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一反之前的低调朴素作风,不管郁持给到的方案多奢华多大阵仗她都照单全收,再任由他兴师动众地去安排。
郁持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并且乐在其中。
在他看来,这就是她死心塌地的表现。他巴不得她跟他再多要些。
而杨惜媚同样也巴不得郁持再多折腾些,折腾得他家里人都知道,不得不出手管束。
这也是她假意答应结婚的最终目的。
她断定郁持父母是绝不可能接受自己这样的人做儿媳的,对于这场荒诞的婚姻肯定会加以干涉。
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让她直接见到苏昕蓉,向她坦露她儿子所做过的一切恶行。
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或许会是她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这个机会还真让她盼到了,并且来得迅速且突然。
***
因为她这段时间的乖顺,郁持对她的禁锢和警戒都放松了不少,他自己也渐渐安下心。
同时公司那边他已懈怠了不少时日,不得不过去现现身了。
这天他在对杨惜媚百般缠磨又千般叮嘱过后,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别墅。
之后没多久,一辆陌生的私家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这座山中,缓缓停在了别墅前。
守在别墅外的一众保镖见到有外来的陌生车辆,蓄势待发正要上前阻拦。
却见车门打开后,走下来一个身形瘦高气度雍容的女人。
领头的保镖看清她是谁后,整个人都震了震,随即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其余的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一个眼风都没给这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往里面走。
她身后也跟了两个保镖,其中一个小跑两步上前按响了门铃。
出来应门的刘姨看见来人也是一怔。
虽说她是郁持另外雇佣来的,从没去过郁宅,但郁持的母亲苏昕蓉在这里没有人会不认识。
刘姨连忙迭声问好,唤她“苏太太”。
苏昕蓉五官柔和,表情也淡然,一开口却透出一股不容抵抗的凌厉感。
“人呢?”
刘姨以为她问的是郁持,回道:“郁总刚才出去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您过来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要拨号,却又被苏昕蓉投来的一个冷冷眼神震慑住,只好讪讪停了手。
“我问的是,住在这里的另一位。”苏昕蓉缓声道。
刘姨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当然也知道自家雇主最近在计划结婚的事,猜想这位只怕是来找未来儿媳不痛快的。
不,甚至搞不好她根本都不会认同这个儿媳。
她不免为杨惜媚感到担忧,却也不敢隐瞒,就抬手往后院处指了指。
“杨小姐在后面的玻璃花房。”
今天房子里少了个最碍眼的存在,杨惜媚也终于得以透口气。
郁持刚才一走,她就下楼独自去了那座刚建好没多久的玻璃花房。
之前郁持一直待在家,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要黏黏糊糊地跟在后面,赶都赶不走,弄得她满心烦躁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也就根本没心情过来赏玩。
现在一看,这座玻璃花房做得确实是漂亮。
阳光透过精致透明的圆拱形玻璃穹顶,洒下碎金般的暖光,也映照着五彩斑斓的鲜妍花卉,其中不乏从世界各地收罗进来的名贵品种,平时都有专业的园丁在照料。
杨惜媚停在其中一样样仔细地观赏,竟也感受到些许趣味。
正惬意间,却又莫名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不禁转眼,往这怪异感的来源处看去,就见花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一个面容明艳气质矜贵,明显有些年纪的女人。
女人也正直直看着她,带着几分审视,紧接着眼底又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怔然。
杨惜媚一下就认出了她。
克制住心潮澎湃,她对女人客气且疏离地笑了笑,先开口打了招呼:“您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叫‘阿姨’好像显得太没分寸了,还是叫您‘苏总’,可以吗?”
