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那些停着的豪车,都一一驶离了香山云邸。
山头的建筑在朦胧的月光下,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
温涉看着收回来的那支钢笔,本想上楼还给它的主人,但在一侧长廊的落地玻璃前,看到了那抹纤瘦的身影。
似乎是夜里风凉,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单薄的身姿在经历过今晚的惊吓过后,显得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温涉走过去,把钢笔递到她面前:“是我连累你了。”
迟妍侧首看他。
知道他说的是因为他“指钢笔为录音笔”,害她有了这场无妄之灾。
她扯过自己的钢笔,姿态稍显愤然:“猫哭耗子假慈悲。”
“……虽然是有假慈悲的嫌疑,但今天好歹是我救了你。小妈不该对我稍微温柔些吗。”清冷的月光下,温涉眼眸笑意浅浅,带着一份戏谑。
救她?
救她的是他?
迟妍心里的情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但她现在更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我和你是在一条船上,可今晚你做的,是和我一条船上的事吗?”她侧过身与他对视,情绪稍显激动,“你看似咄咄逼人地要温舒云向我道歉,但你、你小爷爷还有你的那些叔伯,都在帮温舒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呢?只因是阿徵半路的妻子,就活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温涉嘴角勾起,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眼前的人身上看到她真正的情绪。
“要做一条船上的人,最重要的是对彼此坦诚。可小妈你……对我坦诚了吗。”
待看到她面露不解后,他继续道,“又或者说得直白些,你……真的是宁若雪吗?”
第06章 哄她
随着温涉话音落下,迟妍愣怔着与他四目相对。
她正要说些什么,温涉微微弯腰逼近,语气凉薄:“据我所知,宁若雪是个潜泳高手,可不是一个会在泳池溺水的旱鸭子。”
迟妍内心动荡,没想到温涉竟然知道这件事,看来他提前调查过宁若雪的一些习性,自己也要加倍小心才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她转身要走。
但下一秒,她又被温涉拽回。
他的力气很大,迟妍被迫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他的怀里。
她连忙稳住自己,十分不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放开我。”
“被我说对了,是吗?”温涉继续逼近,眼底甚至染上了一抹肃杀的寒意,“你,不是宁若雪。”
迟妍忍下心里的
些许慌乱,她垂下首酝酿了番情绪后再抬起,神情上已经是极尽伤感与委屈,眼睛里也满是泪水与失望。
“原来今天,你们温家人不仅要剥夺我的性命,还要剥夺我宁若雪的身份。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来这不过是想更好地守护我和阿徵的孩子,别的,我绝对不会去肖想半分,你们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
她皮肤本就雪白剔透,现下眼眶周围因为泪意而泛起了粉红色,显得尤为可怜的模样。
可这,没有让温涉起半点恻隐之心,他朝她逼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宁若雪,那好,接下来我们就验证下,你有没有撒谎。”
“你、你想干什么?”迟妍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惜,没逃过。
温涉将她用力拽进怀里打横抱起,随即步履沉稳地走向那个在今夜差点要了她命的泳池。
“温涉,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这一次,迟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竭力挣扎起来,但无济于事。
“在我大学的每年暑假,我爸都会丢下我陪宁若雪去马尔代夫潜泳,你想装作是她,至少也别露出今夜这种可笑的马脚。”说话间,他的脚步在泳池边缘停下,侧首淡淡地看着她,凉薄得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迟妍眸光震动,此刻也是真的怕他狠意上来,将自己丢下去,所以她秉着“自己掉下去,也不能让他好过”的想法,两只手用力抓住他睡衣的领口。
此刻,她眼眶里的泪已经无法验证到底是装的,还是吓的:“所以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是宁若雪,或者说,你要我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就因为今天我差点溺水吗?”
