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立刻又说:“阿爸你要相信我,如果田义真害过我大哥大嫂,我可以把他从火葬场出来,鞭尸复仇,但我清清白白,我甚至可以用在浩和天赐发誓,但您想,当时咱们才拿到赌牌,凡事都要大哥干,我就算疯了也不可能让人绑他呀,对吧。”
忠爷先摆手制止他,才又说:“股份的事就算定了,咱们好好跟天明谈,你也不要再带着情绪,免得激到他逆反,做出极端的事情,又要影响到股价。”
因为阮智信非得用矿泉水煮茶,苏娇才刚刚烧好水端上楼。
在包厢门外听到忠爷讲的话,她也不禁摇头,也要感叹钟天明的聪明。
如果他是在股票涨起来之前发难,忠爷并不怕,也不会特别重视。
毕竟不论什么事,只要不影响股价,就影响不到钱。
要是在股价稳定,像忠爷这样持有大量原始股的人赚足了退场之后再发难,也不行。
因为人家该拿的已经拿到了,也就不在意股票的涨跌了。
但偏偏就是这个结骨眼儿上,钟天明越是按兵不动,忠爷就越着急。
他当然恨害死他儿子的人,但也怕伤到钱。
他应该也早意识到二房脱离不了干系了,所以直接给钟天明49%。
但苏娇依然觉得钟天明不会同意老爷子的分割。
当然,她也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智信一家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钟天明全家被人绑走的。
她敲门进门,阮智信一脸不爽,先问:“是矿泉水吗,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打开?”
等苏娇泡好了茶,放到忠爷面前,他立刻接过去,不顾烫的尝了一口,这才又体贴的说:“阿爸,水不是当着咱的面打开的,不安全,您稍等会儿再喝吧。”
所以他刚才是在帮老爷子试毒吧?
凡人都有优点的,苏娇发现阮智信的优点了。
且不说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一个能不顾水烫,帮老爹试毒的儿子,她也想拥有。
阮智信今天来,等于是来给钟天明送财的,还是低声下气的拱手奉上,心情不好,当然就要想办法找茬挑刺。
他们坐下本也没多久,上菜总还得等几分钟。
但他摇一摇手腕,又不耐烦的说:“我们都坐半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菜?”
说话间苏旺亲自端着炸酱面和小菜,并留给钟天明吃的半只鸡,还有一样时蔬上楼来了,笑着说:“来了来了,菜已经来了。”
苏娇放了一碗在忠爷面前,阮智信立刻端过去,挑起筷子就唆了一口。
他大概也没想到,面条竟然能爽滑到,随便一吸就往嘴里窜的程度,愣了一下,把碗端给忠爷,再伸想要另一碗。
但苏娇却说:“爸,这碗没有放盐巴,味道不好,给阮老板另做一碗吧。”
苏旺低声说:“面恰好完了,要重新和,怕还得等半个小时。”
他挺纳闷的,心说周进财不可能做面不放盐,所以这碗面肯定有盐巴,苏娇又干嘛一口断定,说面里没盐。
但他心里嘀咕,嘴上不会说出来的。
苏娇一笑,回头看阮智信:“抱歉,这碗味道不好,我们就倒掉了,给您重新上一碗吧,但得等半小时。”
阮智信才尝了一口,才觉得那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吃,结果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吃第二口?
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他才要发脾气,又立刻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
陡然间,他的语气变的格外亲昵:“天明来啦!”
苏娇正好把那碗面端给钟天明:“这碗面放的时间长,坨了,倒了可惜,你吃吧。”
钟天明以为果然如此,端碗坐下,挑了两挑就是一口长唆。
咸鲜,弹滑,爽口。
苏记的这碗炸酱面,是钟天明只要几天不吃,就格外想的。
阮智信看一眼在唆面的忠爷,再看一眼钟天明,也大概明白了,苏娇怕是在捉弄自己。
可他想发个脾气吧,又找不到理由。
就好比,他不想给钟天明那么多股权,他气的要死,但也只能先陪着笑。
当然,在钟天明拿出证据之前,愚蠢如他,是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也从不信自己害过大哥大嫂。
第45章
忠爷还是头回跟大孙子同桌吃饭。
但他当然没有心思吃。
看钟天明大口唆面,吃的香甜,显然是饿极了,挑起只骨间尚且带着血丝,油脂肥厚的大鸡腿,颤危危的递了过去:“阿明,吃点肉。”
钟天明应声停了筷子,抬眸。
忠爷看到他目光中的狠戾和厌恶,又把鸡腿夹给了阮智信。
香江人餐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口水鸡,阮智信心说它能有什么好吃的,但闻着充鼻的鸡香,他挑起筷子大咬一口,立刻看忠爷:“阿爸,这鸡好浓的鸡味,好鲜。”
忠爷看一眼儿子,语气温温的:“那你多吃一点。”
阮智信自觉给钟天明49%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估计对方听了也得乐开花。
他心说苏娇也是好命,能原地升级晋为阔太,料想自己提要求她不敢不答应,所以指着鸡腿说:“这个味道不错,以后每天晚上我派佣人来一趟,直接带回家吃。”
忠爷忙摆手:“人家开餐馆很忙的,我又有时间,多上门就好。”
阮智信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孝顺:“爸,天明没所谓,可我最在意的只有您的健康。”
再看钟天明:“你阿爷回回体检医生都说血稠,随便气一气,操操心都有可能脑梗心梗的,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气到老爷子发了病,哼哼……”
如果忠爷就此嗝过去,死了。
就不说49%,东方巴士的法人是阮智信,他也是法律意义上忠爷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上到法庭上,钟天明也甭想从他手中分到一分钱。
由此可见,阮智信对于老爹,确实比财富看得更重。
还不知道钟天明会拿出什么证据,但忠爷得帮二儿子说几句公道话。
他说:“凡人要成大事,最忌分赃不均,当年阿明爸妈在外打拼,后勤全是你二叔在搞,到这些年照顾阮氏和大陆仔们的后代,他可从来没有藏过私。”
不像西九龙的古惑仔,都是季胤以强腕在镇压。
忠爷以仁义和恩情服人,手下们全忠心耿耿,跟阮智信不搞小动作有很大关系。
他虽然没什么功劳,但把阮氏和大陆仔的后人们照料的很不错。
也是因此,目前东九龙所有的古惑仔还蛮服他的。
钟天明已经吃完面了,肉酱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抬头正视忠爷,说:“他倒是想搞小账,悄悄培植点自己的亲信势力,可他蠢到连田义都玩不过,不是吗?”