第六十四章 怎么哭了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郁持始终避而不见,苏昕蓉本不打算屈尊走这一趟的。
那天任茜在她面前状告了郁持的一系列恶行后,她固然惊怒,却也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又卧床修养了一阵,碍于身体状态没能立即采取行动。
稍稍恢复了一些后她就命令郁持过来见她,想听他自己亲口说清楚。
然而三催四请,他就推三阻四。
到后来只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任茜讲的那些都是误会,他和那女孩是互相喜欢正常交往,决定结婚也是两人经过认真且慎重的考虑的。
苏昕蓉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因为听任茜说过那女孩也是华誉的员工,就想着先了解一下她的相关信息,结果就发现公司的员工档案里根本查不到她,似乎是有人刻意给抹除了。
有权力且有动机这样做的人,除了郁持不做他想。
这下也更让苏昕蓉笃定,她这个小儿子应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当面问他肯定也问不出什么真话,所以她考虑一番后决定私底下单独见见那女孩。
所以今天一收到郁持去了公司的动向后,她就立即按着任茜之前给的地址找了过来。
此刻,她站在暖光笼罩,香气浓郁的玻璃花房前,看着里面正专注看花的女孩的侧脸,不禁一阵恍惚。
胸口也莫名有股异样的心悸。
像。太像了。
尤其是她淡淡笑着时嘴边那点小梨涡,就和当年的小郁抒一模一样。
但这些年和女儿相貌相似的女孩她也早已见过不知凡几,也不知多少回认错过。
这种情况并不算多罕有了。
于是她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带着客观的眼光打量起她。
而在她转过脸看到自己时,笑着打招呼的模样,还有说话的声音语气,又让她不由得心生好感。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着女儿的缘故,她一向对小一辈的年轻女孩都更喜欢些,态度也会和善宽容很多。
于是她放缓神情,带了点探究意味问杨惜媚:“你认识我?”
近距离面对苏昕蓉,的确能由衷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威压气场。
但杨惜媚并没有胆怯,她走进几步,态度不卑不亢:“这儿的人只怕没有谁会不认识您,更何况我之前还是华誉的员工。”
想到什么,她又笑了笑,带着点淡淡的遗憾:“其实说起来,我当年进华誉还是因为您。”
苏昕蓉眉眼挑了挑:“因为我?”
“嗯,我一直都很崇拜您。”杨惜媚真挚道。
其实不仅仅是崇拜,还因为她听说苏昕蓉作为华誉的女领导,尤其强调公司对于女员工的关怀和尊重,职场里也绝不容许出现性别歧视或是性骚扰一类的现象。
而杨惜媚在此之前待过的工作环境都是饱受这种困扰,心里对华誉这样的公司自然是向往的。
因此即使是专业不算对口的医药公司,她也想办法跳槽进来了。
只可惜她刚一入职,苏昕蓉就退居幕后,换了郁持上来接手。
再然后她就遇到了卢力扬那种人渣。
现在再想想,其实仅仅因为那一次解围就喜欢上郁持,真是太浅薄。
这种事往深了想,不也正因为他这个新上任的领导不作为而纵容出来的恶习吗?
她始终相信如果是苏昕蓉坐镇的话,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这些她也没打算在苏昕蓉面前一吐为快。
机会难得,她有更重要的事。
听她说崇拜自己,苏昕蓉神情又放柔了几分,却也没深问缘由。
被小女孩崇拜这种事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又问:“为什么不叫我阿姨呢?听郁持说你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最近还计划结婚。说不好以后就是一家人,现在叫声阿姨也不为过。”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然而然地走进花房,坐在花丛中央用来休息的长椅上。
又对杨惜媚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
杨惜媚便跟过来,隔了一段距离坐到了她旁边。
“我不知道郁持具体跟您是怎么说的,”她神情渐渐冷下来,语气也透着沉郁:“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和他在一起,还有结婚,都不是出于我的真实意愿。我对他没有感情。”
苏昕蓉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对于郁持更是一点不留情面。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杨惜媚抬眼定定看向苏昕蓉,眼底已蕴起雾气,带着遮掩不住的怨恨和悲楚:“或许您作为母亲会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可我也没必要对您说谎。我是被他强迫的!他毁了我的生活,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关在这里!”
这番直白又哀恸的倾诉,让苏昕蓉的神情也凝肃了下来。
她不禁又打量起杨惜媚,无意间就看见了她脖颈间的点点暧昧红痕,再下移就发现她手腕间露出的一点纱布。
苏昕蓉眉头一紧。
杨惜媚从她的反应里感觉到了摆脱困境的可能性,于是又恳切道:“苏总,和您成为一家人什么的,这种事我从没妄想过,我知道我不配。”
“跟您说这些也没别的目的,不用怀疑我抱着什么不纯心思。我就是希望您能帮帮我!我只想过回普通平静的生活……”
她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