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重!
第十九重!
第二十重!
祂眼睁睁看着郑阴萝坠入无尽黑暗,再被那些无形的利齿吞噬,而祂却无能为力。
祂连郑阴萝都救不了。
这算……什么神?祂算什么神哈哈可笑?!
“老子求你了行不行,让我出去,放我出去!!!”
凤凰天神哭腔软弱,膝骨嘭的一声砸在凤凰太上,声响暴烈,碎骨甚至从皮肉里溅了出来,“给你磕头了行不行?嘭嘭嘭!这行不行?!不行我再给你磕——你放老子出去啊!!!”
第二十重的一百八十重!
第二十重的六百七十五重!
第二十重的九百一十六重!
“……该死!该死!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祂眼珠剧烈又恐惧颤动,浮现出极度的不安。
郑阴萝,怎么办,小爷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你神台?!
最终。
祂视死如归,后脊鼓劲,疯狂扬起双翼,又一次冲着凤凰台的白桐花海撞去,只是这一次,祂伸出手臂,抓住了身后一扇流光溢彩的赤金羽翼。
阔大,华丽,充溢着蓬勃神力,新长出来的,比大兄的白翎还要漂亮有劲。
是祂也梦寐以求的情翼。
可是,对不起。
“刺啦——!!!”
赤金凤凰翼被祂用蛮力生生撕裂开来,鸣声泛戾。
“啊,啊,啊啊啊,好痛,嘶嘶!!!”
后背几乎是被劈开了半边,疼痛淹没了整个头颅,祂疼得都麻木一瞬,泪珠不住滚落,又被热浪烧干。苍青色的天穹坠落一扇血淋淋的凤凰翼,如同血日沉落,转瞬即逝。
“——郑阴萝!!!”
第二十一重的七百八十重小神狱!
第二十二重的三百七十五重小神狱!
第二十二重的九百八十九重小神狱!
炙热又沸腾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斑斓天光疯狂涌入。祂那白桐花的耳坠似一滴雪泪,轻轻开在她脸颊。
这从天而坠的凤皇小天神,带着祂仅剩的残破羽翼,抱住祂那小爱蛇沉浮在血海里的头颅。
“对不起,对不起……”
祂语无伦次地道歉,泛着晶莹泪花,“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郑阴萝?”
她没有伸手抱他,头颅靠在祂那染血的胸膛里,近乎窒息,断断续续地说,“……小凤皇,你来得,好迟,好迟,我渡不过劫,不行了,要死了,是不是?”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祂恐惧得双胸都在颤抖,震得她脸部剧烈弹动。
祂想要紧紧抱住她,却发现除了一颗头颅,她的每一处都被锁链捆绑,众生劫缠住了她,也吞噬了她!
她快喘不过气了!
祂疯狂拍碎着锁链,似乎掰碎它,嚼碎它,可是锁链太多,太多,祂嘴里全是血浆,根本解不开!
“……好……好漂亮的凤凰羽翼……像……烟火尾巴一样……郑夙,郑夙从来,都不肯带我,去看……烟花……”
她费劲睁开眼,却是一片血色汹涌,根本看不清它。
阴萝低声,“我……想……摸一摸它……”
赤无伤扇动那半扇的凤凰羽翼,包裹住她的脸庞,像是睡在一片斑斓天光里。
祂强忍悲痛,“郑阴萝,郑阴萝,小爷求你,别睡,别睡!咱们这就回天门!咱们不要神台也能活下去!”
她没有回他,忽然双瞳泛白,娇笑起来。
“……嘻嘻,骗我真好玩,被玩,被玩啦,嘻嘻……”
将近十七日十七夜,赤无伤才咬断了她身上的两万两千根天罚锁链,整张嘴都露出了森白牙骨。
而祭生谷却成了狂欢之地。
“……发了!发了!又捡到一枚半神鳞!”
“还有这凤凰血,造化血脉,我长生有望啊!”
“哈哈,天佑我,天佑我菩提宗啊!!!”
“咦,这阴影……是不是开始移动了?”
