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放下裙子,回道:【是比昨天好多了,但是——】
【你怎么能把他叫来?】
苏念先发去一个“磕头谢罪”的表情,然后解释:【你当时喝醉了,我没信心一个人能照顾好你,思前想后,你身边也就小纪总一个靠谱的男人,我只能去找他了。】
叶芷安想起纪浔也调戏她时不着调的表情,有些质疑苏念对“靠谱”的理解,这时苏念又传过来一张照片。
【这是我昨晚没忍住拍的。】
【你俩简直配死了!】
【这门亲事我答应!!!】
画面实在暗,叶芷安调高亮度,再放大。
照片里的她坐在塑料凳上,脑袋低垂着,纪浔也屈膝半蹲在她身前,宽大的手掌搭住她大腿,另一只手紧紧贴合着她脸颊。
她看不清他脸上细微的神态,却能感知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和宠溺。
抓拍的时间卡得巧妙,恰好有辆黑色轿车从他们身侧驶过,留下的虚影模糊了两截身体轮廓,结果反倒增强他们整体的存在感,就像喧嚣中立于穹宇上的一轮玦月,清凛孤绝。
叶芷安退出聊天界面,再次往礼盒看了眼后,点进纪浔也头像,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好一会儿,都没敲下一个字。
结果被对方先声夺人。
【找我什么事?】
叶芷安睁眼说瞎话:【没找你。】
刚回,她就收到一张截图,是纪浔也跟她的聊天界面,头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变相地拆穿了她的谎言。
对面的男人不知见好就收,只会蹬鼻子上脸:【昭昭小姐,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把这系统提示关掉,不然以后又会被我逮个正着,严重点,还可能会让我产生一个自作多情的误解。】
什么以后?
她看他现在就误会了。
叶芷安摁下起伏不定的心跳,先去关了提示,顺便把他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模式,隔了几分钟又点进去,对着礼盒拍了张照片,问:【这是你送来的吗?】
纪浔也点开,放大画面的每处细节,答非所问道:【你现在愿意收我送的东西?】
叶芷安:【不会。】
纪浔也:【意料之中。】
叶芷安从这四个字里揣摩出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收,那我何必费那功夫?
那会是谁送的?
她重新拿起便签纸研究,上面字迹有些眼熟,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索性放过自己,掐灭屏幕,埋头开始专注写起录播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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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没再回复,纪浔也收起手机,片刻又打开,认真研究了两分钟,miumiu今年的夏款,显然已经过时。
不过就品牌价值本身,折算下来也抵得过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
对他们这样家世的人而言,除非有特殊含义,不然这种过期产品只会被当成廉价物件,拿不出手。
也因此,他推测出这精心包装过的礼物不可能出自温言之之手,只会是叶芷安自己也想不到的第三者。
这么多年过去,小姑娘还是勾人。
被烟雾氤氲的唇角挑开些弧度,带出一声轻嗤,飘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温言之看他眼,忽然开口问:“纪总要不要来一局?”
纪浔也懒散抬眸,片刻下巴一抬,指向另一处的□□桌,笑得散漫,“玩一局牌九,怎么样?”
温言之拒绝不了,“赌注是?”
“随便玩玩,用不着赌注。”
“好。”
两人的言谈听着和谐,气氛却有剑拔弩张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人立刻围了上去,还没分出胜负,先听到一嘴让人莫名其妙的对话。
是纪浔也起的头:“温总喜欢一样东西能喜欢多久?”
“活到现在,还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人倒是有一个。”温言之笑容看不出情绪,“算是一见钟情,距离现在差不多有六年了。”
信息量太大,其余人听得瞠目结舌。
纪浔也笑了声,“温总还挺长情……不过要是对方对你没这意思,也就别死缠烂打了吧。”
“我以为死缠烂打这种招数只有纪总才用得上。”
光影在纪浔也棱角分明的脸上形成一道天然分割线,衬得他神情更加深不可测。
偏生一双桃花眼,压下几分眉宇间的狠戾,折合在一起,乍一看,依旧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修长有力的手指撩开第一张牌的同时,只听他拖着腔说:“我这人唯结果论,就算过程不光彩,只要最后能赢,落个卑鄙小人的风评也无所谓。”
两人的火药味越演越烈,捂着鼻子都能闻到,一狗友没忍住将赵泽拉到角落,“这俩到底什么时候积的仇?”