温涉只是默不作声地将她看着,俊秀的脸上,毫无怜悯的神情。
迟妍是真的怕他放手,只能继续道:“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三年前我在马尔代夫差点遭遇海难,从那以后就开始怕水,再不敢游泳了吗。”
那次,迟妍本不想出海,但架不住宁若雪对她各种撒娇,便也坐上游艇出海了。
只是没想到游艇会发生爆炸,他们几人为了活命纷纷跳进水里,只有她被海浪数次卷至海底。要不是后来有其他游客相救,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此后,她克服不了对水的恐惧,失去了游泳的这项技能。
现在说起这件事,迟妍也只是想用蒙太奇手法让温涉误以为自己当时的遭遇是宁若雪的遭遇。她在赌温涉并不那么了解宁若雪的事。
好在。
她赌赢了。
温涉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辞,在些微迟疑后,选择带她远离泳池。
危机解除,但迟妍却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她保持着死揪他衣领的姿势,整个人在极致的害怕与骤然不安之后,陷入昏沉之中。
不远处。
煮完姜茶的李妈在找不到迟妍后,慌慌张张地跑下楼,终于在长廊外看到了自家少爷抱着小夫人步履沉稳地回来。
迟妍的情况看着并不好,脸蛋发红,一眼便能瞧出她有多不舒服。
李妈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惊呼起来:“呀,刚还没那么烫的,少爷!你怎么能抱着发烧的小夫人在外面吹风呢!”
饶是一向很疼温涉的李妈,也忍不住对他斥责起来。
温涉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心里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他将她往上提了提,快步带人回了二楼的主卧,把她放到床上。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才发现他的衣领依旧被吓晕过去的女人紧拽着,就好像在水里时,她将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样。
温涉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去扯她的手。
未料,她的手劲很大,一直死抓着不放手,以至于最后直接拽掉了他睡衣最上面的纽扣。
温涉微微蹙眉,视线落到她紧闭的双眸上,不免觉得好笑。
她是在报复他吗?
这时李妈在旁提醒:“少爷,明天你还要去温瑞竞选总裁,要不早些去休息吧,这里可以交给我。”
确实,现在没什么比温瑞重要。
这样想着,温涉低低“嗯”了声后,转身离开。
不过在回房后,他还是发了条消息给下属,要他们在找温玹下落的时候,顺顺再查查那些被他父亲封锁起来的关于宁若雪的资料。
家里这位究竟是不是宁若雪,还无从旁证。
他不能过于大意。
——
次日,雨水浸润过后的葳蕤淌着晶莹的水珠,焕出了新的生命力。
阳光安静又祥和地扫入一旁清透的落地玻璃窗,映出床上脸色白皙透红的女人。
她从冗长的梦里苏醒过来,缓缓睁开那双美艳的眼眸,透出里头沉睡过后的混沌感。
须臾后,她眼睛里的迷惘褪去,视线聚焦在前方自己摊开的手掌中。
那里正躺着一颗精致的纽扣,在晨曦的柔光下,呈现出暗蓝色的珠光贝壳色。
纽扣……
谁的?
迟妍撑坐起身,不解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她猜,这大抵是昨晚自己为了泄愤,从温涉睡衣上硬生生扒下来的。
她好笑地将那枚“战利品”丢进床头柜里,而后查看手机里的时间。
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这个时候,温涉应该已经去公司为选举总裁做准备。
这样也好,以后他不在,那么这个家就是她的天下。
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宁若雪的身份,自己以后多少要避着他一些,以免露出更多的破绽。
这样想着,迟妍走去浴室里洗漱一番,下楼准备用餐。
然而在下到最后三级台阶时,她看到餐厅里的长桌后,坐着那个身姿端正、优雅用餐的男人。
他还没走?!
不等迟妍做出反应,正在用餐的人不动声色地抬起微凉的双眸,很是自然地与她对上视线。
迟妍僵硬住身体,在明显迟疑了几秒后,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未料,温涉出声叫停了她:“站住。”
两个字带着绝对的命令,也需要对方绝对的服从。
迟妍闭了闭眼睛,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
她想,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搭理这个疯子了。
从昨晚的事来看,她不过是他用来敲打家族的工具。
他可以很轻而易举地挑拨温家其他人,对她下杀手,也可以利用她砍掉温家伸到他面前的爪牙。
她暂时还玩不过他。
所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一番深思后,迟妍准备继续返回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