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穿了下半身的黑色工装裤, 上身的胸肌、腹肌无一不暴露在空气里,因刚打过拳,肌肉偾张着,还挂着几滴汗。
他正在喝水, 只是一双阴鸷的眼眸瞥过来, 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陈光北心里发怵, 被人踹着向前走, 直到被踹跪在拳击台下,正对着那个此刻眼底毫无人类感情的男人。
“没想到等了三天,温驰聿就只交出了个你。”
陈光北立马哀求:“别、别杀我,我交代, 我都交代, 是温驰云让我做的。说是你死了, 整个温家他就是老大, 所以让我安排游乐园安全事故, 如果你没死,那么就会找他亲信弹劾你, 说在你任职期间出了这种安全事故, 还太年轻, 让你引咎辞职把温瑞交出去。”
“呵……”温涉低低笑了声,随即蹲下身, 伸手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温驰聿编排的这么个理由,真是会让人信以为真。”温涉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冷然,“现在你陪我好好打一局拳击比赛,没死,我就让你把这些话留着去告诉老爷子。”
说完,他用力将惊愕的陈光北提上拳击台。
但温涉并没有套拳击手套。
毕竟隔着乳胶泡沫,哪有直接拳拳到肉来得痛快。
他不待陈光北做出反应,发起一拳又一拳的进攻,拳拳击中陈光北的头。
陈光北一开始以为温涉只是在说笑,但随着他每一记都下的是死手,逐渐让他知道,自己不作出反抗,是真的会死。
于是陈光北只能奋起反抗。
但迎来的是对面更利落兴奋的击杀。
一时间,拳击场上只有陈光北痛苦的哀嚎和卑微的求饶。
深夜,温家老宅。
温涉将陈光北拎狗似的,扯到了穿好睡衣起身的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认出了那是西岛项目负责人之一,陈光北。又见他一副鼻青脸肿,只有进的气,都快没出的气了。
“这是做什么!你陈叔好歹也是跟着你爸一起将温瑞做大的人,你现在把他打成这样,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温涉听着老爷子对自己的指责,只是玩味地一笑,随即踹了一脚陈光北:“好好把你们编的笑话,跟我家老爷子好好说说。”
陈光北看了看温涉,又看向老爷子,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将温驰聿威胁自己的话,再跟老爷子说了一遍。
温涉看着老爷子那变幻莫测的神色,只觉得好笑。
“所以,你究竟想怎么样?”老爷子看向温涉。
“是我想问,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如果连装都不装了,那么就干脆撕破脸,从此以后温家是温家,温瑞是温瑞,你们别怪我不顾家族脸面,在温瑞将你们一一清除。”
“你!”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把她也牵扯进来。”
“谁?”老爷子不解。
温涉没有回答,只是冷笑着:“爷爷,既然这次人证指向温驰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混账!”这一声,也不知道温老爷子骂的是谁。
但温涉不在乎。
他俯身拍拍陈光北的脸,就像是在夸奖一条好狗,而后笑着转身离开了华丽又腐败的老宅。
这一次虽然吃了亏,但他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把温驰云的人彻底踢出局了,也要感谢他小叔递来的一把好刀。
这时,他又想起了先前的一件事。
或许他确实不该误会宁若雪,就算她之前和温驰聿见过面又怎样,至少从她不顾一切跑来游乐园找他的时候,她是选择了他。
*
朦胧的月色穿过高级私人疗养院的落地玻璃窗里,像层薄纱一样,轻柔地覆盖在一侧的床上。
迟妍趴在床上,任由护士给她上药。
她眉头深深蹙着,陷在柔软长发里的小脸有些惨白,只是她不敢呼疼,怕别人觉得她是个麻烦。
温涉回来的时候,动作很轻,怕吵醒迟妍。
但没想到她还醒着。
从玻璃倒映出来的样子,似乎是疼极了,连双唇都咬得发白,搭在脸前面的手,攥紧成一团。
温涉走过去,用眼神示意护士噤声,随即接过护士手里的药品走向那个装睡的人。
护士很懂眼色,离开时还带上了病房门。
温涉继续刚刚护士没做完的活,在宁若雪光洁白净的后背上轻轻涂抹药膏,偶尔还吹吹气。
他看到她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些。
温涉微微一笑,继续帮她贴绷带。
只是指尖一触摸到她微凉的肌肤,他的呼吸不免加重。
