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酒国大拿,祖千秋在这方面已经不是自信,而是到了一种自负的程度。
二人一敲定,祖千秋立时露出稳操胜券的得意神色,似乎吃定赵荣。
但他抬头一看,
这少年忽然变脸,脸上哪还有半分犹豫,甚至笑吟吟地瞧着他那些瓶瓶罐罐。
登时便有种上大当的错觉。
可转念一想,
‘他才多大,酒没尝过几滴,更休说懂酒具了。’
“祖先生,快开始吧。”隔壁的赵荣催促起来,好像很急。
祖千秋眉头一皱,把手中的破扇搁到桌面上。
他挑出一个小瓶子,又摸了摸口袋的玉杯,准备待会在这少年面前卖弄一番,好解郁结。
“此乃六十二年份的三锅头汾酒,”
“赵少侠,饮此酒最宜何种酒具呢?”
祖千秋乃酒国痴人,拿酒问话时变作一分笑意、三分得意,三分沉醉还有三分嘚瑟。
然而,
“饮汾酒自然用玉杯。”
赵荣其应若响,张口便来。
酒国前辈当场一怔,提高了一点声量,“为何?若无缘由,如何叫人信服!”
“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饮汾酒用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好!”
祖千秋虽然吃瘪,但见赵荣真的懂酒,他便赞上一句。
摸了摸怀中的犀角杯,他又揭开第二个小酒瓶的塞子,“这一瓶是关外白酒,又该用什么酒具?”
“关外白酒酒味好,却少了一股芳冽之气,用犀角杯增香而饮,那就醇美无比。”
“嗯?!”祖千秋一瞪眼。
“好。”他又说了声好,转而摸向怀中的夜光杯。
“那这葡萄酒,又该如何饮?”
赵荣笑望着他,满脸自信,仿佛他就是酒国前辈中的前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夜光杯盛葡萄酒,酒色如鲜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岂不壮哉?”
这下子,祖千秋神色骤变。
他已经不去拿酒瓶了,直接问赵荣:“高粱..?”
赵荣抢答:“青铜酒爵,始有古意。”
……
“若是米酒呢?”
“米酒则用大斗来饮,更显气概。”
……
祖千秋内心空落地从怀中掏出了古藤杯,接着将第八个小瓶中的酒倒了进去。
这次他不甘心地拔高难度反问:
“赵少侠,在下现用古藤杯,请问装的是什么酒?”
“自然是百草酒,”赵荣微微一笑。
祖千秋闻言,也不听他继续解释,一仰头便将古藤杯中的百草酒一饮而尽。
芳香之气扑鼻而来!
然而,
此时的他,哪还有先前的半分得意。
第92章 送客
‘我输了,’
‘一败涂地.’
少年句句说在祖千秋的心坎上,若在寻常,少不得心花怒放要以酒交友。
然此刻乃斗酒论杯,搞得他这位酒痴一句话反驳不了。
这般入了心坎的话,顿成扎心刀,如将他的大肚捅破,一辈子的酒水从肚肠流失殆尽,那样的空洞与落寞。
‘为什么?’
祖千秋以见鬼般的眼神看向赵荣,从来只有酒国前辈,哪来的‘酒国小少年’?
泡在酒坛里长大的吗?
“赵少侠,是你赢了。”
祖千秋叹息一声,“黄河老祖即日离开衡阳城,往日恩怨全消,绝不会寻赵少侠与衡山派任何麻烦。”
“我二人虽属神教,但也信守承诺。”
赵荣闻言点头,大脑快速转动,微微眯眼瞧着已‘醉’八分的落魄书生。
“祖先生,在下还有关于衡阳城的事要问你。”
祖千秋收好酒杯,听他说话。
“在衡阳螺粟码头闹事的是领头人是麦红年吗?”
这哪是衡阳之事?
显然是魔教之事!
但发生在衡阳,说是衡阳之事也不为过。
祖千秋神色一变,心中多出一丝怒气,直觉自己又被算计了。
要命的是,
他是以酒国前辈的尊严发誓,这怎能违背?
这辈子若违背了酒,他祖千秋要命何用?
“小子,你何等狡猾!”气急之下连少侠也不称了,祖千秋面色涨红,不知是酒意上来还是气得憋红了脸。
“可是我主动找祖先生的?”
“可是我强迫于你?”
“可是我赢了?”
“可是要违背自己的酒品?”
赵荣四连发问,叫书生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宛如喝了宫廷玉液酒。
向五岳剑派透露魔教行动,这与叛教无异。
若被其他教众得知,他祖千秋就是行走的“功劳”。
然而,
他是酒中知音,是酒痴。
这辈子可以辜负老头子,不可辜负美酒。
赵荣让他以酒起誓,属于钉死了这位对酒有信仰的怪人。
“麦红年没去城西码头,那是风雷堂另外一位香主。”祖千秋泄了口气道。
原来是风雷堂!
赵荣神色一动,瞬间明白过来。
风雷堂长老童百熊与杨莲亭素来不合,但此人武功高强,曾与潞东七虎相拼,救下性命垂危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见了他,都要喊声童大哥。
难怪杨莲亭让麦红年在同伴中找叛徒,想来是要以风雷堂出叛徒来针对童百熊。
这下子,赵荣的思路清晰了。
“早前来衡阳追杀叛徒的教众也是风雷堂的人?”
“那是白虎堂的人,”说一句是说,说两句也是说,好在这些人与他祖千秋不是一个路数的,“白虎堂没抓到叛徒,不少教众受到惩处。”
“东方教主叫总管发令,若是这次再办不好,会有更严厉的处罚,白虎堂办事不利,于是总管安排风雷堂接手。”
祖千秋像是破罐子破摔,带着一丝戏谑道:
“你杀了一个麦红年没用的,衡州府之地至少还有七八位不比麦红年弱的香主、旗主,他们全在捞功劳等着晋升。”
“风雷堂的人还在持续南下,教众源源不断。等饶州分舵建好扎根,再朝南拓进,必然一直对此地用武。”
“赵少侠,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了吧。”
赵荣何等机灵,登时仔仔细细打量起满脸醉意的祖千秋。
这家伙滔滔不绝,显然别有意图。
“看来你与风雷堂的人不合。”
“怕是也看不惯那位杨总管吧。”他突然转变话锋,祖千秋的脑子没他灵光,闻言不由愣了一下,皱眉否认,“胡说八道,你可不要乱说。”
“风雷堂敢到衡阳作乱,来多少,我五岳剑派就杀多少。”
听赵荣义正词严的将“衡山派”改为“五岳剑派”,祖千秋嘴角轻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