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楝能清晰地感知她的体温和桎梏,轻声道:“赵星茴,你陪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他知道她爱玩爱闹,知道知道她娇纵任性、我行我素,也知道她讨厌他。
她娇嫩的脸颊无限蹭近他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睛睇着他,认真回答:“有没有意义,那是我说了算。”
闻楝不再说话。
只是用那双温柔冷清的眼睛看着她。
赵星茴很久之后松开他的手,很挨近地坐在了他身边。
两个人的呼吸相近可闻。
她并没有觉得错过学校的晚会很遗憾,快乐和热闹在未来也也能尽情体会,今天晚上应该留在这个冷清的输液室,留在这个烦人的家伙身边。
“其实这样跨年也不错哦。很安静,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睡觉,听歌,回忆,聊天,思考……”
他还是说抱歉,声音很轻很低:“我不应该拖着不来医院……也不想扰乱你的活动,也不需要人陪我输液……上一次在医院,还是小时候的那场车祸,我不喜欢这种地方……”
赵星茴把脑袋歪在了他肩膀,拍拍他的手臂,也只是轻声说:“没关系。”
没关系。
也许是世上最温柔的词汇。
对今天来说,本年度最后的一日。
所有的过去都会过去,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闻楝心头像水波一样颤动。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尝试去抓取定义赵星茴的词语,那些词好像是放在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也许有任性,漂亮,坏脾气,可爱,狡黠,讨厌……或者更多。
可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与她隔着整个世界,也不会试图品尝那些巧克力糖的滋味。
今天晚上,闻楝取出了第一颗巧克力糖。
第24章
◎你没有快乐◎
巧克力糖的主要风味取决于可可粉。
可可,一种令人愉快的——
苦味。
元旦假期,赵星茴跟于奕扬出去逛街打电动。
于奕扬一开始见面还是酷拽冷脸,恨不得往赵星茴脑袋敲栗子,赵星茴先发制人,踮脚在他脑门清脆地拍了两下,让他态度好点。
没的说。
玩到傍晚于奕扬已经没脾气了,端着帅脸送赵星茴回家,两手还拎着一大堆玩偶和战利品,最后还在赵家蹭了顿晚饭。
趁着赵星茴上楼换衣服,于奕扬顺便也跟闻楝聊几句。
“你生病好了吗?”
闻楝说没事。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直接找我。”于奕扬道,“星茴办事不靠谱。”
他拍拍闻楝的肩膀,男生之间的交流方式。
“谢谢。”闻楝声音淡淡,“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语气没什么不对。
但这话偏偏让人觉得刺耳。
于奕扬蓦然挑眉,也只是道:“那就好。”
错过了学校晚会的登台演出没关系,于奕扬通过朋友推荐,争取了个livehouse的演出机会。
赵星茴当然支持加捧场。
庆祝加弥补,赵星茴还特意手工DIY了一个手绘巧克力牌,把之前圣诞节收到的巧克力放在烤箱里融化,放在定制的模具里脱模或者直接挤出造型,最终效果是于奕扬的Q版小人巧克力棒或者和一些跟音乐相关的可爱小造型,最适合应援或者当做小礼物。
赵星茴觉得自己的创意超赞,但忽略了自己的手工能力。
她在厨房捣鼓了一整个周末,成品惨不忍睹,像坨是似而非的抽象画。
闻楝在旁边袖手旁观。
“你不能来帮我一下吗?”她站在流利台前手忙脚乱。
“我不会。”
“很简单的,你都会做饭了,就是这样那样再这样。”有求于人,赵星茴歪着脑袋撒娇微笑,“帮帮忙嘛闻楝。”
闻楝嗓音柔和,纹丝不动:“抱歉,我无能为力。”
赵星茴恨恨瞪他,越做越糟糕,最后决定放弃,把所有的巧克力重新融化,用裱花袋挤出了几坨黑乎乎的巧克力球。
她把巧克力球送给了闻楝:“喏,给你吃。”
闻楝望着那几坨造型奇怪的巧克力球,目光难免迷惑犹豫。
“很好吃的,我已经尝过了!”赵星茴恨不得把巧克力塞他嘴里,“这可是超级昂贵的进口巧克力,我还加了草莓干和坚果碎还有夹心糖果,我保证,你肯定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巧克力。”
刚才她在厨房一边制造一边消耗,已经吃腻了。
“那你拿什么送给于奕扬?”
