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夙的手掌没有套戴任何饰物,拇指摩挲着她的润泽唇珠,“你既成天,又摆脱了旧天的双死咒,天下再无局可困你,这双唇,往后就不要再吻其他人了。”
阴萝顿时笑嘻嘻,“你嫉妒喔?”
郑夙啧了一声。
阴萝抱胸,“你这样态度,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她双耳一紧,就被一双欺霜赛雪、修长秀窄的玄妙掌道圣手掩了起来。
郑夙额发微分,长发还未束起来,只在额心披了一条仙家无事的逍遥带,他懒散瞧着她,那笑又勾着几分欲气,魁梧雄壮的山都驮着他们飞快攀爬,翻山越海,闯进一片乍落的春景,野鹿眠在山野里,飞鸟跃向高天,活的,闹的,声息动人缠绵。
“我嫉妒死了。”
黄蕊黑纹的蝶儿正从他颈间闪过,连那投射在挺高鼻梁的薄薄阴影都轻盈唯美起来。
“求求爹了。”
他低下脸,鼻尖也亲昵剐蹭着她。
“以后只吻我罢。”
阴萝也扬起手,搂住他的颈,要将唇儿凑过去,凑到一半,还呶呶骂他,“会不会闭眼的呀?你怎么跟师尊一样古板啊,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呀!”
郑夙无缘无故又挨了一顿,只觉好笑又无奈,他便也听话合了合眼。
岂料——
“嘭!”
他胸心挨了狠狠一记,阴萝则是倒翻着摔了下去,重新落入另一个炙热的胸膛。
郑夙缓缓睁眼。
扫下下方时,眼锋还有些冷。
赶过来的少年天神还呼哧喘着气儿,把阴萝接着,拢在怀里,就地滚了一圈儿,还不忘气愤质问她,“你刚干什么呀?你怎么可以亲你哥呢!”
“他不是我亲哥!是可以亲的!再说我哪也没亲上!”
“不是亲哥也不可以亲!”
凤凰少天君可太生气了,又搂着阴萝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他还特地把她的小翘臀捧出去,高高突了出来,让她磨一磨棱角。反正这处的软肉多,再疼也疼不到哪里去,得叫这小冤家好好长长记性!
阴萝的翘臀被一撅一撅的:“……”
这心眼小的!
当然这凤皇也不是真的小笨蛋,他滚动的过程中还脱出了一枚劫量金环,当场就把一龙一凤给吞噬了。
阴萝最后瞧见的,是郑夙站在山都之上那猎猎飞扬的暗黑袖花,以及一抹冷淡锐厉的目光。
阴萝:“我哥绝对是要把你剖了的。”
这小硬骨还很横,“他惦记妹妹,还有脸剖小爷?哼,果然东西都是越老的越坏!”不管是想当郑阴萝奶父的,师尊的,还是哥的,都是坏东西!
阴萝扯他脸儿,“哼,你怎么不说东西越嫩越不中用!”
“小爷又怎么不中用了?!”
小硬骨爬了起来,双臂撑在她的颈圈,那小烈情辫被他盘到了颈根,青筋微露。
劫量金环把他们直接传到了赤无伤的神国圣境,磅礴巨树在她眼中倏然撑开,巨硕深黑的根系,高峻挺拔的树干,青碧华盖,高耸入云,祂正在最盛时,那净白的古神桐花吐出紫绒色的花萼,正如这少年天神的情意也吐露得华灿,全热淋淋地浇着她。
这么一场下来,小天神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他就小时那样,脑袋热烘烘顶着她的胸口,搂着她小睡在昆山芙蓉里。
赤无伤玩着阴萝的头发,嘴里还嘟囔着。
“郑阴萝,咱们就不能回到二十万年后么?小爷的家当都不在这里啊,娶你的聘礼又得重凑一遍!”
这小冤家最爱华艳,也最爱出风头,这场诸天婚典要是不能办得一等的风华,她肯定又得骑着他脖子撒野!
阴萝则是翘着脚,夹着那白柳玩儿,满不在乎,“我都在这里称天了,还回去做什么啊?合契大典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就揪个好看又阔绰——”
他急赤白脸捂住她的嘴。
“知道!我知道了祖宗!不会让你丢脸的!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少年凤君郑重起誓,“就用不死梧桐圣树做我们的喜车,我会取来九极沧渊最灵深那一颗帝珠来嵌你冠上婚珠!采到凤凰台最奇丽那一抹云霞纱绣你的肩上霞帔!到那时候,凤山玉律,天籁龙吟,郑阴萝——”
他掌心与她交合,热汗黏黏糊糊的,阴萝嫌弃想要出去,被他扣得更紧。
阴萝故意吓唬他,“到那时候,你就完啦,手上被我拴了绳儿,脖子也得套一根呢,天天都要被我拴着走,小马驹可怜得很呢,怎么样,要不要反悔呀?”
“嘿,谁反悔谁就是小狗!戴就戴!我乐意着呢!”
他又跟她稚气笨拙地拉着拉钩,像是两条小游鱼儿互相嬉戏。
玩着玩着,赤无伤又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头,少年英俊的眉眼扬开了快活的意气。
“郑阴萝,小爷又俊又能干,你可得把我好好拴着,就拴着你的床边,腰边,手边,所有你能看得见的地方!”
小爷定一辈子快快活活驮着你走!
