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女人都几万岁了,居然用这种招数潜移默化摸黑她,怕是日后好为她的亲女儿铺路吧?
阴萝又拨了下早已钉入手背的日月珠。
到这一步,阴萝对某些暗线已隐隐明悟,她也笑嘻嘻开嗓,装得更像亲女儿,“啊呀,母尊,这个丑玩意儿说的东西,都是我曾经跟您说过的罢?您被钻漏子啦!哪,您让她说出一件跟哥哥有关的私密事情——”
“比如郑夙几岁尿床呀,比如郑夙会不会哭鼻子呀。”阴萝骄傲叉腰,“这些我可都知道喔嗷嗷!”
她被当事人掐了一把娇嫩胳膊,委屈地噘嘴。
万佳欣僵住。
这她哪里答得上来?!
这清冷如天雪的獬豸神主根本就不在神洲,她今日才见他的第一面!
“嘿嘿,答不出来吧,汗流浃背了吧?”阴萝指头阴影印着她,脸儿甜俏乖媚,说着最狠的话,“丑东西,姑奶奶今日不把你鞭得四分五裂,魂飞魄散,我就跟我哥姓!”
郑夙:“……”
这有分别吗祖宗。
“等等!此举太过轻率!”出言阻止的,是诲问台的一名老神官,白发苍苍,颇有威望,“单凭一面之词,我们如何相信?”
万佳欣:“!!!”
天哪!
这个老爷爷,不就是路边推车的白发小老头吗?当时她看他上坡困难,就下了鸾车,帮了一把!果然好人有好报!
万佳欣喜极而泣。
老神官拱了拱手,“天尊陛下,天后殿下,依老臣看,不如请出映魂镜,分辨正主!”
?!!!
万佳欣吓坏了,这不就是那搜魂吗?岂料老神官传了一道心音给她,“小姑娘,别怕,你对神洲无害,还经常做好事,阿爷我都看在眼里,会帮你的。”
万佳欣没想到峰回路转,原来这白发老爷爷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有些羞愧,又有些高兴,这就是所谓的得道多助吧?
老天都在帮她呀!
况且她看原主这刻薄歹毒的面相,上来就要对她赶尽杀绝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神洲的映魂镜把她的血淋淋的底子映出来,是要处决一个无害的凡人呢,还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神姬呢?
她心跳砰砰,立即就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愿意!”
?
??
阴萝觉得这货儿脑子被驴马踢了吧?你是什么胳肢窝的臭货色,也配让太奶奶祖宗我照一回映魂镜?
所谓映魂镜,映出一切过往,连你上几次茅房都映得纤毫毕现,她的吃喝拉撒睡凭什么要给这群神灵看?
何况这一方法也极为损伤魂台,那丑玩意儿是一个凡人,再伤也就损几年寿命,可她是一介神体,被这魂镜一堕,诸天共赏她的过往,如此折损尊严骨气的行径,她不得倒退几个境界?
就问丑玩意儿凭什么?占了她的身还要退她的境界?
她做那么多年的人王,不得白干了?!
花蛇帝姬暴烈不满,又揪起蒋送庭的浓密黑发。
“喂,你把她脑子也给玩烂了?”
蒋松庭被她扯得整块头皮都要脱走,伸掌就要劈开,这小恶蛇阴恻恻地说,“怎么了,义子哥哥,你还敢违背我?六指不想要了?”
蒋松庭眸光晦暗,忍了阴萝的薅发,沉了沉嗓道,“我并未动她脑子!”
万佳欣是附了阴萝的身,但帝姬的法身却不是那么容易破的,蒋松庭是软化了她的内里魂灵,才逐步触碰到她,最近万佳欣对他敞开身心,也只是到了肢体接触的地步,时机都不成熟,他怎么可能在她的灵宫动手?
长兄则是有点无语。
这家伙非要在他的手臂上玩着其他男人的头发吗?当你哥是你的人形坐塌?
“喔,那就是她天生蠢呗。”
阴萝并没有接收到兄长大人的白眼,她平等创死神洲的每一尊神。
她阴阳怪气吊起甜嗓子。
“怎么,我郑阴萝才入凡生几年,你们也老的,蠢的,眼睛瞎了,认不出谁是正主了?”
“这丑玩意儿对你们处处体贴是吧?不会又是照着梦甜烟那个懂事路子,给父尊母尊端洗脚水,给兄弟姐妹朋友做有求必应、动不动就脸红羞涩的乖妹妹,对婢女小子们宣扬人神平等,让他们上桌吃饭,再扶你们这一群总爱化身凡人的老头儿过河拔草吧?”
这群异界来魂都是如出一辙的套路,总是热衷于打破他们原本的规则,仿佛以此就能证明他们的思想超前脱俗。
笑死。
你当这里是哪里?
