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让喉结滚动:“如果高考那年看到,会怎样?”
林姰当然不会因为一张明信片喜欢上一个人:“起码跟他说一句谢谢你,你也毕业快乐。”
她觉得遗憾:“他怎么不当面跟我说呢?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
裴清让沉默注视着那张十年前的明信片。
记忆中的雨天去而复返,飞机飞上万米高空,不知何时归途。
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却没有一个巷子口让他再次偶遇到她。
想念一个人到极致,也只能在她经常坐的地方,写下这张明信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祝她一生顺遂。
不必和自己有关。
而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眉眼鲜活,笑意生动,和自己十指紧扣。
她跟他小小声说:“暗恋可真苦啊。”
他淡声:“是他自己愿意的。”
林姰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在做什么工作,搜遍脑海里的影像,也找不到这么一个性格内敛、字迹漂亮的男生。
又或者,他平时用的不是这个字体,毕竟没人会把作业当书法作品来写。
直到离开书店,她仍心心念念:“你说写在这,还会被他看到吗?”
裴清让语气清淡:“不重要。”
林姰疑惑:“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要写这张明信片?难道不是为了有一点点的回音吗?”
裴清让久久看着他,那双比风清比月光温柔的眼睛,似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了无痕迹。
“或许他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仅此而已。”
第51章 我选老公
“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大概是林姰站在孤立无援的十七岁,最想听到的话。
高考后才得知外婆去世,她陷入无法摆脱的愧疚,也痛恨父母的隐瞒,报复一般毅然决然决定出国:你们不是想要我读个好大学、毕业考公听你们安排吗?我偏不。
任由爸妈怒不可遏,她说走就走,外婆怕是早就知道她想离家越远越好,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钱都留给她,成为她最后的底气。
她不知道自己冷漠带刺的人生里,也曾有过一份不为人知、干干净净、让人心脏柔软的喜欢。
如果能早一点看到就好了,起码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仍有人无条件相信她、站在她这一边。
羽绒服上的帽子被人从身后扣到脑袋上,一片猝不及防的暖意中,裴清让声线清冷:“走吧,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这个字不再意味着冷战、无休止的争吵、重男轻女、被控制,而是阳光满溢的房子、每天不一样的鲜花、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还有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人。
简简单单的音节,也能让人心脏发软发烫,仿佛有所倚仗。
林姰把自己的手塞进裴清让手心,眉眼弯弯说“好”。
眼下,不管谁喜欢她又或者喜欢过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就在她的肩侧,和她十指紧扣。
书店的店员默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女孩子牵着狗狗走在前面,只要她回头,就会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一如十几年前他们都穿校服的学生时代。
她忍不住拍下照片。
原来真的会有人,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一个人。
-
睡前最后一刻,林姰忍不住再次点开手机照片——屏幕里,明信片泛黄泛旧,字迹却有锋利清秀的棱角。
指尖点击图片放大,她目光一顿,男生写“林姰”两个字时,落笔习惯和她的很像,甚至单单把这两个字挑出来,说是她写的,她都会相信。
就好像在不经意间,学着她的落笔习惯,写过很多遍她的名字。
那些喜欢她的男生都很讨厌,沉溺与自我感动和付出,丝毫不考虑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哪有这样的纯爱战士……
手机放到一旁。
林姰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向来冷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认出字迹。
外面又在下雪,北风裹挟着雪花簌簌落下,窗外月光格外明亮,她想到她喜欢裴清让这件事。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神奇,只是脑海浮现他的眉眼,心头的小鹿就有渐渐苏醒的趋势。
她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据为己有呢?
她没有追人的经验,并不太会。
等她终于肯闭上眼睛,睡意全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混沌沉沉下坠。
耳边传来旅客登机播报,人群熙熙攘攘,她一个人站在迎来送往的机场。
目光所及亲友送别,同她一般大的女孩抱着妈妈哭得眼睛通红。
她频频回头,频频张望,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身后真的空无一人。
如果外婆还在……
外婆一定会来送她的。
可是,可是外婆已经不在了啊。
她小声在心里说外婆再见,毅然决然转身。
有人喊她名字,像她在最孤立无援时产生的幻觉,轻易淹没在人潮汹涌之中。
不会有人来送她的。
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没有回头。
飞机飞上万米高空,她在一瞬间长成大人。
……
林姰醒来时,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告诉她,今天是个好天气。
今天要做什么呢?
