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嘟囔道,“昨夜人家是真没发现嘛,他跟郑夙长得一模一样,性情也像,口气也像,亲我抱我也像!”
她说得那样随性自如,在祂面前,肆意展现着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溺爱。
张悬素垂下月神双瞳,似乎洞彻了一切,“撒谎。”
她:“……”
所以说,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去搞她这位诸天最年长的师尊?
哪怕是再怎样清修寡欲的,在年岁的历练中,总会沉淀出一些惊人的直觉与经验。
而她的手腕同时被练星含攥住,唇如暗紫朱血,皮笑肉不笑的刻薄狠毒,“有一些老东西,平日里清高的,屁都不肯放一响,如今倒是厚着脸皮,来小的碗里抢吃的了。”
但它迎来的是诸天大尊者一声冷叱。
“你闭嘴!少插手!”
祂寒声,“吾是在问她,她为何撒谎昨夜之事!”
练星含愣了愣,旋即讥笑,“老东西,你多见少怪了是吧?她什么时候没撒谎过啊?”
想要哄骗你时,那可是蜜嘴甜舌,张口就来!
阴萝怒劈它一脚,但下一刻她又被月宫尊者捏着膝弯,别了回去,尽管动作是强势的,但那素冷的脸庞却透露出了一丝绝望。
“她知道,她知道,那不是却祸,所以才敢当着我们的面。”
练星含起先还没理解,等它看到这一位元会极祖那心如死灰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祂的意思。
无论它在登真做她的小爹,还是它成为鬼皇之后,元幼平对它的态度始终恶劣,轻慢,敷衍,而且当着众生的面,她也从不避讳戏弄它,以至于它都很习惯了这种元幼平独有的野蛮,甚至错以为是一种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这是喜欢吗?
不,这绝不会是喜欢。
她若是喜欢他,就会珍重它,爱惜它,哪怕是对它再恨意滔天,也不会在人前作弄它,她势必会保护它裸露的每一寸肌肤,溢出的每一声呼吸,绝不会让任何生灵玷污它的分寸之地。
可元幼平没有,她若想要它,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当着它弟弟的面,当着它大母的面,在所有人面前,她都可以谈笑自如地击溃着它的羞耻与底线。
——她从来没有珍惜过我。
我不是落在她肩头的雪,也不是被她夏夜捧起的萤,我从来都不得她细心珍藏。
练星含本来都快麻木了自己索求的情感,它对元幼平不抱期望,就不会生出更多的奢望,它就能骗着自己跟她抵死纠缠,痛且暴烈地过完这一世烈狱。
可它今日突然发现,她不是学不会妥帖。
只是,那不是我。
原来她也会珍爱她的兄长,从不在人前亵玩他的软弱,也不教众生看他沉溺情海的笑话,她甚至将他放进了欢喜圣天里,不管如何泛滥,只为她独享。
那么暴戾阴狠的元幼平,那样周全护着她心上神祇的每一处。
它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那我呢,我算得了什么?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轻易得到这一切?这不公平……”
它双眸滴滴答答,渗出红泪。
陡然,它头颅扭曲拔向身后,死死盯住了那后头进来的黑发神主。
去死。去死。去死。
无数疯狂的恶意将它淹没。
只要元幼平的最爱死了,它才能成为元幼平新的最爱,不是吗?
所以,最爱去死,最爱去死,最爱去死啊!!!
少年魔种召出了封神陵,漆黑铁棺上的猩红魂幡高高扬起,无数恶魂戾叫着,发疯冲向黑发神主。郑夙微微皱眉,抬起一枚长绝天的神令,只是没等他施展,手腕就锁上了两枚圣洁无双的月轮。
“……老师?”
回应他的只有一句轻不可闻的呢喃,“该消失的……早该消失的。”
阴萝都懵了。
不是。
怎么短短时辰,这就疯了俩?
她不就是撒个谎吗?至于这么颠吗你们?!
随后,阴萝又看见那假郑夙浑身是血,倏忽轻笑一声,竟有一丝悲哀,“哈,原来,如此,她从来都未正眼看我,只当我是他的替身,我早该知道的,怎么能对恶女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然如此——”
竟也从袖里旋出了一册渡罪冥图,低头的瞬间,杀意爆冲天际。
“我便先除了你这最爱,再拿了你做我食鼎之肉!”
阴萝:???
救命!
怎么隔空的对象也能疯啊?
我的鱼塘全疯啦!!!
“小心!!!”
