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刁蛮恶婆娘!
小爷不跟小女子计较!
风声呼啸时,赤无伤又忍不住回了头,那刁蛮恶婆娘长了一张银盘小脸,翠绿瞳,肉粉唇,耳边戴着小把金珠紫绒色桐花。
他愣住了,眼看着她冲过来。
梦幻浮沤,置换!
阴萝袖袍飞掠,擦出了自己的情骨天剑,对方只是惊了惊神,反应竟也不慢,陡然从梦境脱离开来,腰锋横出凛凛烈烈的情天禁。
灭度!惊杀!
“刺啦——”
一剑一枪同时扎落。
骨白剑锋穿破了黑巢心脏,而那凌厉无匹的冷金枪锋擦过阴萝的脖颈,只留下一线浅浅的血痕。
赤无伤另一只手撑在她另一侧颈,胸膛那血就淅沥沥地淋到阴萝的喉颈,他仿若知觉,神志恢复一瞬,笨拙去擦她的抹胸边缘,“婚服,婚服……要弄脏了,对不起,郑阴萝,我,我弄脏了婚服。”
他将腰间藏着那一枚同心结轻轻塞入她的掌心,张了张唇,又缓缓闭上。
凤凰同风,陨落九天,不死圣树枯寂的瞬间,神国也焚起了汹汹烈火,从他身后传来了百禽万鸟的悲鸣。
“对不起,小爷……都是小爷不好,总是,总是搞砸这一切……”
那梦,好美啊郑阴萝。
少年天神还想说什么,但已说不出来。
郑阴萝,小爷后悔了,小爷不要跟你同生共死,你就高高去坐你的帝台吧,永生永岁,不死不灭。
第255章 最后修罗场
随着异种天道的陨落, 凌厉暴雪,突然而至,纷纷扬扬覆盖了万界域宗。
诸天神佛皆是一惊。
佛世尊容雪诗却是心有所感, 佛眼看向那悬龙庙的深处, 天从那鲜红到近乎乌暗的心巢里走了出来, 那漆黑闪亮缎子般的长发蛇辫又一次被雪淋透,发卷盘曲,镀着水银般的色泽, 当她抬起双眸, 那冷翠色的淡金竖线蛇瞳变得越来越淡。
好像。
容雪诗忽然想起了仙圣月宫的那一双水镜般的月眸,它入了情海, 变得柔情和缓, 如清泉一般汩汩流动。
阴萝却是与之相反,她眸色越浅,情绪就越淡。
“是我天帝主的情天禁录!”
有尊者低低说道。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在无量海洲领教过一回, 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感, 又在大雪覆盖的那一瞬,迎来全然忘记的寂然与空旷, 幸好那一次的情天禁雪对付的是初代永劫容雪诗,如今的佛世尊薄伽梵,他们只是被余震扫过, 修养了数月就恢复了正常。
而这一次天帝主的情天禁录又对付是谁?
魔域战场。
原道大母魔碑见到这一场旷古般的清雪, 陡然警惕起来, “情天不伤禁录?你家那位又想干什么?不会也想把你搞得失魂吧?”
阴萝登鼎本世代的高位, 她的功行与功法也为周天所熟知, 大母魔碑更是倒背如流,预防她随时突击他们魔域, 它辛辛苦苦攒下这一份家业可不容易!
练星含同样是抿紧了薄紫唇,脸色难看,“……她敢?!”
他到底是没多少底气的,那小混账什么混账事儿干不出来?练星含有些不安地询问,“大母,她是不是怪我没有去神天抢婚?让她很没面子?”
他也是知道的,这些帝姬王女长着矜贵的身子,高傲的脾性,嘴里说着不要,但极为享受着男人的追捧!
尤其是这种抢婚的情节,来的人越多,就越能证明她的份量!
先前不就有个流落在人间王朝的玄灵帝姬,被迎回了下域天,因为古怪精灵自强不息的性子,也是颇为受宠,不过因为赌气,她选了不喜欢的表哥成婚,合契当天被她招惹的男人都来抢婚,她竟是高兴坏了,还真跟其中之一的男人跑了!
那男人还是个人间混账,专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用了几根狗尾巴草就哄到了玄灵帝姬,在肮脏的马厩就跟他没日没夜厮混起来,更被当场撞破。
玄灵帝姬执意逃婚,其父其母当场震怒,剥去了玄灵帝姬身份,永世流放疆梧荒道。
那男人则是被斩得魂飞魄散,哪怕玄灵帝姬哭着说自己怀有他的孩子,也没能阻止下域天的雷霆立威。
下域天不缺帝姬王女,缺的是底蕴跟名声,特别还是在内外战场开拓的期间,上中天域女君们都在建功立业,他们下域天却陷入这种帝姬为了情爱抛却族阀荣光的丑闻,无形就在消耗他们的气运!
出息的天之骄女如雨后春笋般拔节而起,这样的颠女不要也罢!
“那倒不至于。”原道大母魔碑道,“你家元幼平看起来是能把人强行压进洞房的。”
她还需要逃婚?
怕是逃婚的是你们这群没出息的男人!
魔碑又说,“你跟了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元幼平是什么坏东西吗?”
唉,它也就敢这样暗戳戳骂几句了,当面它是不敢说的。
“她连情劫都能破开,怎么会愿意去跟那凤皇合契,再度绑紧自己?定是憋着坏儿呢!你没看到吗,除了那头妖狐,其余人兵马未动!都等着呢!”
不然按照那一群家伙的战力,早就闹翻天了!
看看现在那凤皇陨天的下场,就知道他们魔宫不去抢婚是明智的!