酉时,金乌西坠,天地昏黄,小圣陀天宫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霞里。
梦春羽的脚步顿了顿。
在山门前,最暗的一处角落,那茂盛的黄姜花丛里,掩着一束狼狈仓惶的红衣,等梦春羽走近,对方也没有什么反应,它顶着一颗毛茸茸的鲜红狐狸头,呆呆又乖乖看着天边的落锦晚霞。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颗皈依了佛家的狐狸头,也是每逢黄昏,都要趴在那佛塔琉璃瓦上,痴痴遥望着天边的落日。
它还说,八万春山的落日最好看。
在它皈依释迦的期间,它一次也没回去过春山。
后来狐狸看得久了,记忆也开始错乱,渐渐生了病,梦春羽跟其他师弟商量后,第一次生出私心,瞒着它,给这情狐传了无量渡海经,让它逐渐忘却那些回忆。但它跟那小天道的牵系太深了,三万年后它还是成了他,成了容雪诗,要去应他无望的情劫。
梦春羽深吸一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起来!我小圣陀天宫就没这么孬的情种!咱们的老祖宗可不是坐以待毙的!”
“那神天婚典又不是今日举行!你摆这副死狐样子是要给谁看?就算是要卖惨,也得卖到她面前才有用,你师父我可是铁石心肠的,说不出嫁妆,就不会出一分嫁妆!”
这是要他抢婚的意思。
但狐狸动也不动,心灰意冷,它抱着狐狸头沉默了会,又扬起那长长的吻尖,语气茫然碎裂,“师父,我好痛啊,可我,舍不得杀她,又不舍得死。”
“师父……兰麝能怎么办呢?”
想看她长长久久,又不想看她跟别人长长久久。
狐狸又陷入凌乱的痛楚里,他甚至说,“对,婚典不是今日举行,我得去挑件好看的红衣,我要,风风光光给她送嫁——”
狐狸跌跌撞撞,就要离开山门。
梦春羽按了按额头,“回来!”
他还是说了,“你托为师注意的,与我长欢花,今日在本世代落根了。要不要去摘,随你。”
妖狐背影一僵,“……什么?”
他几乎挪不动脚步,生怕又是一场错觉。
梦春羽有一门秘密法诀,可以感应到这种先天灵花,他道,“今日有一颗先天情心脱了情身,坠了天地,这才滋养出了本世代唯一的一株长欢花,但具体方位,尚不明确,能不能赶上婚典——”
话音未落,他身边哗啦啦涌出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皆是双眼放光,在瓜田里吃得心满意足。
梦春羽:“……”
这群八卦光头真是很阴魂不散哪。
大小光头们争先恐后围起容雪诗,七嘴八舌道。
“狐狐师弟不怕,咱们小圣陀天宫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白饭的,不就是找一朵花儿么,就是一堆风化万年的牛粪,咱们都给你掘地三尺叉出来!”
“就是,别看俺们这些吃白饭的,一把子力气,可能干得咧!”
“你放心,等师兄一声令下,百万光头给你冲上神天抢亲!!!”
梦春羽当场黑脸,“抢什么亲,佛家净地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吗?去去去,都别添乱了!”
妖狐那苍白的脸色又渐渐有了血色,他急促喘了口气,死灰复燃般,揪住了梦春羽的佛袍,“师父!师父!我要它!我要长欢!兰麝若能得偿所愿,定将鸿钧混元界天拱手奉上,酬谢师兄师弟们对兰麝的爱护!”
梦春羽:“?!!!”
可恶!我佛!不是我不坚守本心!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梦春羽立即给大师哥彻静,二师哥彻默,三师哥彻流等诸天大佛尊发去了申请协议,就连师弟们他也没放过,从五师弟到二十五师弟,没陨落的通通都发了个遍。
主题:《论百万光头神天抢婚的可行性》
佛尊师哥们:“……?”
虽然知道四师弟老爱发癫,但这一次是不是癫得佛祖都看不下去了?还上神天抢婚?
抢天道的婚?
他怎么不把他们这群师哥都嘎了去见真佛啊?
等佛尊师哥们看到那抢婚的酬金,迅速披上袈裟,戴上金钵,肩头抗上降魔杵,凛然发了传音。
“我佛有成人之美,师弟别急,师哥这就带百万光头,来助你天宫抢婚!”
寒仙洲,龙潭剑崖。
剑风阵阵,刮骨刺喉,那一束红衣早已被冷血浸透,膝骨碎裂,仍是挣扎着爬起来,去承接第九万三千六百道剑意。
大师哥彻静眉头微皱,“这究竟是什么先天情心,竟然如此——”
他一个佛家圣者,说不出歹毒之语,但九万道剜骨刺心般的剑意,每一道都透着无穷的恶意与阴冷!
说是考验,它就要摘花者死!
二师哥彻默有一双毒眼,他叹息道,“这颗情心是被迫陨落的,情怨极深,菩疆若想摘到,怕是不易。”
何止是不易!
他们三大佛尊,还甚至还有梦春羽这一尊未来天佛庇佑,竟也让那妖狐生生去了大半条命。
快到了。
容雪诗眼前弥漫起一层浅浅的红光,玫瑰色的凄冷美感,九万七千六百道剑意,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但与我长欢花也近在眼前,跟上次一样,他涉过那冰寒刺骨的血河,爬到那彼岸旁,伸手轻轻地,掠过这一株纤弱的花植。
他仍觉这是一场梦,指尖颤着,竟不敢碰。
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