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禾不以为意,每天该干嘛干嘛, 也不为难人家打工人。
取景于山村的戏已经竣工,住在这里久了,生活方面很多地方是不方便的,所以能去城镇,温知禾也松了口气。
陈笛在做完第36次思想准备之后,终于辞掉父母给介绍的工作,转而跳槽去喜欢的公司,辞职以后不是立马入职,空余出的三天假期,她专门买了机票车票,噔噔跑来探班。
动身抵达城镇的那天,温知禾特意收拾出一个小型火锅,给陈笛接风洗尘。
陈笛也拿出一笔不少的钱,跟是她大粉的架势似的,请了全摄制组的人喝奶茶,还是那种走中高端路线的奶茶品牌。
“给,你最爱喝的杨枝甘露和橙子汁,别人一杯你两杯,够意思吧。”陈笛将袋子拎到桌上,特豪迈。
温知禾没急着拆,把压好的米饭递给她:“发财了啊你,这么舍得。”
陈笛挑眉:“不花这点儿小钱,怎么好意思蹭你电影上映以后的分红。”
温知禾轻嗤:“你想得美,顶多给你买俩包。”
“俩包也值了。”陈笛笑吟吟,边下牛肉边感慨:“没想到再见面又是吃火锅。”
平时工作各忙各的,温知禾又鲜少联系外界,这顿饭要聊的话题可多了去了,但不管聊得再怎么热火朝天,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三瓜俩枣。
陈笛对杜野的瓜仍然津津乐道,温知禾也是才知道,这男的不仅渣前女友,还曾被几个富婆轮流包过,一个个当事人出来爆料捶瓜不要太精彩。
说到杜野就免不了谈及钟嘉意,说到钟嘉意,就该扯到贺家。
陈笛捧着饭碗,实则手里拿的是瓜,俩眼冒光就逮着她八卦钟嘉意的事。
出轨的假新闻不攻而破,贺徵朝探班的事陈笛又知晓,所以陈笛本能以为他们和好了能提贺徵朝这人了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何况人都有八卦欲。
温知禾很理解,但她对贺家并不了解。
当初的误会,就像一个已经结痂的疮口,纵使不再流血,当她触及的时候,仍然会感到涩痛的痒意。
温知禾没办法完全放下,迄今为止,她还会因为自己偷偷落泪、对贺徵朝说出那番话而脚趾抓地。
但她在为人处世方面已经成熟得多,对于回答不了的事,可以做到避重就轻地翻篇,谈及更有信心的话题,譬如片场的二三两事,电影的走向脉络。
陈笛是很好的听众,不会紧着一个问题没头没脑地打破砂锅问下去,说到电影里有吻戏,她瞪大了眼睛:“我靠!你还要教人接吻啊?”
“不过也是,有些男导演还亲自上阵教人拍激情戏……”
温知禾无奈:“其实我在考虑要不要摘掉这段剧情,谢副导说可以先拍着,到时候要是用不上,剪掉就完事了。”
陈笛点头:“挺好的,反正对象是傅嶂,也不亏。”
“你认识傅嶂?”温知禾意外。
“当然啊,你不记得我之前还和你提过他吗?”
温知禾坦言:“不记得了。”
陈笛羞答答地忆往昔:“我以前只在屏幕上看见他,后来他很少活跃,我还以为退圈了,还和你感慨娱乐圈又少了一个帅哥,没想到他现在都参演你的电影了,刚刚见到本人我都要晕过去了,但我还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呢……”
温知禾很少见陈笛惦念哪个男人,主动道:“要不要我安排你俩坐下聊聊天?他马上要杀青了。”
“算了算了,我有点儿社恐,而且我真怕他一开口就是老文盲。”陈笛抱臂轻叹,“我比较智性恋,对文盲宽容不了一点儿,就别碎我滤镜了。”
话锋一转,陈笛又双手合十,向她恳求:“不过能麻烦你帮我要个微信吗?”
温知禾失笑:“你干嘛不自己去,就要个微信而已。”
陈笛:“难道你列表没他微信?”