田义,阮智信最亲的小舅子,反水背刺,搞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田义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钟天明举手,双指指自己的天灵盖:“忠爷,您儿子从来没跟您讲过,我阿爸阿妈的骸骨,这个部位都有孔洞,而且是个大孔洞。”
忠爷一愣,回看阮智信。
阮智信一噎,但立刻说:“人都成骸骨了,有破洞也正常呀。”
绑架钟天明全家的绑匪有个好名字,叫傅恩,忠爷后来也派了人疯狂反杀对方,那傅恩被打的着不住,带着自己的人投靠了利叔,但前些年也已经惨死了。
阮智仁夫妻的骸骨早就找回来,就安葬在田素玉娘家的墓园里。
忠爷当然看过骸骨,但一则他年事已高,大家怕他着不住要当场猝死,再则儿子已经无了,他也要给自己鼓劲儿,撑着主持大局,并没有仔细看。
颅脑是天灵盖,那儿有孔,就意味着绑匪往里面砸过铁钉。
而虽然知道被绑走,就肯定是遭尽折磨才死的,但忠爷不敢,也拒绝仔细想,因为绑匪已死,他的儿子儿媳也已不在了,他无力回天,还怕自己要心痛至死。
一想到儿子死前竟然被人砸穿了天灵盖,他痛到几欲窒息。
但钟天明要讲的还没完呢。
他又说:“傅恩其人特别迷信,之所以那么做,是想在杀害我阿爸阿妈后还能镇住他们的生魂,叫他们不敢变成厉鬼来索自己的命,钉入他们天灵盖的铁钉上自然也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忠爷你猜,他从哪里搞到的,我阿爸的生辰八字?”
阮智信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说:“行了吧阿明,都过去的事了,咱能不能别讲了,我们给你49%可以了吧,别把你爷爷气死了行不行?”
忠爷一把推开阮智信,寒声问:“铁钉呢?”
钟天明一伸手,苏娇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因为那是两枚小指粗,约有三寸长的钉子,看得出来是生铁,但如果真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也就意味着钟天明一直随身带着,并经常在手里摩挲,所以它的表面并没有生锈的迹象。
看来就是他了,不但逃出匪窝,还把那铁钉从他父母的头骨中拔了出来的。
忠爷抬起鸡皮颤颤的手:“快把它给我。”
他早知大儿子是被虐杀的,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死的到底有多惨。
不过他想要,但钟天明并不给,反而攥起手来,也只淡淡说:“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我阿爸的生辰八字是怎么被会被绑匪知道的吧。”
忠爷缓缓点头,再看阮智信,两目阴云:“你跟人透露过你哥的生辰八字?”
大嫂田素丽的还好说,但是,他大哥的生辰八字,他也随便跟人讲?
阮智信立刻举手:“我没有,要有,天打雷劈。”
但这一回他并没有拉着俩儿子发誓,过了半天后也终于说:“好吧我说过,大哥被绑后我也着急,从您的八仙桌后面抽了八字并给了素玉她爸,让他卜过一卦。”
他又失声说:“糟了,我那可恶的老丈人,他可能把我大哥给卖了。”
钟天明只看忠爷,勾起唇角一声哂笑,仿佛早料到如此一般。
忠爷整个人则明显的塌了下去,缩到了椅子里。
混道的跟普通人可不一样。
想找人相八字看命,找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阮智仁的生辰八字,忠爷只跟自己最信任的算命先生谈,而且是养在家里,门客形式的那种,外面的算命先生他从不敢用,阮智信也不知道大哥的八字才对。
但出事后他在八仙桌后面有供了阮智仁的八字,阮智信从那儿偷偷拿了。
田义老爹开墓园,也是个算命先生,他从女婿手中拿到阮智仁的八字,转手又给了绑匪,也就意味着,钟天明外公外婆家的地址,其实也是田家人卖给绑匪的。
但何其讽刺的是,如果不是阮智信连八字都拱手奉上,那个年代的人大多讲迷信,一家三口呢,绑匪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怕遭报应,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就杀掉。
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阮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