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陷塌方是最好的解释。
很快,不管是僧人还是游客,都统一了这个口径。
南羽将奄奄一息的了真小和尚从门板下拉出来,这才淹没在到处寻找“幸存者”的人群中。
虽然是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但她身上没有沾到半点尘埃泥水,干干净净的,就如路边那些被雨水洗礼后又沐浴了阳光的草木。
直到回到刚爬上台阶后的灵山寺前殿,四周来来去去热闹喧嚣的的人们令南羽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
“南羽。”张嘉玉惊喜的走到南羽身侧平拍她肩膀,抱怨道:“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做个驱邪法事吗,怎么用了这么久?”
她把南羽的手机递过来:“把手机拿着,早知道我就应该让那小和尚把手机给你留下的,害的我也没法联系你。”
看来小和尚用谎言骗了张嘉玉,出家人说起谎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张嘉玉能没事太好了,妖邪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也太危险,张嘉玉不清楚自然最好。
南羽左手接过手机,顺着张嘉玉的话道:“用了点时间,老和尚说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下山吧?”
“没事就好。”张嘉玉大大的松了口气,又说:“对了后山出什么事了?刚刚听到轰隆隆的一声,好像大山塌了的那种声音。就从后山那边发出来的,好多人都朝那边走呢,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过那边的路被封了,人都过不去。”
“啊,是吗?”南羽装糊涂,“我也不清楚,我过来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刚刚的确也有听到一声巨响,我没太关注,只顾着找你了。”
张嘉玉:“算了,不管我们的事,走,咱们顺着下山那条路再转转去,摊上有卖漂亮的小石头,之前我就想买来着,没想到会遇到大雨。”
她要去拉南羽右边的胳膊,南羽把左手递给她。
张嘉玉挽着她左边胳膊,压低声音又说:“我刚听人说,就上午那场大雨,把半山腰上的很多人冲走了,有些生死不明,有些只找到了尸体。”
南羽垂下眼,小声问:“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张嘉玉又补充:“咱们市里的雨小,也没下冰雹,就灵山寺这一块地儿冰雹加大雨,说起来这种佛门圣地不该是有佛祖保佑,天灾人祸无法到达吗,怎么老天偏偏就在这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加冰雹。”
而且恰好还是在灵隐寺庙会的日子里。
她凑在南羽耳朵上,继续嘀咕:“我爸说的对,神佛不可信,这就是骗人的鬼玩意儿,你也别把我太婆婆的话放在心上。”
南羽用力点头,赞同她的话,“嗯。”
刚走出殿外,南羽和张嘉玉遇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林媛一行人。
几个人手里捧的是寺庙里临时供应的暖粥,林媛的脸色很不好,钟学长低着头正在温声哄她。
虽然是上午下的大雨,但他们身上依旧湿漉漉地混迹了泥污,脚上的鞋子也早就被山洪冲的不见了踪影。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林媛一抬眼看到南羽和张嘉玉,噌地站起身,“你们为什么不会被雨淋到?”
别人都在大雨山洪中狼狈的挣扎哭叫,只有她们两个闲庭漫步没有半点的损伤。
不等两人回应,林媛又叫:“你们两个还算不算个人,既然不会被雨淋到,就该出手救人,那么多人被大雨冲走了,但凡你们伸伸手,他们就能活下来。”
其他人显然赞同林媛的话,他们站起身,愤怒的盯着张嘉玉和南羽,七嘴八舌道,“你们好冷血啊,只顾自己。”
“看到小孩子不愿意拉一把,看到老人也不愿意拉一把,你们两个真不配为人。”
“真不敢想我会和你们两个在同一个学校里,等着吧,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学校,像你们两个这种冷血残酷的人,不配在梅大毕业。 ”
张嘉玉气得要和他们辩驳,南羽反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朝台阶走去,“你们想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便。”
下山时,台阶两侧的那些小摊子大部分都已经重新开张,台阶上时不时地有人经过。
台阶旁边的树林里被山洪冲刷出一道道的沟壑,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只只埋在淤泥中的鞋子。
张嘉玉沮丧地垂着头,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同学们的那些话冲击的一点也不剩。
她喃喃问南羽:“我们做错了?”