“有是有。”
温知禾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里的傅嶂,打算把他推过去,但她一点转发就显示无法推荐该联系人,退出去看他的微信号,干脆拿给陈笛,“你自己加吧,我推不了。”
陈笛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赶忙把手机掏出来一一比对着输入,当搜索栏里显示不存在,她傻眼了,又输入两遍,放弃:“得,他压根不让加啊。”
温知禾再次撺掇:“那你去找他本人。”
陈笛忸怩得不行,想加又不好意思找对方,嘴上说着一会儿要监督她拍戏,去各部门闲逛长长见识,到最后还是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在剧组的这两天,陈笛全程毫无陪伴感,除了那两晚同床共枕的夜聊。
得亏陈笛,让温知禾本不富裕的睡眠时间缩短得比平时还少,好在她已经习惯这种紧绷着的快节奏工作日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陈笛即将拍拍屁股走人之前,温知禾特意把傅嶂叫到一旁,问他能不能一起去附近菜馆吃个晚饭。
这还是温知禾头回滥用特权,说起来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谁料傅嶂直接答应了,还问她是不是要聊改后的某场戏。
温知禾停顿两秒,压低声音说:“这次是私事,我那个好朋友挺喜欢你的。”
傅嶂了然:“明白。”
谈了没几分钟,温知禾便将他放行。
只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这一幕包括聚餐的动向,都被赵助理一五一十地记录汇报。
赵助理虽然跟在贺徵朝身边不久,但对每一份工作都特别有信念感,老板让她当爱情保安,她就好好当;老板让她盯梢,她每天俩眼一睁一闭就是起来站岗,这工作可比普通文秘要做的事有意思得多。
这是件极其富有趣味的闲散工作,在写材料方面,赵助理也从不马虎,该有的格式都写得明明白白。
敲下最后一个字,确认无误,她便传到邮箱里,正打算关掉电脑,刚发的报告就立马显示“已读”。
她发的每一份报告,基本是卡着晚上六点发的,而老板的查阅时间记录,也时常卡在一个小时之内,这让她对这份工作越发有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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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和合作方约谈的地方是在悦晋府,近日出了新菜式,深得合作方老总的喜爱。
贺徵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和温知禾在燕北的再会,也是在这儿吃的饭。他专让司机开出最华而不实的星空顶库里南接送;选址燕北赫赫有名的高级餐厅吃饭;送她一张高额信用卡,然后面对面晤谈婚事,最后成功以一纸合同,一笔持续性的不算小的开销,一套房将她收买。
由此证实,她是个庸俗的女孩,即便当初开间套房,送套衣服没能令她顺从,也不过是钱花得少了。
所以迄今为止,贺徵朝都始终不明白,他分明已经明确表露自己是愿意和她真领证真结婚,她为何还会不满。
再找位相似的、更顺从的漂亮女孩做替代品不算难事,但这违背他一直以来的原则,这并非是因为那位没良心的、不服管教的小太太,纯粹是他不愿去做。
半个多月过去,整20天没有联系。
他忙于工作,每天有开不完的会议,看不完的合同,许许多多或轻或重的应酬,有着十足的理由不见她不念她不给她发送任何消息、一通电话,但每当六点十分,他都会点开手机里的邮箱APP,查阅她的日常工作。
她同样是忙碌的。
从这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里窥见一斑。
可她同样应有空闲的时候。
却对他不闻不问。
贺徵朝几乎快要忘记,上次她主动发来消息、打来电话究竟是什么时候,思忖片刻,他大约忆起,好像是他陪同贺宝嘉的那段日子……她毕业那天。
她问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她。
很难想象,当初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女孩,现在是如此的漠然冷淡。
屏幕滑动到末端,贺徵朝看到一行精准的年月日地点,以及一张分外清晰的照片。
隔着不算清明的玻璃窗里,温知禾坐在那名男演员对面,拿着夹子拾起一张肉,与男演员合作着剪碎成块。
只是在吃烤肉。
但只有他们彼此。
第55章 修罗场
陈笛不在的时候, 温知禾就边与傅嶂聊戏,边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的餐盘上。
没过多久, 去洗手间补妆的陈笛这才姗姗赶来坐到身边,化了浓妆,穿着小皮裙,光彩照人得连她都觉得晃眼;聊起剧作,谈及理想,话密实得连她都有些插不进嘴。
这哪是社恐,哪是怕碎滤镜, 温知禾心中无奈,低头吃着烤肉, 全程充当空气。
聚餐结束, 看着俩人顺利加上微信, 聊得还算不错,温知禾松口气, 颇有种红娘任务终于完成的感觉。
陈笛即将打道回府,临了温知禾便与她同坐一辆车,将她送到机场。
“车程来回要俩小时,不耽误时间?”陈笛问。
温知禾耸肩:“无所谓啊,今晚没什么安排。”
“怎么样,他不文盲吧?好歹科班出身, 是正经高考考上大学出来的。”
陈笛若有所思:“是挺好的。”
“那你……”
话还没说完,陈笛笑眯眯:“但我觉得他好像比较喜欢你。”
温知禾蹙眉:“啊?”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别胡说八道啊。”
“他看你的眼神。”陈笛轻飘飘道,反手勾了下她的下巴, “亲爱的,我谈过这种类型, 我很懂。”
温知禾撇开她的手,扭头看向窗:“别搞。”
“I know,你是已婚妇女。”陈笛轻叹,“可我也不是随便胡诌啊。”
温知禾依旧不解:“你不喜欢他?”
“喜欢啊,仅限于对他曾经演过的那个角色的喜欢,我是角色粉,可不是他的粉丝。”陈笛低头玩手机,淡道,“他是不文盲,和他聊得也很开心,但他还要拍戏当演员,我是不会和艺人谈恋爱的,你懂的,一些嫂子塌房的PTSD。”
温知禾扯唇:“你现在倒挺清醒,所以干嘛要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不是误会啊,我认真的。”陈笛直视着她,摸了摸她的脸,“你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才华,就算没有一见钟情也总会日久生情,傅嶂他说的理想型可和你完全对应,不信你听。”
说着陈笛就把耳机塞到她耳廓里,按下录音键,刚播放不到第三秒,温知禾立即摘下还回去,拍她脑门,劈头盖脸地叹骂:“哎呀你够了啊,怎么还能随便录对话,信不信人家告你啊?”
陈笛吃痛地皱起鼻子抱头:“嘶……我就录了这么一小段!没有全录,而且马上删。”
在温知禾死亡凝视下,陈笛拾起手机,手指悬浮在删除键上:“你看,我要删了,你真的不听吗?”
温知禾面无表情地捏着她的大拇指,按下去:“我是聋子吗?就坐旁边你俩说话我还能听不见?”
录音删得一干二净,陈笛虽惋惜,也确实觉得不太妥当,她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反正我觉得,你可以适当地接触一下新男人。”
温知禾抬了抬手:“虽然我把婚戒摘了,但你应该清楚。不是,你最近是不是这类背德小说看多了啊?”
陈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冷静地望着她的双眼:“你真的要对他忠诚吗?”
话音甫落,温知禾被问得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