真以为土著姑娘就任由你们外来者搓扁揉圆的啦?
你以为,我们这些土著帝姬,是靠什么才立足这玄黄诸天的?靠那一点小恩小惠就能供你平安顺遂冒充我八十九年?
阴萝都不用搜魂,猜都猜出来。
“我两岁都不尿床了,还会被你们这群演戏蹩脚的蠢老头骗到?”
众神:“……”
突然被射了一箭狠的。
阴萝嗤了一声,脚尖勾起义子哥哥的下颌,像是托了一只倔强的狼头,“哪,她是不是还蜜甜甜给你洗亵裤哪?”
天族义子被迫仰着脸,屈辱望着她,颈肉如巨石弓弦,绷得极紧。
她的视角是从下往上,俯瞰,轻慢,蔑视。
让人厌恶。
偏那一只金顶谢花酥梨的小足抵着他的喉骨,雪白的薄梨肉,笼着一层淡金色的果锈,他原本强硬的语气不知为何掺杂了一分粘稠。
“……没有。”
“没有?”阴萝不信,势必要追根究底,“你再想想。”
她的脚尖顶得更暴烈。
喉骨,要……要碎了!
蒋松庭原本阴森高耸的眉宇压得极低,连吞咽口水都困难,最后妥协,“……有,她给我,洗过布袜。”
阴萝:“咿!”
花蛇帝姬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纵然阴萝是一条爱香香的好蛇蛇,也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袜子跟鞋子,常常把它们丢到她的象神大胸身上,除非再次洗得干净喷香,否则她绝对不碰。她想不明白,女孩子那么矜贵的手,可摘花,可射月,甚至可夺权篡位,做什么要给臭狗狗洗袜子?
于是矜贵的小蛇姬炮轰老神灵。
“你们这些老蠢货也不想想,我郑阴萝连我神主哥哥都没伺候过,什么时候给一个男人洗袜子?当我蛇脑被臭脚腌入味啦?再说,我都不爱玩脚的!”
她骄傲地向全神洲宣布她的嗜好。
对蛇蛇来说,膝盖以上才是最好玩的!有尾巴有角有胸环的,那就更绝啦!
“……”
场面顿时变得很诡异。
郑夙:“郑阴萝,好好说话。”
别动不动就拿他当对照物。
阴萝指根扒着眼皮,白瞳泛起,做了一个不耐烦的鬼脸,“不行,郑阴萝很生气,不会好好说话!”
“所以——”
她双脚踩在她哥的山阴夜雪大氅上,“诸位,事实已经无可辩驳了,诲问神官,你还要姑奶奶入那映魂镜吗?”
诲问神官迟疑一瞬。
“这……”
万佳欣可怜兮兮望着他,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老神官心想,罢了罢了,当还一份善缘吧,郑阴萝失去也许是一些法力,但这个姑娘若是不能让神洲动容,可是要灰飞烟灭的!
“映魂镜最是公正!”老神官坚定道,“还请两位,入身辨法,万神当可鉴!”
“噗哧,噗哧,噗哧。”
阴萝双手捂着嘴,欢快的笑声掩饰不住地流淌出来。
“……哈哈哈,我先做帝姬,镇杀渊地,后做盛世人王,祭杀魔种,你区区一个看台的老家伙,无功无过,也配命令我给丑角做衬?”她双眉如同咬开的黑焦柳枝,浓密又霸道俊丽,“老家伙,给你几分薄面不要,那就去安寝吧!”
她骤出剑指,径直飞出一枚漆黑阴敕。
人王令!鼎之跪!
我为鼎极!汝为鼎足!在我之下!尽为鼎臣!
臣不敬天子,该当何罪?
该!当!镇!杀!
人王鼎足轰然落下,将老神官踩进诲问台的最深处,间接陷入了深埋其中的映魂镜,顿时浮现出一段记忆。
阴萝可不耐烦看一个老神灵碌碌无为的神生,挥手拉到最后,定格在老神灵的心音上。
“小姑娘,别怕,你对神洲无害,还经常做好事,阿爷我都看在眼里,会帮你的。”
阴萝特意让这一道心音回荡了整整三遍。
她唇角牵出一抹乖戾的甜笑,“唷,这护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老神官的小情人呢。”
“咳咳……帝姬殿下,您,您,含血喷人哪。”
“喔?不知道我哪一句,是含血喷人呢?此神镇守诲问台,本该尊道公正,却因私心想要包庇罪祸,当,诛神名,降下三阶,永不得回返神洲朝!”
“什么?!老臣冤枉——!!!”
老神官被这一道降诏活生生气晕过去。
阴萝神色并未变化,指尖轻点眉间旋覆花,“执我印!即刻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