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不是还怕他怕得要命,今天就敢咬他了,陈宝宝,你出息啊!”
“再敢咬人就不准吃零食!自己去一边反省!”
陈薇奇下了最后通牒。
“嘤嘤嘤……”
宝宝委屈地把自己埋到沙发角落,尾巴丧气地垂下来,它不懂怎么平白无故挨一顿打,它妈很久没打它了。
其实根本不是它的错,它只是和庄少洲咬着玩,只要对方有任何地不适,手腕挣一下,它就能知道分寸,可偏偏对方一动不动,就这样笑着把手腕给它咬。
它以为这样咬是不疼的,小狗哪那么坏。
这股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半夜,陈薇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只好坐起来。
黑色吊带睡裙从大腿根丝滑地落下去,她随手披上一件风衣,去酒柜挑了一支适合入眠的红酒,拆开红色蜡封,拔掉酒塞,倒入醒酒器。
陈薇奇左手拿着醒酒器,右手拿着红酒杯,抬脚顶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一瞬间,有风拂面,那是从开阔海面吹来的夜风,有些温凉。公寓位于梳士巴利道的瑰丽府邸,六十来层的高度,整个维多利亚港匍匐在脚下。
夜已深,世界依旧灯火通明。
舒适的海风把陈薇奇的短发吹得凌乱,一个月没有管,短发似乎长了那么一点点,又或许是错觉。
红酒才醒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丰富的花香漫出来,这瓶来自勃垦地勒桦酒庄的葡萄酒,是少有的出自女性酿酒师的伟大作品。
香气华丽,妖娆,浓郁,复杂香料和红色莓果交织在一起,很像陈薇奇笑起来的样子。但她现在并不想笑,只是安静且疲惫地坐在藤椅上,抿了一口酒,赤脚感受着冰冷的大理石地砖。
诚然,她的确被庄少洲吓到了,在他说追她的时候,心底的波动比她猜测他要对周霁驰不利时更震荡。
“夫、妻、生、活?”
她当时没过脑子,一字一顿地问了这句特别愚蠢的问题。
男人意味沉沉地瞥她一眼,似乎是嘲笑她装纯情,“还需要我描述吗?拥抱,接吻,上床……这方面我可能需求比较大,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配合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我能尝试你喜欢的任何方式,直到你舒服和满意为止。”
“………???”
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在她的高级珠宝店里说出性需求比较大这种虎狼之词!
陈薇奇自认为不是什么懵懂的纯情少女,但面对一个成熟男人毫不避讳地谈论“床事”,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涌上羞耻感。
她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知道她鬼使神差地看向庄少洲那具被西装遮住的身体。
精壮,强悍,滚烫。
她双腿不自觉酸软下去。
陈薇奇恼恨自己当时不争气,若是重来一遍,她不会毫无防备地被他逼了一局。她红着脸颊,对着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港,猛灌了一口酒,都来不及用舌尖尝一尝香气就吞下去。
大脑中的画面继续——
“这是什么表情?”庄少洲斯文地看着她,后梳的头发一丝不苟,露出骨相挺拔的额头。
“我从没说要与你做对假夫妻。还是说,你想要男人的时候不找你老公,找别人?”
“闭嘴!!”
陈薇奇又气又羞,猛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
他是不说话了,那双幽深黑眸却耐人寻味地注视她,让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步步逼。
“谁说我要与你做假夫妻?!还有——我找你你就满足得了我吗?庄先生,你还挺自信。”
她骄傲过头,在这种事上都不肯输一丁点。她知不知道,这个问题上,男人是经不得激。
庄少洲的目光在她红透的脸蛋停留片刻,随后耐人寻味地笑了一息。
她到现在都记得被他盯住时的感觉,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庄少洲没有说什么,把她放下去,起身时风度翩翩。他脱下腕表,戴至另一只手,用来遮住咬痕,还有碘伏残留的颜色,单手将藏蓝色鳄鱼皮质表带送进金扣中,卡紧。
男人的声线含着说不出的松弛,好像是餍足了什么,又似乎是知道了一定能餍足,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其实了解庄少洲的人就知道,他是讨厌延迟满足的男人,他喜欢什么就要立刻得到,要疯狂占有,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冷了淡了都不可以。
“那从明
天起,我们就开始培养夫妻感情了。每周固定三次见面直到婚礼,如果陈小姐想增加见面的频率,我尽量配合,但不保证。”他公事公办的语气。
“…………”
夜晚的风越吹越劲,回忆结束,脑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庄少洲转身离开的那一帧。
陈薇奇忽然尖叫一声,风很快就把这声尖叫卷走,融进这座辉煌盛大的城市里,就像没有存在过。
她返回卧室拿手机,盘腿坐在藤椅上,翻开WhatsApp通讯录,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里高楼危宇,繁华盛宴,灯光璀璨,但是太安静了,她想要一点点热闹。
通讯录里好友很多,五花八门的头像,让她眼花缭乱。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名利场上永远不缺追捧,永远花团锦簇,可她一连翻了好几十页,也找不出一个能在深夜说上话的人。
父母就更不可能说上话了,大哥陈北檀是冰碴子只会惹她生气,二哥陈南英是花花蝴蝶,还不知辗转在哪个夜店,小妹陈珊宜还在读初中,一个老实巴交的妹妹仔。
陈薇奇很无奈地笑了笑,没多想,还是只能点开易思龄的对话框,把对方当成树洞。
【易思龄,你做没做过爱啊,是什么感觉?】
【你说…你能接受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对方很帅,身材也很好。】
【如果你看不顺眼你以后的老公,你会愿意和他培养感情吗?怎么培养啊?一周见三次真他***的尴尬好吗?】
【如果你未来老公告诉你,他床上需求很大,你会怎么办啊?】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
【你睡了吗?】
【别装死了,起来。】
……
远在浅水湾的易公馆早已经熄灯了,凌晨两点,山上的夜色总是比城市更寂静。
易思龄正在浅浅的睡意中,一旁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震动,震动,她忽然睁开眼,烦躁地把手机捞过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易思龄爆炸,尖叫出声,按下语音:“你个死变态扑街仔,大半夜骚扰本小姐,去死去死去死!我要告诉我爹地让他弄死你——!!”