这一重,迟妍便意识到身后换人了。
她抬眸看向玻璃窗上映着的男人,他正在认真帮她上药,仿佛一个专业的雕玉师在雕刻美玉一样,耐心且温柔。
“宁若雪。不是讨厌我、不让
我近身吗?怎么为了保护我,都不要命了?”温涉声音很轻,里头盈满严肃和心疼。
迟妍抿唇:“因为你是你爸托付给……”
“别拿我爸当借口了,宁若雪。如果真是因为我爸的嘱托,那你就更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毕竟温玹还需要你。”
这时,温涉挨近了她,灼热的呼吸密密麻麻地落在迟妍的后背。
“那我也不可能看着你被钢铁戳到心脏。”如果不是她帮他挡下,温涉或许真的没命了。
“哪怕看着我被钢铁戳心脏,你也不应该豁出自己的命来救我。宁若雪,我之前救你,不是让你把命还我的。”
“……”
温涉补上了后半句话,“我是要你……好好活着,一直陪着我。”
说着,他帮她贴上绷带后,又把原本盖在她后腰的丝绸被子,拉到她的肩胛骨处盖好。
明明期间彼此的肌肤没有碰到,但迟妍也好似感受了他体温的热度。
迟妍闭了闭眼睛,转头埋首在枕头里,耳根子却是红透了。
她觉得自己就这样装睡,应该能蒙混过关。
但忽的,一声很轻很轻的“啵”,以及一抹温热在她伤口附近传来,吓得她浑身一僵。
后方传来温涉清冷却又温柔的声音:“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带你回香山云邸休养。”说完,他留下一盏小夜灯,出去了。
迟妍再次看向不远的落地玻璃窗,虽然看不清里面自己的脸,但她能感受到自己有多热,是身体由内而外的臊热。
她好像确实如温涉所说的那样,是不顾一切地救他,甚至在那么紧急的时刻,都忘了温玹的存在。
她不能这样的,她怎么能用着姐姐的身份去喜欢她的继子呢?
这一刻,迟妍心头地愧疚感浓郁不已。
她想,现在凶手是谁已经明朗,她要尽快去调查温驰聿。
在得到结果后,告诉温涉宁若雪已死的事实。
然后向他坦白她一直在欺骗他,他想怎么惩罚都可以,只求他帮忙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然后照顾好温玹。
当然,他愿意放过她最好。
如果不愿意,她该怎么保命呢?
带着这个疑问,还有之前吃了止疼药的原因,迟妍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因为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问题,所以迟妍不可避免做了相关的梦——
知道她是迟妍的温涉,带着肃杀的气焰,步履沉沉地逼近手脚被束缚、跪坐在地上的她。
最后,他蹲下身用手掐住她的脖颈,面容凶狠:“迟妍,这样处心积虑玩弄我,很爽吧?”
梦里的自己面对那个看着她如看仇人的温涉,心又闷又沉,不稍片刻,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她听到自己乞求道:“你能放了我吗?”
“放了你?不可能,我要……”说话间,温涉将她提起按在床上,就像是睡着前那样。
迟妍吓得哆嗦,感受着他修长又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挑下他给她挑的吊带裙肩带,他灼烫的气息在她耳边落下,低哑的声音万分性感:“我要像你玩弄我一样,报复给你。”
之后的梦里,她被翻来覆去折腾,哭哑了嗓子也不被他放过。
直到……
梦境外出现两道声音。
“你家小妈这是梦到什么了,看上去那么痛苦?”
“应该是伤口疼了。若……小妈,醒醒。”
前者的声音,好像是黎家姐姐的。
但后面那道温柔带哄的声音……和梦境里那个哄着她放松却一直不肯停下的混蛋,一模一样。
迟妍唰地睁开眼,脸色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惨白又脆弱。
她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温涉,吓得往后缩了缩。
只一个动作,便让有所察觉她在抗拒自己的温涉,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小、妈?”两个字,叫得有些疑问和咬牙切齿。
迟妍垂眸,不敢与他直视。
好在黎矜越替她解围了:“起开。没发现你吓到她了吗?”她伸手推开温涉,凑到病床前,展开笑靥,“妹妹醒啦,姐姐来看你了。”
“黎姐……”迟妍想起来,但手臂一用力,伤口就疼。
温涉按住她:“别动。”
两个字,明明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与刚刚梦境里男人的强势,不谋而合。
迟妍的耳根子,忍不住发红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