南羽的神情相对而言极为沉静镇定,“你怎么能确定在停留施救的那一瞬就不会被大雨冰雹淹没?你能肯定你一直不会被雨淋?我们侥幸活下来,是幸运,不是罪过。不管是有一个人还是一百人因为大雨山洪死去,也都不能归罪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是幸存者。那些人的死和灵山寺的上山路径设计有关系,灵山寺没有修建山洪泄渠,也没有在上山路上修建让人们躲避灾雨的位置。”
南羽这样有条有理的一说,张嘉玉心头终于好受了许多。
不过,在经过那些卖各种颜色的小石头摊位时,张嘉玉并没有停留,南羽虽然看到了,也没提醒她。
南羽刚一回到家,立刻把门反锁,一路都在篡着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打开。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小小的褚幽。
之前小家伙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现在足足有中指那么大了,背上有一根细细小小的触手,小触手表面很多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缺了肉,看起来就像是被虫子啃过的一根细木头。南羽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是受伤的位置。
小家伙套着一身黑袍,闭着眼躺在她的手心里,像是在熟睡。
南羽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他的唇角,他也毫无反应。
以前她以为见到小家伙实属意外,小家伙和褚幽长得极像太过神奇。
现在才明白过来,小家伙分明就是褚幽。
他大概是因为没有恢复能力,只能缩到这么小,成日里睡觉肯定也是因为虚弱的缘故。
南羽找出家里的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黑色衣袍脱下,用棉签沾了药水,一点点涂抹在他身上那些细小不可见的伤口处。
伤口虽然很小,但他身上密密麻麻都是这种小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帮褚幽上药完毕,把小家伙缠裹成了木乃伊般的样子,南羽才后知后觉的听到咕噜噜的肚子响声。
她没敢点外卖,草草煮了一碗白水面条,一边吃一边用手机搜索替天道。
网络上关于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对方既然能这样拐着弯的诱她去灵山寺,肯定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
南羽没想过跑路,现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她觉着自己不管跑哪里也不管用。
她拿出纸张,记录自己现在能得到的讯息。
替天道杀不死妖邪,只能在灵山寺炼妖阵中围困妖邪,但现在,禅院坍塌炼妖阵被毁。
只有她能杀死妖邪。
替天道不敢杀她,因为只有她能杀死妖邪?还是别的原因?
她在第三条下面打了好几个问号。
但现在基本能得出一个结论:她和小褚幽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对方损失惨重,且没有能困住妖邪的炼妖阵,他们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顶多就是在暗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南羽冲了个澡,把木乃伊般的小褚幽放在枕头上。
那根小小的触手因为缠裹了太多纱布,看起来就像是包裹了纱布的火柴棍。
南羽戳了戳,觉着自己包裹的挺不错,她没敢睡枕头,头搁在枕头一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里迷迷糊糊,像在被无数人追杀,一直在不停的奔跑。
身体突然被一晃,就如从高处坠落,南羽以为是替天道的人找了来,一个激灵睁眼的防备地推向落在她肩膀的手。
她的胳膊反被对反抓住。
对方捏住她的手腕,冷漠问:“你是谁?”
南羽这才看清,站在她床头的是褚幽。
咦?
她瞟了眼枕头,枕头上空空的,小褚幽不见了。
这是变大了?
还不认识她了?
失忆?
南羽观察他的神情,试探问:“你,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你还记得什么?”
褚幽抿唇,不答。
南羽懂了他这种微妙的情绪,他不仅不记得她,也想不起所有的事情了。
“我是你女朋友南羽。”南羽补充:“你平时喊我的南南。你叫褚幽,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居住,说要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褚幽微微眯眼,似乎不太能相信她这个话。
南羽已经掀开被子拉住他的手,开开心心道:“是不是饿啦亲爱的,我们去做饭吧。”
褚幽能清醒,已经给了南羽莫大的惊喜。
厨房的冰箱里有些空荡,南羽牵着褚幽的手出门采买。
傍晚的夜市十分热闹,本来想在家做饭的南羽没能忍住夜市里的小吃诱惑,抓着褚幽的手游走在各个小摊前。
“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这个也不错哦。”
“喝奶茶吗?她家奶茶好好喝哦,来一杯情侣吨吨桶咱们一起喝。”
“这里可以玩5D动感的,情侣可以优惠,哎呀真好。”
褚幽的脸上一直都很严肃,不管南羽说什么,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情绪出现,他身形笔直,走路没有声响,看起来就是个从没踏足过这种地方的富豪精英,和整个充满烟火气的夜市一条街格格不入。
不过他手上大包小包拎着各种零食,还有一块切半的硒砂瓜。
南羽一手抱着吨吨桶,另一手挽住褚幽的胳膊,“奶茶好喝嘛?烤串好吃嘛?烤玉米呐?”
褚幽说了进入夜市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我真是你的男朋友?”
“当然啊。”南羽点头,无比肯定以及坚定,随即噘嘴,愤愤然道:“怎么啦,你别说你现在要不认我这个女朋友。这可不行。”
她瞅了瞅四周,趁着没人注意,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吧唧亲了一下,“不许和我说这种话,我会很难过,你那么喜欢我,最看不得我难过。 ”
褚幽的唇被她一亲,又紧抿了住。
像是个良家少妇被恶霸强碰了一下后,想表现出嫌弃,又碍于对方的威胁只能忍气吞声。
南羽见他的反应冷淡,顿时不甘,刚刚的一时兴起变成愤愤,又走了几步后,在拐角没人的地方搂上他的脖子,去咬他的唇。
他的唇一如既往的冷,清冷冷的冰雪异香令她有些很是困惑,她放开他的唇,好奇问:“为什么我总闻着你身上有种冰雪般的异香?”
冰雪本该无色无味,但南羽总能闻到他身上甘冽的冰雪清香。
褚幽没有回应,他的眼眸是望不见底的黑,在南羽的唇落在他的唇上的那一刻,他眼中再次渲染的一层浓浓墨色。
他的喉头缓缓地的滚动,眸光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