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是懵懵的表情。
漂亮的眼睛缓慢眨巴,嘴唇微张,看上去不知所措,呆呆的。
他擅长所有难题,但从不擅长应对女孩子生气。
“葵葵,别生气了。”许颂宁小声说着,小心翼翼的看她。
“你放开我。”葵葵说。
许颂宁急忙放开她。
白玉一般的少年站在碧绿的柳树下,一双黑眸温润漂亮,视线慌张,但满眼都是她。
要是时光倒流回到北京西站初见那年,葵葵可不敢想象自己把能那谪仙似的人儿骂得抬不起头。
“我以后一定小心谨慎。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颂宁想要拉她的衣袖,但刚伸出手,又赶忙收了回去。
修车的手指微蜷,看上去茫然无措。
他这副模样,葵葵哪里还跟他置气。
葵葵微仰下巴,故意板起脸憋笑,“你去给我买串糖葫芦,我就不生气了。”
许颂宁不假思索,“好!”
从北海公园北门出来,穿过一条古香古色的街道,不远处便有一家卖糖葫芦的店。
许颂宁自己去排了队。
小巧玲珑的铺面,雕花朱红窗户前,大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人来人去熙熙攘攘,许颂宁陷在人群之中,但他的身影向来扎眼出众,无需费力寻找。
葵葵两手插在衣袋里,站在队伍旁远远望着他。
队伍快要排到许颂宁时,旁侧忽然来了一位牵着孙子的老奶奶。
小孩看上去约莫四五岁,拉着奶奶的手晃来晃去,蹦蹦跳跳调皮大喊着:“奶奶!我要吃冰糖葫芦!我要吃冰糖葫芦!”
老奶奶正扶着老花镜看价目表,说:“等会儿的,别老嚷嚷。”
许颂宁低头看向小孩,若有所思,刚想说什么,队伍便已经排到他了。
葵葵知道许颂宁这人热心,果然,他买了四支糖葫芦,两只山楂两只草莓,转头分给了小孩一样一支。
老奶奶见状惊讶,赶忙推搡,“谢谢,我们还是自己买吧,不用了不用了!”
“您别客气。”许颂宁笑得温和,俯身把糖葫芦递到小孩手上,“糖果吃多了会蛀牙,今天先吃两支吧。小朋友,祝愿你每天开心。”
小孩抱着糖葫芦惊呼,兴奋的跳起来,老奶奶又扶了眼镜,垂头骂道:“傻乐呵什么,快跟哥哥说谢谢啊!”
小孩欢天喜地,“谢谢哥哥!”
许颂宁笑着摸了摸他脑袋。
葵葵就静静站在旁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富家公子却没有一点公子脾气,为人谦和有礼,细致入微,个子高高长得也好,外表看着酷酷的实则傻里傻气的,性格乖巧又好欺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许颂宁拿着剩下两支糖葫芦朝她走来,笑得眉眼弯弯。
葵葵问:“你要吃山楂还是草莓?不过你得回家才能吃哦。”
许颂宁摇摇头,递到她手上,“都是给葵葵的。”
葵葵惊讶,挑眉笑起,“我和刚才那小朋友一样么?”
许颂宁点头,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嗯。你也只是小朋友。”
葵葵转身抱住他的腰,深深嗅着他衣间香气。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凶他了,他那么傻的人,没有扶他下船,也不知道他的膝盖疼不疼。
葵葵举着糖葫芦慢慢吃,和许颂宁一起手拉手漫步在宽阔的街道上。
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
太阳渐渐西下,夕阳余晖如橙,烂漫光芒尽情铺洒在整片广袤的天空。
没一会儿,许颂宁便走不动了。
他们在路边长椅坐下。
葵葵拿出刚买的消毒纸巾,细心的帮许颂宁擦手。
他手指细长,她擦得也仔细,每一个关节都照顾到。
擦完后,把纸巾团起扔进垃圾桶。
转过头来,又帮他按揉膝盖,“最近腿还疼么?”
许颂宁微笑,刚要开口葵葵忽然打断,“不准说没事。”
许颂宁愣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有一点吧,不是很疼。”
葵葵应了一声,“看来之前的治疗起效了。今晚再做一次吧。”
许颂宁自己觉得不需要了,但也不想与她争辩惹她生气,只能无奈答应,“好。”
两个人没在外面玩太久,五六点时便一起回家了。
晚饭后,刘姨就安排医生来家里给许颂宁做治疗。
卧房里开了暖光灯,和先前一样装置好了器械,又调整到他习惯的温度。
一次治疗耗时很久,八点过时,忽然有人在外敲了敲门。
刘姨开了门,看见竟然是于教授来了。
于教授身后还跟着两位助理,他们自觉的在风雨连廊停下了脚步。
只剩一身墨黑风衣的于教授脚踩高跟鞋走了进来。
“小宁儿最近怎么样?”
刘姨接过她手里的盒子,答道:“身子不错,很久没吐过了。最近心情也好,每天脸上都是笑容。”
于教授点点头,又问:“上次复查结果如何?”
“也很好。刘院长说比预期的恢复效果还好。”
两人一起穿过庭院。
卧房里亮着灯,刘姨站在门口说:“小宁儿,于教授来啦。”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推开门进去,只见许颂宁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见到她,许颂宁立刻笑着打招呼:“妈,您来了。”
屋子里很温暖,他一条腿下垫着一只软垫,裤脚挽至大腿,膝盖上涂满了药水,还扎着几根森森银针。
于教授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腿伤又犯了?”
许颂宁合上了书,无奈笑着摇摇头,“没有的。只是先前这样治过,最近好了很多,今天葵葵让再治治,康复得彻底一些。”
于教授今天来得很不巧。
其他什么都好,许颂宁唯独怕她看见自己治疗腿伤。
“妈……您别担心了,我没事的。”许颂宁摇摇头。
于教授在床边坐下,刘姨接过她的外套,悄悄退了出去。
许颂宁的腿伤,是于教授心里多年来久久散不去的愧疚。
三个孩子里最疼他,也与那事有一丝丝关联。
那时许颂宁还在念初中。
于教授和丈夫两人是标准的家族联姻,商政联合,两方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许君乾是家中最器重的长子,于教授更是独女,自小千娇百宠长大。
或许因为如此,两个人心里都有股子傲气。
当年虽是于教授先看上了许君乾,但他许君乾同样看上了于家的权势。
两个人性格刚烈不愿低头,长久以来,但凡意见不合便是吵闹不断。
犹记得最激烈的那次争执,许君乾孤身立在书房落地窗边,伟岸的背影盛气凌人,嗓音冰冷,要她自己做出决断。
她那时被种种事务搞得身心俱疲,不知怎的,居然在他面前掉了眼泪。
恰逢那天许颂宁出院回家。
他前不久才因为晕倒进医院抢救,身子十分虚弱。
虽然书房是三个小孩的禁地,但许颂宁听见哭声,还是义无反顾走过来了。
于教授永远记得那一天,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艰难扶着门走进来。
他只是想要安慰自己母亲,却被许君乾狠狠呵斥,还让副手来带他出去。
混乱之中,许颂宁不慎跪倒在地上,摔碎了膝盖,卧床一整年休养,心脏的毛病更是一落千丈。
关节的伤极难恢复,许颂宁身体又差,这伤大概会纠缠他一辈子。
“怎么想起回来这边住了?”
于教授垂着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还好,他的手竟是难得的温暖。
许颂宁温柔的笑,“这边安静,院子也大。我喜欢。”
“嗯。”于教授也笑,“你喜欢就好。安心住着,我让他们不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