子的对话,他全程监听着。
“和他之前就认识?”说话间,温涉微笑着用指腹轻轻触碰她肩膀上那处被他咬过的地方,眼眸里却在警告她最好说实话。
迟妍感触到那份微凉,身躯轻微颤抖。
她不敢直视温涉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便侧头回答:“不认识他,最多有听阿徵提及过。”
温涉点点头,又用手将她的下巴掰回来:“怎么?很怕我?”
“我……”
温涉打断了她的话,补上后半句,“确实,我比他混账。既不稳重细心,又不体谅人。”
再是不了解温家几代人的关系,但现下迟妍也已听出了温涉语气里对温驰聿的那份不甘与酸。
原来……
他是在吃温驰聿的醋吗?就因为他爷爷夸了温驰聿?
于是迟妍像哄温玹那样,哄他:“他再是稳重细心体谅人,我还是更喜欢和阿涉相处。”
温涉抬眸,布满寒霜的瞳孔,好似有光照入,化出温润。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快些收拾。回云邸了。”
“哦。”迟妍连忙跟上去。
她心里还惦记着宁若雪的信,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拆开看。
所以一回到香山云邸,迟妍便匆匆去找李妈要了自己的快递,见温涉还未上楼,连忙躲进一旁的佛堂,看起了信笺里的字句。
然而看了不过几行,迟妍就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原以为这封信,会是若雪与温驰徵在异地期间的书信调情,却字字句句都是对她这个妹妹的关心。
信中还提到了一份随信携带的过户原件。
是宁若雪将香山云邸赠送给了自己。
“阿徵,谢谢你在这几个月帮我将香山云邸打造成阿妍心里的家。我想阿妍住进来后,一定会很喜欢。”
“自从宁家没了后,她跟着我四海为家。还记得她小小一个为了赶走那些企图绑走我的人,弄得浑身是伤。从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一旦东山再起,就要还她一个家。现在股票赚了钱,香山云邸就是我送她最好的礼物。”
“等阿妍回国后,我还要挑选港城里最好最好的男生做阿妍的相亲对象,到时候这个人选就要靠你这个姐夫把关啦。”
后面还要好多的话,都提及了迟妍。
迟妍心疼地将信纸捂进自己的心口,闭上的眼眶里不断渗出泪珠,最后实在憋不住,大哭了起来。
*
上了客厅的温涉略一环顾客厅,没见到刚刚一停车就溜之大吉的宁若雪,不禁疑惑询问李妈:“小夫人呢?”
“在佛堂呢。”
“佛堂?”温涉微微蹙眉,转身前往。
未料才走两步,屏风里传来了一阵啜泣声,隐忍中透着伤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像是被丢下的孩子那样。
温涉停下脚步,撩开布帘,观察里面的情形。
佛堂正中央是佛像,侧屋挂着他父亲的遗照。
焚香而缥缈的雾气下,他的小妈正对他父亲委屈哭诉。
看来……
三天里,她还是被吓到了。
哪怕在他面前表现毫无所谓,很是坚强,但一到父亲的遗像前,她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也不知道她有多爱他的父亲?
以至于连哭都要到他面前才哭。
温涉的眼底情绪复杂极了,他转身离开,只在心里告诉自己:
“温涉。
她不该是你心疼的人。”
然而当夜,回到卧室的迟妍还是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特殊到一眼就能锁定是温涉送的。
是那次在福利院由温涉亲手做完又拍卖回来的玉壶春瓶,此刻正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花瓶里还簪着几支清澈优雅的白兰。
以往她伤心的时候,姐姐都会买花来哄她,说是看见花,会心情好。
难道刚刚温涉看到她在佛堂哭了,所以特意用这个来……哄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