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下车。”
闻楝语气很平缓:“我待回临江……先送你去聚会的地方。”
她拗头望着窗外,语气冰冷:“我不关心你去哪。我不需要司机。停车——”
“赵星茴……能不能让我把你送进市区?这边打车也不方便。”
“谁允许你喊我的名字,谁在乎你怎么样。”她不耐烦起来,“我让你停车,你给我下去。”
闻楝沉默,握紧方向盘。
“你没听见吗?我不想跟你呆在一起。闻楝。”她冷脆的嗓音从后座刺来,“我要你现在就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
闻楝的侧脸凝固在驾驶座,最后幽暗敛目,靠边停车。
他漆黑长睫毛低垂,解下安全带,把之前她扔在他面前的纸币放回车里,而后推门下车。
下车之前,他动作顿了一下,心平气和背对着她。
“跟你一起出门,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兰姨和叔叔问我愿不愿意寒暑假继续留在公司实习,也许等我毕业之后,希望我能帮公司经营……我听兰姨的意思,叔叔公司在洛江发展得很不错,近期也许有把分公司开到临江的打算……我对此没有任何意愿,也拒绝了兰姨的好意。”
“赵星茴……我已经离开了你们家,我感激兰姨,但不会因此插手你家的事情,我和你不是完全对立的立场。”
驾驶座车门关上。
闻楝低头往后走了几步,双手伸进外套衣兜,站在路边打车。
赵星茴咬唇,僵硬坐在后座。
等的车总不来,萧瑟冷风吹过黑色外套和清俊侧脸。
车停在路边,里头的人一直坐在,赌气似的不肯出来。
最后赵星茴跨出车内。
闻楝站在旁边,听见动静偏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对立不对立?你以为我在乎我爸那个破公司和我那个才两岁的弟弟?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家?”她摔上车门,冷冰冰地盯着他,嗓音尖锐,“你说你讨厌我,你厌恶我,整整四年。闻楝……那你知道不知道,我比你讨厌我还要更讨厌你,我比你厌恶我还要更厌恶你。”
闻楝折身,径直朝她走去。
“我讨厌你来到我家,我讨厌你那副讨好人的笑脸,我讨厌你永远不出错,讨厌你总是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讨厌你说完讨厌我还出现在我面前。”
很公平。
讨厌是互相的,他讨厌她,她也讨厌他。
像对抗赛,永远要比对手高一级。
她脾气坏,嗓音也拒人千里,伸手捶打走至眼前的人,让他走开。
“你走开。”
永远走出她的视线,别出现在她面前。
闻楝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在冷风中看着她,那双眼睛也是清明亮锐的,直直攫住她:“那我应该喜欢你吗?我应该喜欢你这种脾气?我喜欢你说让我滚?我喜欢你随随便便对待我的样子?我喜欢你随便对待我之后又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喜欢你从来就无视我的存在?我喜欢我在你心里的存在只是帮你做各种事情?”
他嗓音越来越冷,薄唇越抿越直。
赵星茴迎着他冷锐的眼神和清寒语气,心脏骤然缩紧。
她不听,她不想听。
她挣不脱他手指的桎梏,抬起另一只手臂锤他,尖声:“你放开我。”
闻楝接受她的拳头捶打在自己肩膀胸膛手臂,眉棱紧敛,伸手攥住了她另一只手。
赵星茴两只手都被牢牢桎梏在他手里。
她咬唇瞪他,眼睛明亮如火:“闻楝,你放开我。”
闻楝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他不想放。
她现在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以前握笔写字都秀气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半点都挣脱不开,她只能被锁在他面前,只能仰头看着他。
赵星茴不想看,她拧着肩膀,整个人麻花似的扭开扭去挣脱他,又不服输又不喜欢被他压制,皱起脸,恼羞成怒,抬脚踢他的腿。
两人的姿势好像在路边扭打起来。
闻楝被她踹了好几脚,吃痛蹙眉:“赵星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不依不饶,用靴尖踢他的小腿膝盖,踩他的鞋子,“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讨厌,你——”
赵星茴猛然往后仰,被闻楝用身高和力道推靠在了车上。
后背抵着车门,身前是闻楝压过来的手肘,赵星茴夹在当众动弹不得,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抬脚又狠狠地踹他。
闻楝用身体压制住她的腿。
两人距离骤近,呼吸突然迫近可闻,眼前那双明亮溜圆的眼睛已经极其愤怒又羞恼,而她脸颊又泛起微淡的红,闻楝本来想松开她,望见她清凌凌眼睛里的自己,冷不丁愣怔。
还没下一步动作——
赵星茴趁着他愣神瞬间,仰起脑袋,重重磕上了他的下巴。
“咚”的一声。
闻楝已经松开手,而那头漂亮的淡粉色长发已经完全砸进了他怀里。
他下颌连着脖颈被砸得生痛发红,那痛还未抵达至脑海,垂眼望见胸口那抹令人愉悦的粉色,好像什么都被阻隔在脑海之外。
闻楝怀中有捧娇艳又娇贵的淡粉色玫瑰花,玫瑰花的眼睛里荡漾着露珠般的灿烂光亮。
他低头看着,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忙碌又单调的日子,没有人拉着他玩各种游戏,没有人拖着他逛街,没有人对他喋喋不休说话,没有人往他怀里塞零食,没有人在他面前展示色彩缤纷,他坐在教室里听课,他走去图书馆里看书,他在自习室里敲电脑,他熬夜做作业,他在假期里找项目做兼职养活自己。
他从来没有走进花园。
他想触碰这娇嫩的花瓣,想深嗅它柔软的芬芳,想试探花刺的尖锐,想养在日出照耀窗台的清水瓶里。
“赵星茴。”
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赵星茴仰头,恼怒地看他那双冷清又温柔的眼睛,朝他露出尖尖的雪白贝齿:“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的心浮起来:“现在有人照顾你吗?”
