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他一眼,道:“你是为了考学来到这里,这些人只是过客,都不重要。”
言下之意是管他们干嘛呢。
她真的好拽啊。
周淙也因她的开导而振奋,他兴冲冲板着指头幻想以后:“那等我考上大学,我要做好多好多事情,我要留及肩的头发,染成金色,这样可以挑战很多不同的造型……我还要尝试好看的妆!哎阿季,你说我染金发会好看吗?”
季知涟拿出背包里的电脑:“会吧。”见他不满地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补充道:“男孩子当然也可以是美丽的玫瑰。”
周淙也的快乐要冲破天花板了:“我当玫瑰你当什么?你想当什么啊?”
“当狮子,当猎豹,当头狼,反正不当任何脆弱易碎的东西。”她耸耸肩。
周淙也听不懂,但光看她说话时果决冷漠的模样,就为止心折。
他确认自己喜欢她,他早就喜欢她了,他超级超级喜欢她!
季知涟冲他挥了挥手,重新戴上耳机,怏怏道:“好了,你的问题解决了。我要继续看电影了。”
“我也要看。”他在她身边挤了挤,熟门熟路摘掉她的一只耳机。
周淙也对那部叫《甜蜜蜜》的文艺电影没啥兴趣,他就是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
那部片子他看的昏昏欲睡,只记得张曼玉唱歌跑调,还有男女主稀里糊涂一夜春宵后,女主说出“友谊万岁”这样的话,黎明傻笑尴尬的表情,活脱脱像个der。
周淙也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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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周淙也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一点点变化。
但并没有。
她依然每天忙的像狗一样。
她依然把他当成……朋友。
周淙也隐隐感觉到她身上那层坚硬的硬壳,这壳严丝合缝,他抓耳挠腮也找不到突破口。
她很累的时候会发呆,是放松状态,眼神空洞茫然。这压抑的郁色让周淙也感到陌生和害怕,仿佛那才是真实的她。他小声道:“阿季……”
她看向他时,神色已恢复如常,是他熟悉的清冷沉静的眼神,问他怎么了。
周淙也弄不懂季知涟。
她看似容忍他对她的无限趋近,实则早就划分泾渭分明的界限。她不需要他进入她的世界,也从不会向他袒露她的过往。
三番五次下来,周淙也有挫败感。
但他吃到好吃的驴肉火烧,还是会开开心心给她带一份,大冷天捂着火烧在楼梯口冻的瑟瑟发抖。她从宿舍里出来,皱眉道:“你不用这样。”
周淙也梗着脖子往她怀里一塞:“顺路而已,你下次求我也没有这待遇了!”
她看着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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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周淙也约她庆祝。
饭还没炫两口,他就喝多了。
季知涟觉得周淙也真的挺逗的,他特别像某种耿直的、屁股会开花的狍子,永远想一出是一出。吃饭是他提出的,喝酒也是他提出的,最后满脸通红站不起来的也是他。
她把他扔在这里,不出一小时他就会被女的或者男的捡尸回家。
她于是把他送回家。
他躺在沙发上,扇形的秀丽眸子微阖,拉住她的手轻摇,声线褪去白日急躁,变为猫儿一样的柔软沙哑:“阿季……别走好不好?”
周淙也当然知道自己那一刻有多诱人。
他主动扬起白皙的脖颈,将她轻轻一拉:“你抱抱我……抱抱我呀。”
她撑在他上方,看着他思索。
周淙也抓住她微凉的手指,抚向自己的唇,双目颤颤的:“上次我亲了你,你要不要惩罚我?”
他希望她对他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季知涟看懂了。
她也好奇,她也想探索。
但她还是理智尚存,向他礼貌确认:“这是游戏?”
周淙也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的手一路直下,他在被她抚摸紧箍,大脑炸出朵朵烟花。
他紧张的甚至不敢碰她,生怕一个不慎冒犯了她,让她生气。
她又问了一遍,周淙也咬着唇猛猛点头。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
身体最亲密的时候,心的距离却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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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认真问他:“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周淙也裹紧被子,趴在床上假装玩手机,实则是因为刚才她不愿亲他而生气。
他别别扭扭:“赚钱,当大明星。”又舔了舔水润润的唇,理直气壮道:“我要过好日子,把家里失去的都拿回来,让妈妈和姐姐安安心心回来。”
那支烟燃了好久,掉下一截长长的烟灰。
他浑然不觉。
周淙也回答的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并没有什么错。
季知涟却再次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六亲不认,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而她一直渴望的感情,是一种浓烈到至死方休的情感关系。一种强烈的超过所有情感总和的极致体验,视彼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
就像背后的世界在崩坏,而两个人手拉手一路逃亡。
她知道这样的感情病态,可她却无法控制被这样的感情模式吸引。
这个夜晚,季知涟看着身边这个貌美又气鼓鼓的男孩,心中涌起一丝歉疚。她扼杀了因身体悸动萌芽的那点情愫,同时质疑自己想要的感情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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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吃饭。
周淙也若无其事递给她一个纸袋。
奢侈品大大的印花logo一目了然,他把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东西买来送给了她。
季知涟默默收下了。
没过几天,她送给他一个更贵的。
是他想买很久但不舍得买的品牌服装。
周淙也觉得她太好了,他开心地念叨了十几遍“阿季阿季”,又兴冲冲询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牌子的东西。
季知涟放下汤勺。
隔着一桌子的菜,她看着他,缓缓道:“因为……友谊万岁。”
周淙也愣住。
他费劲儿的思索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就像一个走在街上的人突然挨了一榔头,眼眸中的喜悦慢慢黯淡下来,却又死死强撑。
周淙也懂了。
第62章 周淙也
周淙也被很多人告白过,男的女的都有。但通常他是拒绝别人的那一方。
带着高高在上的委婉、千里之外的礼貌,他习惯了被偏爱。此刻风水轮流转,他也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
是很不舒服的滋味。
羞耻感爆棚的滋味。
短短几秒,他莹润的面色就变得苍白。
那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他还勉强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但更多是一种矫饰,低落的情绪掩都掩不住。周淙也已预感到他在表演上大概率没什么天赋,因为掩饰本能的情绪对他来说真的很难。
他们走出餐厅。
季知涟在街巷边站定,低头点了支烟。
烟草味袅袅散在夏日的晚风中,周淙也一贯讨厌烟味,因为只需吸一口,全身衣服都会沾上那味道,但他心中怅然,还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烦躁,他握住她打算收回烟盒的手腕:“也给我一支。”
她挑眉:“你不是不抽吗?”
他狠狠剜了她一眼:“我现在想抽了。”
“给你。”
她松开手,那盒烟落在他掌心。周淙也不客气的掏出一支,笨拙的叼着,火机擦了几次没擦着,烟嘴在唇齿间濡湿,情急中火机掉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彻底报废。
他傻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我……”
那支烟也掉落在地,脏了。
季知涟吐出一口烟雾。
她隔着淡淡白烟抬眸看他,看他慌不择路又拿了一支,然后开始盯着地上打火机的尸骸茫然。
季知涟拉过他的手腕,低头,烟与烟相触,红色火光将热量过渡而去。
她指尖微凉,黑曜石样的眸子旋涡一般深的能把人吸进去。
周淙也的心漏跳一拍。
他在那天学会了抽烟,也在那天体会到什么叫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