她身后爆出一声怒喝,却是那谢灵吟提起一支银砂法剑,曦晖朗曜,仿佛能吞吐大荒万泽,这武道诞生的少年王者前一刻还在骂着她的不知廉耻,下一刻就挺身折剑,挡着她的要害。
“却是忘了,还有个小尾巴没有清理干净。”
那一道柔软的叹息声中,显落一重红衣法身,那皙白的指尖拢着黑纸扇,摇落了一片庙观的天光云影。
“不过,能拖住你小哥一刻,也足够了。”
这让阴萝想起了见这狐狸的第一面,装成了路过看戏的狐狸少年,被她倒霉拖回洞穴乱搞。起先纯情羞涩,吱吱乱叫得跟个什么猴精转世似的,后来仿佛掌握了诀窍,给她活色生香演绎了什么叫男狐狸精!
这狐狸惯是有多副面孔的,比她还多一千个心眼子儿!
“足够你雪诗哥哥——”
雪皙的指腹一节节折起扇骨。
眉眼卧的是横波潋滟的黛山,唇上簪的是灼灼欲燃的春花,就那样华艳艳,清纯又无辜地朝着她笑。
“杀妻证道,成全我绝情无上大道。”
杀死未来的你,亦在杀死未来钟情你的我,如此,我们才皆大欢喜。
“嘻嘻,嘻嘻,巧啦,太巧啦。”
那龙墟恶姬同样昂起一双峥嵘锋锐的猩红头角,她双手脆烈击掌,姣媚的眼唇,满含癫狂恶意。
“也让人家杀夫证道一回,尝一尝哥哥濒死的颈,定是无上快活!”
第200章 最后修罗场
敲!
这根狐尾尾!
果然是顶坏的!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归国登真的第一面, 阴萝见到那个传说中宠甥无度的元家舅舅,元束清,尽管对方春风拂面般温和宽容, 但那一副温软山水的隽秀皮囊之下, 那似有若无的恶意, 阴萝还是察觉到了。
不管她闹得如何翻天,这一尊含笑的玉面大佛总能浅笑自如,替她镇压一切魑魅魍魉, 让她无限顺心畅快。
你以为这是宠她吗?
这种捧杀的伎俩, 她早就在西池天后身上见识过了,只不过他的手段更高明, 更不着痕迹, 轻易不能教世人窥破。
郑夙也宠她。
但郑夙从不会把她的任性刁恶视为理所当然,放任她的毫无节制,洪水滔天, 所以四时八节里, 阴萝总有几个时辰是极为讨厌兄长,讨厌他的管教, 讨厌他的不容情,他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其他人,痛痛快快顺着她呢?
这是郑夙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今时今日, 她尚有底线与分寸, 她的高神兄长功不可没。
于是阴萝在与坏狐狸动手之前, 还很娇蛮地放了狠话。
“你们欺负郑夙可以, 但不许伤他, 否则事后,我定要一桩一件地讨要回来, 让你们永无宁夜!”
她这话一出,郑夙周围的气流都凝滞了。
“……哈,元幼平,你是真护着他!”
少年魔主练星含抓着那一张猩红魂幡,手骨狰狞暴突,它笑得凌厉,那骇人的泪痕就做了两抹釉下红彩,绘出一程惊心动魄的凄艳。
饶是楚穗穗躲藏在返天珠里隔空看着,都不由得生出几分面红耳赤。
现代帅哥是不少,但原装想要达到惊天天人的程度,却是寥寥无几。也就她那顶流男友,留着一头白金短茬狼尾,血唇更是棱角分明,被誉为跨世纪的末代神颜,楚穗穗每次探班,都如小鹿乱撞,情难自抑。
可惜顶流男友长了一张生育力很强的俊脸,却是个性冷淡,连牵个手都难如登天!
不过男人越冷淡,征服也越带劲儿,楚穗穗就不信自己炼化不了这根桀骜不驯的白金狼尾!可就在她摩拳擦掌要拿下她这位未婚夫时,她喝凉水塞牙缝,时隔十五年,第四次穿了回去!
如果不是返天珠,她小命玩完!
楚穗穗都欲哭无泪,她这是穿到了什么至恶时代?
不过天珠在手,局面又初步稳定下来,楚穗穗原本慌乱的心脏也恢复了正常,到现在为止,她甚至还能点评一番修真美男的各色风情。
譬如。
这少年魔主比起顶流男友,骨相更阴柔,妖冶,暗艳,糅杂了雌雄莫辨的美感,楚穗穗欣赏惊叹之余,又泛起一肚子的委屈。
穿越第一次,她被那嚣张跋扈的神天恶姬害死,她牢牢记得恶姬的对头,是那极皇大宫的万古魔种,而老天竟也很眷顾她,在穿越第三次将她送回了魔种还未出生的时机,她高兴不已,就给他喂了好多血,都是她舍不得的精血呢!
他不感激算了,不记得也算了,竟还帮着那恶姬来杀伐她?
明明她看一些小说,不管是蛇君,魔尊,邪种,这些邪魅系的老公都是从小养起的,养得忠贞又黏人!
她呢,倒是养出了一头薄凉的白眼儿狼!
哈!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