“很多。”她扬起下巴,笑得又冷又酷,“你以为没有你,我会在国外过得很惨吗?我的公寓需要排队,预约进入,你懂吗?”
闻楝目光落在她皎洁面容和娇艳红唇:“你谈恋爱开心吗?”
她眼神笃定,红唇翕张:“很开心!!”
他默默看了她几秒,而后松开了她,呼吸已经完全平静,点头:“那就好。”
闻楝退了几步,依然把手伸进衣兜,而后转身离去,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一个红绿灯,拐弯,黑色身影消失在街角。
赵星茴系上安全带,双手扶住方向盘。
她坐在驾驶座久久没动——看见了自己发红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有大片泛粉的红,那是他手指攥住她留下的指痕。
她仍然感觉他手指的力道残留在肌肤。
那种感觉和温度持久未退。
赵星茴捞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一分钟之后。
那个号码居然被接通。
通话里隐隐有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和压抑的呼吸声。
赵星茴直觉知道是他。
她冲着话筒释放怒气:“从来没有人这样硬拽过我的手。闻楝,我讨厌你的理由又多了一项。”
他轻声开口:“很疼吗?”
声音逸出话筒——
赵星茴直接切断了电话,摁了关机。
没有人问,为什么他没有换掉这个高中时代的手机号码。
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她还存着这个电话号码。
闻楝搭车辗转回了临江的学校,走进了空荡荡的宿舍。
赵星茴去找方歆他们玩,第二天,她飞去了新加坡,而后又回到了美国。
第37章
◎那颗气球是他的心◎
大二即将结束的初夏,闻楝搬出了学校宿舍。
他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一居室,老式的居民楼,屋子里有复古花窗和斑驳阳光,屋外梧桐树高大葳蕤,风吹过树杪有哗哗轻响。
高中毕业的暑假,闻楝做过家教和兼职,大一开学后,他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兼职过一段时间,空闲时间自学,试着给便利店写了个线上程序,赚到一学期的生活费之后,结束兼职生活回到校内。
他的大学生活甚至比高中还要忙碌。
专业课已经忙碌,还要有各种比赛科研和项目,加上自学课程和旁听,闻楝甚至还保持着高中时代的作息,寒暑假几乎也呆在学校,学生宿舍虽然方便,但几个人同住一间,还要考虑室友的作息和生活习惯,不如独居方便。
朋友过来帮他搬家。
竞赛团队或者项目组里佼佼者不少,个性锋芒或者特行独立皆有,像闻楝这种温和仔细的不多见,交朋友也从来不是难事。
薛博和女朋友姜小恬拎着啤酒小龙虾上门。
两人美曰其名来暖居,实际是换个地方来约会。
姜小恬进门直呼闻楝品味好。
屋子不大,厨房和洗手间窗明几净,空气清爽,卧室陈设简单,清新的白底绿叶印花窗帘让正午光线都变得柔和,客厅只摆着张浅色布艺沙发,另一侧是两张书桌拼在一起的长桌,放着电脑书籍和各种电子硬件设备。
沙发是薛博买的,想着什么时候在这里呆得太晚可以直接留宿,桌子上的电脑也有他的一台,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做项目或者竞赛组队,一起待的时间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