众人被异象惊动,只见那重重锁链的神山里,忽然走出一道少年的身影,他跌跌撞撞,步履蹒跚,赤红血的短发,残金色的双瞳,臀部挺翘,垂着一根长长如丝绦的小辫子。
而在他身后,则是背着一团模糊的血肉,依稀看到一只少女的头颅,血迹模糊了面容。
“你们看,那少年身上,还背着半扇天神凤凰羽翼?!”
“这另一半是被他捡到了?!!!”
“啧,这小子可真走运啊。”
顿时。
人心浮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祭生谷又一次沦为血腥的狩猎场。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慷慨慈悲的神灵。
等救援的长老与弟子踏足其中,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寒气直直穿透天灵盖!
血衣之下,生灵嚎叫,白骨累累。
血衣之上,血枪染煞,流苏飞扬。
那少年扬着半扇凤凰金翎,赤血的尾羽温柔覆在少女的血肉上,他耐心捧着那一颗发怒又哭泣的俏丽头颅,轻声哄道,“郑阴萝,今天小爷又给你捡回了一百三十枚神鳞,等集完所有,你的灵也回来了。”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不会。”
“小爷,从不骗蛇,拉勾勾!”
——祭生谷有金羽堕神横空出世!
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天漠大域!
无岁宗一夜灭绝!
隔日,喜事宗众修惨遭横死,连大尊主也没能逃过厄运!
剩下的六宗八大域慌忙求神来佑,来是来了,是参卫帝廷的伯都大武神!
“……堕神是你?”
伯都大武神骇然一惊,“六殿下,你,你入了魔?”
赤红短发淡淡道,“让开,否则,死。我非郑阴萝,我屠灵,掀浩劫,依然可以入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而情天禁之下,又添了一具武神圣尸。
天漠大域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凡是入了祭生谷的生灵,被株连全宗门!
就连远在皇人山的蒋松庭,都被一众修士苦苦哀求,岂料转头就遇上了那杀神,他们吓得当场昏迷遁逃。
蒋松庭神色复杂,“……郑阴萝,失败了?”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枷锁解除。
赤发少年却问,“一百九十五座天门为何关闭?诸神都不在家吗?”
“……”
蒋松庭低声道,“月宫那位,前些日,修无情神台归来,新收了一个弟子,满天阙都在庆贺,而异界,似乎有了一些骚动,神主已率众神尊,前往宝宴大山应对,嗯,今日,今日还是那郑青穗帝姬的生辰,天尊特意摆下宴席……为了不被异灵闯入,特意关了天门,你,进不去的。”
少年的唇边凝了一抹冷笑。
“郑阴萝神台崩坏,即将魂飞魄散,这满天阙,却在庆祝,哈……郑阴萝,你后悔吗?你护佑诸神众生,他们却不佑你!”
——诸神,拒绝救郑阴萝!
他清晰意识到这个事实。
上一回杀上玄穹天是这样,这一回,同样如此!他经历过神狱二万二千重,早就不是那个会傻傻相信六界真情的小傻鸟了!
这诸天上下,都爱利益制衡,趋吉避凶!
赤无伤没再说什么,他背起少女转身离开,她仿佛不知哀愁,笑嘻嘻冲着蒋松庭挥手,咧开一枚奶白蛇牙,“骗子,骗子,该杀,该杀!”
高山,漠海,冰渊,石地,尸林,血楼,少年天神背着他的青梅,一次又一次地披星走过。
他去了神农不尝谷,药尊远游在外,不救。
他又转身去了极皇小夜天,险些被骗了半颗神心,拖着残躯爬了出来,不救。
暮夜金庭痛失妖太子,视郑阴萝为生死大敌,不救。
而冥京二十四宫,天子正在行功,他同样被驱赶出去,不救。
不救,不救,不救,就是不救!!!
他快疯了。
他已经疯了。
而原本还有一些活泼的郑阴萝,似乎消耗了最后一丝气血,懒懒趴在他的肩膀,玩着他那根小辫子,她似乎一点也不急,只是冲着他傻傻地笑。
她一会儿喊他哥哥,一会儿又喊他夫君。
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怨毒阴冷,但是很快,她又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掐着他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