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总算和平的过去了。我跟霍明钦没有在老宅住,明筱要留我同住被霍明钦拒绝了,说我要回家休息。
明筱哈了声:“大哥你要Do Love就直说,不用找这些借口,都什么年代了,你越来越像老古董了。”
她说着把我耳边的发丝撩了上去,我今天把头发散了下来,高领毛衣也不能完全盖住我耳际到脖颈间的红痕,我皮肤一点儿痕迹都会很明显。
而繁育子嗣总要被千百遍的叼起,染上他的气息,再在他爪下完全没有反抗力的时候深入,披荆斩棘。
落一地的花瓣便成了脖间的红,斑斓凌乱。
我的小姑子眼睛也亮的很。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我的脸皮都已经练厚了,对明筱的打趣只装作不知,让她别闹。
霍明钦这样深沉而内敛的人最不喜的就是被人当面说这样的话题。
在他这里,一切情事不过是为繁衍子嗣,不是可以拿来当感情来调侃的。
明筱反而跟他较上劲了,嘴角上扬的哦了声:“不是大哥你弄的是吧,也对,你是个老古董。哪里会懂这些,那我嫂子就是被蚊子叮了,大冬天的蚊子可真够大的。”
霍明钦定定的看着她片刻:“没想到,三年时间你倒是开放了很多,不过,我好心提醒你,这里是中国,咱们家要传统一些。”
“你!”
明筱被他噎了下,气的上楼了。
兄妹俩拌嘴都是超对方的痛点下手,看谁捅的更狠一些,谁更在意一些,明筱不过是输在她有了软肋。
有了心爱之人便有了重重顾虑。
明筱也知道霍明钦说的对,霍家是有些传统的,她今天换的那身衣服就让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了,‘不正经’这词她母亲都说出来了,她要是想安稳的过完这个年就得学韬光养晦。
我看着明筱蹬蹬上楼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想她这个年就算韬光养晦可能也不行了,她母亲既然连人都打听好了,那一定会安排上的。
回去的路上,霍明钦跟我说不用经常来老宅,他妹妹这个性子执拗的很,谁劝都没用。
我问他:“那你的意思是她可以不用去联姻吗?”
霍明钦看了我一眼:“联姻不好吗?”
我也看他,联姻好吗?
我们俩人的婚姻好吗?他不后悔吗?从没有后悔过吗?
我没有反问他,事已至此,问了也无意义。
霍明钦给我的答案都是标准的相敬如宾。
我看着车窗外的月亮轻声道:“一辈子很长,她又是热烈的性子,我希望她能够找到符合她心意合适的人。”
果然霍明钦说:“适应了就合适了。”
我不再接话,意料之中的答案。
明筱跟我婆婆闹的比我想的还要激烈。
起因是婆婆知道明筱有男朋友了,明筱跟她男朋友感情很好,每天都会有视频电话,我婆婆自然就知道了,明筱大方的介绍,而视频那头的金发帅哥也坦诚热情,叫我婆婆‘妈’。
我婆婆当时就要背过气去,她在镜头前维持着形象,压着气跟他说:“我们中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见父母,你别这么叫我。我霍家讲究门当户对,外国人不在我们霍家的考虑范围内。”
她让明筱翻译过去,明筱指着电话里的人说:“妈,我是特意带贝恩给你看的。你总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了,就是他这样的,你连了解他的机会都不给,就全权否定了,我太心寒了。”
苏管家在电话里跟我详细的讲了那天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她们两个就因为这个吵翻了。
明筱脾气烈的很,当即决定不吃饭了,于是局面就僵住了。
苏管家跟我说:“是真的没有吃东西,端进去的饭原封不动的端出来的。”
我心里莫名的疼了下,看样子明筱是真的喜欢了那个金发帅哥。
要不她这样脾气的人绝不会用绝食这一招,她是真伤心。
我都心疼,那婆婆更心疼。
公公也心疼,但他还要维持着霍家当家人的架子,说家丑不可外扬,由着她去吧,有骨气一辈子别吃饭。
可那能一辈子不吃饭呢,才两天婆婆就先撑不住了。
苏管家希望我回家调停下。
二弟妹也给我打电话,说这个家怎么那么难当,她第一次来办年就赶上婆婆、小姑子闹别扭,神仙打架她一个外人怎么劝都里外不是人。
劝好了婆婆得罪小姑子,劝好了小姑子又违背了婆婆的意愿,以后小姑子国外过不好,那这不也是我的错吗?