但这一场雪落得太盛,太亮,也太慷慨了,练星含从内心深处就觉得不详,他抬手抚紧自己精瘦平坦的小腹,迫切地希望这块腹肉里能再长出元幼平的骨肉,那她会不会为他多停留久一些?
而魔碑看他这个紧抚小腹的动作就头皮发麻。
好吧,虽然它也没有头皮,但是——
“够了吧?莫要再生了!”
有那俩活祖宗姑奶奶就够了吧?再添一对混世魔王,它这碑母还用活吗?
情天禁雪覆盖周天,众神天尊只觉得念头澄澈,心性空明,对付起异界魂种愈发得心应手,感受最深的当属妖魔两道,他们修的是恶瘴欲山,常年都徘徊在怨煞之巅,心魔也如影随形,如今竟也有隐隐脱出桎梏的舒畅。
妖魔两宗又惊又疑,难道天道也想要引他们入佛门?
他们知道今时今日,是神道天道为尊,他们妖魔圣朝不得不曲首,可难道以后诸天都得改成吃素的吗?!
“咚!咚!咚!咚!”
神天之上,大雪纷飞,炎火坠落,响的是阴萝特有的龙潮战鼓。
神天之下,战局沸腾,金戈相接,是诸天那近乎压倒般的胜利。
阴萝却罕见没有插手,她出了血巢之后,独独坐在那一座枯败的凤凰台上,竟是冷眼看着苍生自救这一场。
都说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从前的阴萝是嗤之以鼻的,她从出生时起就知道自己要抓住什么,她要风光,她要权柄,她要她之名通传神天圣朝大地,要众生万灵畏她敬她听从她!
她来当世,就要做那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传说!
但当她受过亲离众叛诸天不救的失落,经过神坛跌落信仰崩塌的绝望,领略到人王仙皇天帝的巅顶风光,也一程程走过万里山海飞雪炎天后,阴萝逐渐觉得有些东西并非那么难以得到,也并非那么难以割舍。
待她修持了极乐情道,那情爱更如丰盛的华筵,让她取之不尽。
他们就像蜜糖一样,将她身心都包裹起来,要让她软融融甜蜜蜜化在其中。
那么,我要为这些留下来吗?
留下来,我就是此天的唯一帝主,我坐高台,我掌众尊,苍生万民也会将我恭敬供起来。
阴萝甚至可以想象到,未来的他们会怎样为她争风吃醋,使出浑身解数来求得她的爱,更求她的子嗣,周全他们的漫长等待,她唯一不确定的是郑夙的傲骨,他会不会为她妥协。
但情欢如朝露易逝,她更想要她的永恒不败之业!
当细细碎碎的雪绒掠过脸庞,阴萝额心的那一条邪异厄线消失不见,眼下的两枚红痂情痣也随着雪水化去,好似一尾半透明的冰绿泪翅儿。
她再睁眼的瞬间,天地枢机倏然贯通,邃丽虚空之中漂浮着一扇万丈庞硕巨门,无垠寰宇浩荡的气息流淌进来,比生门更辽阔,也比死门更壮丽。
不知名的歌谣流浪到阴萝的耳边。
魔种起先还很疑惑,“大母,天道还要渡劫吗?”
“等等,不对,这——”
他眉眼骤然变紧。
“是超脱因果!”
魔碑同样露出惊色,“她难道是想……?”
“元幼平!元幼平!——天道!天道!!!”
魔种飞身渡到了凤凰台,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直冲进她的怀里,双臂将阴萝的胸腰抱紧,嗓音因为害怕而变得尖锐阴娇,“你要去哪?你要去哪?!元幼平我告诉你你哪里也别想去!你只能在这里!只能在这里!”
他一遍遍重复着,强调着。
“你这此间天道,你该庇佑此间的,你该永远在这里的!”
“元幼平!你睁眼看看!这里才是你的起源地!你的故乡!你要舍了它了吗?你要——”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哽咽着,“你要舍了我吗?”
泪珠像是一朵朵精巧的小玉兰花,晶莹粉润的,颗颗滚落绽开在她的掌根。
“唉呀。”
阴萝顶起掌根,擦拭他的眼泪,“你怎么老哭呀,万古魔种欸,一点出息都没有!”
练星含却是越哭越凶,指头压着她的冰绿冷凉指甲,小蛇一般钻进了缝隙,他尤其喜欢与她紧密抵着的姿态,像是每一次的欢海他都要与她密不可分,痛与爱是同时贯穿魔魂的
“元幼平!要不是你招惹我,我日后肯定出息坏了,我能屠尽神佛炼尽轮回你信不信!你凭什么,凭什么惹了我,你又,你又不要我。”
这小滚刀肉居然说,“你瞧,你瞧,你就是没出息,我不要你又怎样,会天崩地裂吗?唉,你都杀了那么多的系统,难道学不会他们那一套火葬场吗?现在的娇美小寡夫可是很受欢迎的!”
“不要!不学!”
练星含厌恶至极,又含紧她的腰,她的个头实在太娇矮了,他得像猫儿一样高高弓着背,才能将脸窝到她的颈窝。
“我不会找其他女人刺激你的,我讨厌她们碰我,元幼平,我是你的,从头到尾都是你的!”
阴萝摸着这奓毛的猫儿,“知道啦,乖乖。”
她难得这样唤他,魔种有些受宠若惊,他忍不住分开紧密纠缠的身体,低头看她一眼。
但她却在看那一扇虚空巨门,翠冷瞳跳动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欲望。
炙热,且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