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珺翻几页书,叉一块荔枝肉吃了,好不惬意。
直到门外响起别人的敲门声:“请问,陆嫂子在吗?”
这声音听着很陌生,陆文珺愣了愣,有些犹豫该不该开门。
直到听到岑兰的声音:“文珺,是我,你开下门。”
陆文珺起身把竹躺椅和果盘收拾了,又把书放回书架上,才赶去开门:“来啦,来啦。”
她推开院门,看到岑兰和一个留着略带卷曲的短发,额前梳着刘海的柯湘头的女人。
她年纪应该不轻了,大约四十岁,发根半白半黑,不过梳得十分整齐。
穿了一条浅灰色的女式西装上衣,一条黑色的阔腿西装裤,外加黑色小皮鞋,打扮得十分体面。
陆文珺看向岑兰,眼里满是疑惑:这位是?
岑兰也没急着跟她解释,就说:“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陆文珺:“快请进。”
岑兰跟女人进了屋,女人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才赞道:“陆嫂子,你这屋子布置得挺好。”
屋子里的家具虽然不多,但大方整洁,她进门就看见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有些书的书页已经泛黄了,想必是经常翻阅。
听说沈团长的文化程度不高,那这些书的主人就只有眼前这位陆嫂子了。
屋檐底下挂着一串贝壳风铃,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这些贝壳沙滩上都是,没见有人捡回家,还串成了风铃,这位陆嫂子,怪有趣的。
再看院子里,靠墙的一圈栽满了洁白的茉莉花,犹如一朵朵小巧的雪花,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院内还有两株红色的三角梅,花瓣似火,开得热烈。
这——院子里种菜的军嫂她见多了,种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跟那些瓜果茂盛的院子相比,这满是花香的小院……她都不知道是夸一句有情调好,还是贬一句不会过日子。
陆文珺端了两杯茶给她们,扫了一眼女人:“这位是?”
岑兰抿了一口茶水才道:“苏副司令的爱人,袁芳袁校长。”
校长?
陆文珺听说过这位校长的名头,海浪岛一共有三所学校,小学、初中、高中,这位袁校长就是高中的校长,同时也兼任初中和小学的校长,不过管理小学的都是副校长,袁校长主要负责初中和高中的工作。
陆文珺愣了一下,这位女校长来他们家干啥,难不成是大宝他们在学校惹了事?可不对啊,他们还没开学呢……
她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家能跟这位袁校长扯上什么关系。
袁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这水不错。”
“山上采的斑斓叶泡的水,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不得上等的茶叶,胜在一份野趣罢了。”陆文珺道。
斑斓是本地的一种植物,当地人经常用来煮水喝,煮出来的水是一种淡淡的黄色,既能滋润嗓子,又能缓解暑热,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和甜味,沈劲和几个孩子都爱喝,索性家里就常备着了。
岑兰也道:“她就爱折腾这些,前儿个还说要拿茉莉花泡茶。”吐吐舌头,“我以前哪敢喝那些啥花啊草啊泡的水,没想到尝了她泡的茉莉花茶,味道还怪不错的,喝完再说话,嘴里自带一股子茉莉芳香。”
陆文珺笑道:“知道我泡的花茶好,就陪我多去几趟集市,买些花种回来,院子里多种些花,少不了你的花茶。”
几人闲话几句,然后沉默下来,都喝着手里的茶水不开口。
最后是岑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文珺,袁校长这次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初中当老师。”
初中?当老师!
陆文珺眼里划过喜意,和岑兰对视一眼,从她眼睛里看到笑意。
陆文珺努力压住心头的高兴,平复心情道:“袁校长,我想问问,为什么找上我?”
这可是初中部的老师,可抢手了,她不相信这么大一个馅饼,就这么落她头上了。
袁芳笑笑,却是起了另一个话头:“我第一次认识你,是梁转男闹事,你为大丫二丫出头那次。”
陆文珺想起来了,脸色怪尴尬的。
真没想到,当时袁校长也在人群中。
袁芳接着说:“我相信大丫二丫没偷梁家的钱,诚如你所说,这两孩子呆过这么多家,没一家丢过东西,足可见她们本性不坏。”
她没说的是,要是真有偷钱这码事,以梁转男的性子,早就闹翻天了,不会到现在还悄无声息的,所以这事熟真熟假,明眼人心里都有答案。
袁芳接着道:“大丫和二丫跟你没接触多久,你却愿意相信她们俩,愿意为她们出头,足可见你人品。”
袁芳一直觉得,招老师,文化是其次,人品是第一,只有品性好的老师,才能教出品性好的学生,这一点陆文珺过关了。
后来她打听到,陆文珺平时深居简出,唯一关系好的军嫂就是岑兰了,她跟岑兰一打听,原来陆文珺是初中毕业,就更满意了。
岛上有文化的军嫂不多,小学毕业的都是凤毛麟角,初中毕业更是数得上的。
所以才请了岑兰带她上门。
陆文珺笑笑:“袁校长,不光是这样吧?”