“我们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眼睛眨眨,把巧克力递到他面前,“最好吃的巧克力送给你哦,闻楝。还是我亲手做的。”
闻楝被迫接受了她的手工DIY巧克力。
配料极其复杂。
整体焦苦。
微甜。
他尝过了……很好吃。
期末那阵子赵星茴就特别忙,加上于奕扬和他的乐队活动,还有年末的各种事情,眨眼就已经是寒假。
开启假期的正确方式是朋友们聚餐吃饭,再一起去livehouse听于奕扬的演出。
赵星茴问闻楝要不要一起去:“方歆,黎悦,还有他们的几个朋友都会去。”
闻楝说不,他的堂哥最近来洛江市办事,他跟着堂哥一起回邻市。
“堂哥??”
“我大伯家的哥哥。”
“他多大了?”
“比我大十岁,已经工作结婚生子。”
“所以你住在你大伯家,跟他们一起生活,你跟他们关系好吗?”
闻楝几乎不提自己的事情,起初赵坤则跟赵星茴讲过些闻楝的事情,比如他父母去世后,他跟大伯一家生活,经济紧张,辗转住在几个亲戚家,受尽冷落云云。
“那是我家。我大伯住在我家。”
他嗓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憎恨的情绪,也从不抱怨不好之类的话语。
房子是闻楝爸妈留下来的财产,闻家大伯一家之前住在厂区宿舍,后来把弟弟弟媳的丧事处理完,为了方便照顾闻楝,正好搬过来同住。大伯家有个堂哥和堂姐,堂姐前几年已经结婚出嫁,堂哥娶妻生子,但还一直跟父母同住。
“是你说的,门口种着楝树的那个家吗?”
闻楝点头。
赵星茴出门时看了闻楝堂哥一眼——他特意来赵家接闻楝,顺便看看资助闻楝的是什么家庭,坐在客厅喝了一杯燕姐沏的茶。
一个普通的年轻男人,肚子和脸庞有着安逸生活带来的即将膨胀的痕迹。
和闻楝一点都不像。
也许眉毛和额头有相似的轮廓,但闻楝显然要清逸隽秀得多。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褚文兰不在,只有赵坤则在家。
寒暄了两句,堂哥带着闻楝和赵家送的几个年货礼盒返回邻市。
整个寒假,赵星茴和于奕扬玩得不亦乐乎,也和方歆黎悦她们一起出去逛街购物吃饭看电影,偶尔打个电话给闻楝。
“你在干嘛呀?”电话里她的声音清柔松散,像刚出炉的纸杯蛋糕。
“看书,预习下个学期的功课。”他说。
“你真无聊。”赵星茴无情抱怨。
她那边有动感音乐的声响,不知道是在KTV还是哪里。
“爆爆还好吗?”
“它很好,又吃胖了。”赵星茴又转而笑语,“我最近跟小鱼学弹贝斯,爆爆可不耐烦我吵他,学会了捂着耳朵睡觉。”
她发过来一张照片。
可爱猫躺在窗边地板晒太阳,把自己蜷成一个圆球,两只前爪举起,严丝合缝地捂住了自己粉红色的耳朵。
干净锃亮的木地板上隐隐约约倒影着两个人的影子。
闻楝默默地关上了手机。
今年赵星茴在自己家过的春节,一如往年的拜年庆祝和人情往来,没什么特殊,唯一有些异常是褚文兰很少出现在家里。
逢年过节,褚文兰都会在,亲戚朋友之间人情应酬她都要顾及,极少会撂摊子不管事。
纸包不住火,赵星茴无意间从旁人的窃窃私语里听说,褚文兰去了香港医院做检查。
赵星茴在家跟赵坤则发了顿脾气。
只要哪里有点不尽心意,她摔盘子砸碗,父女俩闹得天翻地覆,赵坤则的高尔夫球拍和柜子里的收藏品摆件被摔得一塌糊涂,阿姨每天紧跟在赵星茴身后收拾,劝也劝不住,不断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