她说的没错,我也不能劝,我也是个外人。
再者明筱是自主、能力又强的人,她不想联姻,谁都不能奈何的了她。
二弟妹借口去置办年货,整日在外面。于是婆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她说明筱最喜欢听我说话,希望我能劝劝她。
我说我做了她爱吃的点心,正好想去看看她。
我没有说我能不能劝好,因为我心里的天平本来就是歪的,这次逼婚联姻的戏码,让我想起了我久远的以前。
哦,不能说久远,也不过是7年,只是因为我这几年全都围着小瑾转,他填满了我的生活,把我曾经的感情冲击的支离破碎,让我想起来的时候只剩惘然。
偶尔一片碎片折射出那个笑的温柔腼腆的男孩子时,会有一丝细缕的疼,而这疼,如果忙的话也可以忽略不计。
我一样样的做点心,面揉的酥软,蛋搅的均匀,红薯蒸出来,我给小瑾做点心已经熟念,刘姐知道小瑾只喜欢吃我做的,便只在一边打下手,旁边炖盅里炖了两盏燕窝,明筱两天没有吃东西,吃点儿好消化的。
我婆婆恐怕也没有好好吃饭。
我到老宅的时候,老宅静悄悄的,苏管家出来迎接我,跟我无奈的摇了下头,这几天为明筱的事都愁眉不展,他置办年节都不敢大张旗鼓,明明是喜庆的春节,但现在却一点儿喜气都不敢有。
我让苏管家去忙,我自己去看,先去看看婆婆。
苏管家给我指了位置,公公跟婆婆在花厅。
两人这几天大概是真为明筱愁,气她不听话,不肯为家族联姻,又疼她不吃饭,为了一个男的作践自己身体。
我刚刚靠近花厅外就听到了我婆婆又气又哀伤的声音。
“她跟她哥一个脾气,又硬又固执,就算我们拆开了她跟国外那个,她也不去联姻的,当初明钦也是这样,都快三十了不肯结婚,为了国外那个女人不沾女色,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让秦家把秦伊送了来,让两人生米煮成了熟饭,”
“虽然对不起伊伊,但明钦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的脾气,说一不二,虽然不想结婚谁都劝不了,可他也是负责任的人,做了的事他会认,也会尽责任,这几年他跟秦伊过得不也很好吗?小瑾都五岁了。”
我就这么站着柱子下,繁杂奢华的帷幔在我眼前晃,我不得不闭了下眼睛,才压住了冲上喉头的痒意。
第9章
当年我以为是我的父母为了秦家一意孤行做的事情,没有想到两家都参与其中。
怪不得当时霍明钦眼底的怒意沉淀成了深潭,怪不得他后来应了这场婚事。
明明我说过不需要他负责,哪怕那时我很痛苦,哪怕被双方父母堵在房间,都不需要。
我有我要去的地方,如果霍明钦不介意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吃亏了,我认。
谁让我是秦家的女儿。
我是秦家联姻的女儿,但我首先是我自己。
可霍明钦却同意了两家联姻。
以霍明钦这样冷酷的人,不会因为送上床的人是秦家的女儿就会有所改变。
他是知道了他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所以这些年只有我蒙在鼓里。
我以为是我连累了霍明钦,让他不得不负责,这些年称职的做了霍明钦七年的太太,生儿育女,内打理家务,外陪同出席他需要我这个太太出席的场合,做一切慈善,维持着两家稳稳上升的商业价值。
在床上为他生儿育女,哪怕我现在不想生而吃了药也没有拒绝他。哪怕再累再困,他为繁衍子嗣一次次索取无度的时候,从未反驳过他,也从未质疑过他,一切以他为上。
我死死的握着手,听着我的婆婆继续说:“我把伊伊也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她在我们家过的也很好,我走到哪了都愿意带着她,她是我最喜欢的儿媳。”
“嫁对了人家才有福享,门当户对的人家才是有保障的,你说明筱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都是为了她好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是非要逼着她联姻,我就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我捏着帷幔的流苏浅浅的笑了下,那句‘我待她如女儿’在此刻也扎的我心疼。
我曾经真的以为她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我甚至有时候会拿她跟我的亲生母亲做比较。
可现在才发现其实都一样。
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花厅里我公公低沉的声音:“别哭了,一会儿让秦伊劝劝她。联姻可以往后缓缓,但国外她不能再去了。”
我已经成了一个标准,让他们现在拿出来制约小姑子。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想要去大吵大闹、去质问‘当年为什么这么对我’的心思。
仿佛只要进了霍家老宅,我自动的会成为霍家手册里那个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标准的儿媳。
这些年我学会了情绪稳定。
进花厅见我婆婆的时候,我婆婆丝毫没有发现我有哪儿不对。
她朝我招手,扶着我哭泣:“伊伊,妈现在就靠你了。你一定帮我劝劝明筱,妈是为她好啊。国外再好哪有国内好啊。她可以不联姻,但是她不能去那么远啊……”
原来亲生母亲是舍不得硬逼着女儿联姻的,是舍不得把女儿送到别人床上的。
我把她手轻轻拨开了,低头把食物盒子打开,把炖的燕窝盅端给她:“妈你先别着急,先吃点儿东西,我上去看看她。”
婆婆笑中带泪的说:“好,你先去看她。”
我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她是真的哭,也是真的伤心,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女儿不听她的话。
她平日里是优雅贵气的女人,跟我母亲一样,是那种从不会失态,任何场合都能冷静理智,从容有度的人。
今天只所以这么伤心,那是因为牵扯到了她的亲生女儿,她无法容忍她的女儿翅膀硬了、飞向她不可控的领域。
她们都觉得自己认定的都是好的,不想让儿女走弯路,可她们都忘了,路是要自己去走的。
陪伴她一路同行的那个人是要她心甘情愿去喜欢的。这样哪怕走错了,撞了南墙了也不会后悔,因为念念不忘也是长久的折磨,伤人伤己。
遗憾终生与后悔终生到底哪一个更痛苦,我不清楚。
也许人生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