陈薇奇按住耳根,差点被惊破耳膜,无奈地发过去语音:“是我,Tanya。”
易思龄定睛,备注是死女人,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拨了语音过去,响了没一秒就接通,这速度让她莫名很舒服。
“陈薇奇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易思龄打着哈欠,手指往上滑聊天记录,越看脸越红,“你、在秀恩爱?庄少洲说他想和你做爱,你在侧面体现你的魅力很大?”
易思龄的脑回路有一点清奇,“不是!你问我做没做,你看不起谁啊!你和周霁驰做过爱了不起啊!”
陈薇奇听着热热闹闹的语音,心里熨帖很多,静静凝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船只,那些船只像画布上的白噪点。
她说:“没有。”
“?”
“没有和阿驰做过。”
对面沉默了好长一段时候,陈薇奇能想象到易思龄惊讶到嘴巴合不拢的样子。
也对,她和周霁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高中相识,再到她去英国后他们正式确定关系,认识七年,正式谈恋爱也有一年,说没有上过床实在是很可笑。
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她信奉喜欢就要毫无保留,要疯狂一点。
“……驰仔他是不是功能不全啊?”易思龄慢吞吞地说,很温柔的语气,生怕陈薇奇因为前男友功能不全而自卑,她真是怜爱陈薇奇了。
“哎,难怪你要和他分手,Tanya,我理解你了,别伤心,庄少洲一看就很行,肯定功能很全很猛,总不可能你这么惨,连续遇到两个男人都是蜡头枪。”
陈薇奇噗嗤笑出来,“你就是我的开心果,宝贝。”
易思龄:“………滚!”
“阿驰不肯和我做。”陈薇奇喝了一口酒,很轻的语气,也不知在说什么,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说说话。她找不到任何人说这些。
“点解??”(为什么)
易思龄完全无法理解。陈薇奇的美貌是她认证过的只比她少零点五分,这种级别的大美人,整个港岛都找不出第二个,男人怎么可能放着不吃,不是有病就是不举。
“他说我们的第一次要留到结婚那晚。我又不信这套宗教说辞,喜欢就做,有什么留不留的,难不成结婚那晚会更有纪念意义?我跟他吵架他也只是笑,他说他不欺负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陈薇奇轻轻抿了抿唇,睫毛濡湿,她眨了眨。
“他知道我们结不了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得很远。他不希望我陷得太深,抽身不了。”
海风猛烈地吹过来,把陈薇奇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易思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黑暗中,听着那低婉、蘼丽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海上而来,那海上雾蒙蒙的,一座无人知晓的空岛在月光下很安静。
对面也许哭了,但她不想戳破。
“驰仔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过陈薇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追你的男人这么多。”
陈薇奇沉默地啜着红酒。她其实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就会喜欢周霁驰?喜欢他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八年前深水湾发生过一起富豪绑架案?”
易思龄想了想,“哦哦!你说那个,我记得!当时我爹地都吓死了,那段时候家里多了十几个保镖!”
这个案子当时轰动整个香江豪门圈,绑匪狮子大开口,索要三十亿天价赎金。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警方至今都没有透露被绑架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孩子。
陈薇奇笑了笑,平静地说:“那姓麦的其实绑了两个人,我和我大哥。”
易思龄到抽了一口凉气,都忘了骂陈薇奇不够塑料姐妹,这种大事瞒了好多年。
“你那段时候不是总抱怨我脾气怪吗,不是我脾气怪,是我出了一点心理问题。”被绑匪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整整几十个小时,娇生惯养的她只喝了半瓶有脏味的水。
是陈北檀和绑匪周旋,说绑两个目标太大,不如放他的妹妹回深水湾报信,陈家不会放弃长子,三十亿一样能到手。
陈薇奇闭上濡湿的眼,不愿再回想那些她已经命令自己封尘的往事,“易思龄,那一年我遇见了阿驰,不是他,我可能现在还走不出来。是我辜负他。”
周霁驰在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了她,鼓励她,包容她,可她连分手都只是发了一条短信,敷衍地结束了他们的好几年。
“……那你为什么要辜负他?”易思龄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嘴巴还傻傻翕张着。
陈薇奇躺在藤椅上,被霓虹照亮的夜空在眼前摇摇晃晃,“易思龄,人生是有舍有得的,我以前不信,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什么都能拥有。”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陈薇奇,我最讨厌你这样。”易思龄娇气地说。
陈薇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得换一个通俗易懂的比喻:“珠宝和爱情,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