结婚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周末他们各自加班,即使她在家的时候裴清让都在,也是各忙各的,裴清让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她则是打游戏、看电影、睡觉消磨时间。
心底的雀跃,如同开了一罐气泡水,易拉罐拉开的瞬间,绵密的泡沫四下散开。
林姰忍不住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的。
接吻算一件。
然后呢……看电影?一起做饭?
她没有恋爱经验,在这方面想象力相当匮乏,却又觉得,其实不需要做什么,他在就很好。
那种胸腔被填满的感觉很新奇,有些忐忑、有些胆怯还有一点害羞,心底似有蝴蝶在扇动翅膀,心跳扑通扑通难以平息,让她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
只是在她准备起床的那一刻,腹部传来隐隐坠痛的感觉。
林姰认命地叹了口气,瞬间蔫掉:好烦,又来,当女生好难。
她掀开被子走进卫生间,果不其然是生理期到来,痛感以可感知的速度变得剧烈,让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身体,脸也皱成苦瓜。
止痛药可能是吃完了、也可能是被自己随手放到了什么地方,她没找到,吃早饭的时候也精神萎靡,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腹部。
裴清让目光扫过,温声问她:“不合胃口?给你做别的?”
林姰摇头,换做是她,自己认真准备的早饭对方只吃几口,她大概只会不高兴,才不会管对方喜不喜欢,更不可能大费周章地再去重新准备。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很好吃,可是我吃不下了,”林姰抿唇,充满歉意道:“等吃午饭的时候热一热,不要浪费。”
裴清让察觉不对劲,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姰没有月经羞耻,却是第一次直白地告诉一个异性:“生理期。”
之前她都是若无其事装没事人的,所以裴清让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她痛经的模样——长发随手绑起,脸颊苍白没有血色,身上是大大咧咧的卫衣卫裤,虚弱且毫无形象可言。
想到什么,林姰小声给裴清让打预防针:“根据经验,我生理期前会暴躁易怒,生理期期间极端情绪化,还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难过……”
她眸光真挚,是真的为他着想:“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这几天你可以少跟我说话、或者不跟我说话,因为我可能会很不讲道理。”
腹部的疼痛开始无法忽视,林姰起身:“我回房间躺一会儿。”
好好一个周末,就这样被生理期毁了,不然她很想在裴清让身边,就算不接吻,随便做点什么也好。
只不过生理期的时候,她的脾气会变得非常不稳定,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一点点小事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比如她找止痛药没有找到,正常情况下叫外送就好,生理期她却会觉得委屈难过,矫情得不可理喻。
所以她主动把自己和裴清让隔绝开,躺在床上的身体蜷缩起来,慢慢等那阵折磨人的疼痛自己消失。
疼到冷汗虚汗一起冒,林姰莫名想到,痛经和分娩比起来小巫见大巫,生理期不伤筋动骨都这样疼了,那生她的时候,崔女士侧切、撕裂、甚至是骨裂,又有多痛苦多无助。如果有人让她吃那么多苦,她可能也不会喜欢她。
思绪漫无目的发散,直到很轻的敲门声响起。
林姰说“请进”,得到准许之后,卧室的门才被推开。
因为周末在家,室内足够暖和,裴清让一身没有棱角T恤运动裤,高大清瘦,肩膀宽阔,看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他放轻了语气,声音软下来,是真的在哄人了:“或者,做些什么能让你舒服一点?”
这个人怎么可以温柔成这样……
她都告诉他自己生理期的时候脾气会很差了,他还……
他软着语气、温温柔柔地问需要他做什么的此刻,不知缘由的委屈、无处发泄的脾气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