她可不信就因为对大丫二丫好,还是初中毕业,就能让袁校长亲自上门了。
第24章 天降馅饼 越努力越幸运
袁校长笑笑:“当然不光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岑兰问道, 她也挺好奇的。
袁校长想了想:“因为你说话没口音。”
陆文珺和岑兰都愣了愣。
袁校长笑道:“开个玩笑。”又道,“不过,这也是我想请你当初中老师的原因之一。”
陆文珺是北方人, 又在平城生活多年,难得的是说话没有口音, 这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当老师最基本的就是要把话说清楚, 学校曾经招过一个老师, 一嘴方言, 说起话来也是‘福’‘湖’不分。
一学期下来, 她们班的学生也被带偏了, 哪怕这名老师文化课教的很好, 袁校长也不得不把她调到后勤去,就怕教出来的学生, 连一口纯正的普通话都说不出来,以后再升学, 去外地上学了,怎么跟别人交流?
陆文珺乐了,说:“袁校长,您说笑了。”
袁校长看向陆文珺, 又道:“其实, 我见过大宝小宝。”
陆文珺愣了愣, 惭愧道:“给您添麻烦了。”
袁校长没有接话, 却是道:“有一次我在供销社碰见我的几个学生, 大宝小宝跟他们在一块玩,我看他们两个年纪小,还跟一群大孩子在一块玩,又是双胞胎, 就多看了两眼。”
袁校长笑道:“我那一帮学生还有跟他们一块玩的孩子,应该是刚玩完,在供销社买零嘴吃,一人拿了几样在那买单,有个调皮的学生就闹着让我请客,我就说,成,我来买单。”
“他们一听这话,也不买单了,欢呼一声,就四散开来挑选零嘴。供销社卖的零嘴很多,有红糖块,有盐津枣,有冰棍,有钙奶饼干……那几个小孩,包括我的学生,除了原先要买的零嘴以外,每个人又多拿了几样。”
岑兰听罢,忍不住道:“校长,他们是想宰你呢。”
袁校长笑着摆摆手:“那我也认了,毕竟是我先开口让他们去拿东西的。”
她工资不低,教的学生也多,碰上教过的学生,破费也是常有的事。
袁校长口才很好,描述的画面栩栩如生,陆文珺忍不住问道:“那跟大宝小宝有什么关系呢?”
袁校长看着陆文珺,认真地道:“那一帮孩子里,拿的最少的那个,也比原先多挑了两件,拿的最多的那个孩子,怀里都抱满了,口袋里还要塞两包呢。”
“只有大宝小宝,听说是我来买单,也不磨叽,把原来拿的几件零嘴都放了回去,每人只留了一包一分钱的盐津枣。”
袁校长忍不住感慨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两孩子品性好,难得的是不贪心。”
听说是她请客,有贪心的孩子,生怕自己拿的不够多,也有畏缩怯懦的孩子,一件也不敢拿。
只有大宝小宝,别人请客的时候落落大方地接受,然后选一个价格适中的零嘴,既接受了别人的好意,又不让人破费,临走前还跟她说了句谢谢。
袁校长回家后就跟苏副司令感慨,说这两孩子的家教真好,也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
苏副司令听说是双胞胎,又问了年纪,就说是沈团长家的孩子,整个军属大院,就他家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也是最近,沈团长爱人才带着两个小孩来随军的,都是生面孔,袁校长不知道也正常。
要不是因为沈劲打的随军报告要经过他的审批,他也不知道这码事。
之后,袁校长就对大宝小宝上了心,对能教出这样一双孩子的陆文珺也很是留意,再后来,就是梁转男污蔑大丫二丫的事了……种种这般,就促成了她上门一事。
岑兰感慨道:“原来是这样。”
当初袁校长找上门的时候,她还很纳闷呢。
这几天,她还替陆文珺犯愁,怎么替她找份工作。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机会自动就送上门了。
岑兰忍不住为陆文珺高兴,道:“太好了,文珺,以后你就是初中部的老师了。”
袁校长却是笑笑:“先别急。”又问陆文珺,“陆嫂子,我想考校考校你的文化,可以吗?”
做老师,无非四个字,教书育人,一看大宝小宝就知道,育人这项,陆文珺肯定是达标了。
但是文化这项,陆文珺未必达标,虽说她是初中毕业,但毕业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学的东西有没有还给老师。
袁校长要对学校的孩子们负责,必须得考查考查陆文珺。
陆文珺正色道:“那是当然。”
袁校长也是有备而来的,她从包里掏出两张卷子,一张语文试卷,一张数学试卷。
陆文珺进厨房给袁校长和岑兰拿了几份茶点,又续上茶水,才拿起笔,专心致志地做了起来。
过了四十分钟,十一点,墙上的挂钟准时敲响。
陆文珺交卷。
袁校长拿过试卷,认真地批改起来,不一会,试卷上就多了很多红色的钩,当然叉也有。
分数出来了,陆文珺语文考了九十分,数学差点,只考了七十九分。
不过这已经很出乎袁校长的意料了,这两套试卷她给其他老师做过,分数最高的那个老师,语文也只拿了八十五分,陆文珺还比她高五分,那位老师可是高中毕业。
没想到陆文珺初中毕业多年,还能拿到这个分数,可见她这些年也从未停止过学习的步伐。
到此,袁校长对陆文珺已经是很满意了,说的一口没口音的纯正的普通话,文化好,自家孩子教的好,有教育水平,这简直就是当老师的料。
袁校长当即道:“我想聘请你担任初中部的语文老师,每月工资是四十块钱,有十斤粮票,一斤糖票,二两的油,其他东西年底再发,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丰厚的待遇,不仅陆文珺咂舌,岑兰更是艳羡,她在岛上卫生所当护士,一个月也才十八块的工资,更别说那些粮票、糖票、油的福利了,压根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