成天被长辈拉来比较那会,也没见他们这么水火不容。
赵泽本来也不明白,直到那天晚上纪浔也下达指令让他去撞温言之的车,一下子理顺这俩男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白了,跟同一个女人有关。
他目前唯一没忖清楚的是,温言之又是什么时候看上叶芷安的,可别跟他说真的是五六年前注意到的。
说到底是兄弟的隐私,赵泽这会只能选择装傻充愣,“谁知道呢。”
得不到答案,这人开始自圆其说:“我记得上次的招标方案,最后是落到温言之手上了,该不会就是那次——”
他还没说完,赵泽一个没忍住:“是个屁!生意场上的事,不就是今个儿我看你笑,明朝你看我春风得意?我们阿浔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非要说起来,他现在算是上升了一个level。”
都拽起平日里深恶痛绝的ABC了,朋友一副见鬼了的反应,直问:“什么level,赶紧说说。”
赵泽笑了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们阿浔现在每天睁眼的第一要紧事就是忙着跟温总玩雄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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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安用尽排除法,也还是推算不出这快递是谁寄出的,小高让她别想太多,“没准只是看你节目的粉丝,你没必要太有负担。”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叶芷安说:“这裙子不便宜,我还是还给他吧。”
小高拦下,“既然对方没留下任何身份信息,那就是不希望你还给他,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拿出更好的状态完成自己的工作,好回应他的支持。”
叶芷安觉得他这话几分道理,就歇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好不容易忘记这事,几小时后,有人一则消息又害她想起。
纪浔也:【你要怎么处理那衣服?】
叶芷安没立刻回复。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撞车那天起,他们之间回到原点的关系,又开始有了新进展,昨晚的醉酒包括今天中午关于母亲的话题更是让他们齐齐往前跨越了一大步,只是这次轨迹偏离得更加厉害。
前方未知的可能性太多,她不愿不敢也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及时的拨乱反正才是当下最优解。
至于要如何拨乱反正,她暂时只能想到用刻意营造出的生分态度逼退他持续性的进攻。
于是她敲下:【这好像跟纪先生没什么关系。】
纪浔也并不恼,甚至化被动为主动:【我怕上面淬了毒。】
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芷安好气又好笑,正要回怼,对面猝不及防地跳转到下一个话题:【半个月后有场我必须出席的慈善拍卖,需要一名女伴,昭昭小姐,能不能请你赏个脸?】
叶芷安毫不留情地拒绝:【纪先生要是想找女伴,说一声,自然会有一堆人抢着当,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没几秒,屏幕里跳出一条语音消息:【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叶昭昭。】
叶芷安喉间产生烧灼的痛感。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复,纪浔也换了种话术:【就当是送我昨晚照顾你一晚的补偿?】
叶芷安一下子惊醒:【我今天不是陪你吃午饭了?】
纪浔也:【一顿饭抵消一夜的照顾,昭昭小姐,看来你比我更会做生意。】
好半会叶芷安也只憋出来一句:【你现在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纪浔也:【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叶芷安恨不得把手机吞了。
纪浔也又说:【这次过后,我们两清。】
叶芷安将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你又不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商人,口说无凭,要我怎么相信?】
纪浔也切换成语音通话,叶芷安犹豫了会,接起,对面低磁的笑声立刻扑进耳朵,挠得耳膜痒痒的,“还以为你会直接挂。”
明显是喝酒了,叶芷安不跟酒鬼见识,就没接这句调侃。
纪浔也拨弄着打火机,蹭蹭的声响里,他的嗓音难掩倦怠,“奸诈阴险的商人,偶尔也会想要做个好人。”
叶芷安脑袋里的齿轮缓慢转着,“我要是陪你去了,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拿我醉酒说事?”
“我保证。”
“那行,你把时间地点发我。”
“去之前,你得来我这儿一趟,”他藏住笑意,“订做礼服需要你的尺寸。”
叶芷安背一僵,“我可以直接把三围报给你。”
“自己量的和专业人士不一样。”
“纪浔也。”
“嗯?”
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行,我到时候会去的。”
纪浔也眯眼吐出一口烟,嗓音慵懒,“晚上八点后来且停,我都在。”
“非得是晚上?”
“白天可以,除非你跟我都不用工作。”
“……”
“哪天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人过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她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