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稍微呆滞了一下：“额……还没有……”

　　“好，”海琳娜点点头，“那我们就再等一会。”

　　凡娜也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地跟着点头：“……嗯，好。”

　　然后四位教皇冕下就真的转过身，开始跟凡娜一起耐心地等待着那座古老神秘的陵墓出现。

　　凡娜觉得心情有些微妙，她感觉到旁边的莫里斯老先生似乎也正投来有些疑惑的目光，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此刻这种朦胧模糊的灵魂投影形态下，莫里斯能不能看到她这有点复杂的笑容。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凡娜身旁，并随手拍了拍这位审判官小姐的肩膀：“需要等很久吗？”

　　凡娜也没回头，很自然地随口答道：“不确定，但通常情况下陵墓会在所有圣徒抵达会场之后几分钟内出……”

　　她突然停了下来。

　　周围似乎瞬间有些安静。

　　班斯特与弗雷姆的表情有些凝滞，海琳娜与卢恩则脖子僵硬地慢慢转过头，凡娜一点点侧过身子，目光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邓肯站在那里，一脸无害（自认为）地看着眼前的几个熟人。

　　片刻的寂静之后，凡娜终于一声惊呼打破沉默：“船长？！您为什么在这儿！？”

　　这一声惊呼仿佛石子落入水面，集会场上短暂的寂静瞬间化作了一场轰然扩散的沸腾——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轰然炸响的讨论，许多灵魂投影在错愕中后退，而紧张、戒备与惊愕的情绪眨眼间扩散开来，弥漫在人群中。

　　意料之中的情况。

　　邓肯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上的动静，转过头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坦白说，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凡娜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而在场的几位教皇则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他们立刻异口同声地高声号令——

　　“肃静！”

　　有莫大的威能从他们的话语中释放——海琳娜，卢恩，班斯特以及弗雷姆的意志扫过整个集会场，邓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周围那前一秒还在陷入混乱的“人群”好像瞬间就理解、领会了现状，尽管仍有不安在空气中流淌，集会场上的秩序却已经恢复。

　　而在集会场上的秩序恢复之后，海琳娜便第一个转过头来，盯着邓肯的眼睛：“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邓肯思索了一下，抬手在旁边的空气中轻轻一挥。

　　一只浑身包裹着幽绿火焰的骸骨巨鸟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我乘鸽子来的。”

　　海琳娜：“……？”

　　“我听到了钟声，”邓肯注意到几位教皇脸上精彩又微妙的表情，略作思索之后又补充道，“具体原因别问我——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就听到了。而后我注意到了灵体的汇聚，可能是因为四座巡礼方舟正好就在轻风港，这种‘汇聚’对我而言非常明显，就像夜色中的灯光……正好我对你们的‘集会’一向很感兴趣，于是就试了试，主要是尝试追踪凡娜的灵魂星光，结果就追到了这里。”

　　海琳娜目瞪口呆：“……这也行？！”

　　邓肯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行。”

　　海琳娜：“……”

　　凡娜则似乎对此已经习惯，在邓肯说了“我觉得行”之后她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眼前的现状（主要是体育生的环境适应能力强），并随口说道：“那您对今天的特殊情况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啊，”邓肯十分坦然地说道，“我第一次来。你们集会之后通常是干什么的？有个什么流程吗？”

　　“等待异象004－无名王者陵墓出现，”弗雷姆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幅冷静沉稳的状态，哪怕这种时候都是一板一眼，“随后，会有一位守墓人出现，获选者将被接引至墓室。”

　　邓肯颇感兴趣地听着，慢慢点了点头。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弗雷姆的话，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终于从广场中央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交流！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不对劲的陵墓

　　当那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邓肯的注意力立刻便转移到了广场中央的那片开阔空地上——

　　他看到那片斑驳陈旧的石板突然开始如流沙般起伏涌动，而某种庞大的结构从地面深处渐渐上浮，起初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个灰白色的尖顶，片刻之后，如同巨型金字塔和宫殿组合体一般的古老神秘陵墓便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庄严肃穆，沉默古朴，由某种灰白巨石堆砌而成的“陵墓”建筑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仿佛一道凝固的时光，映照在这片昏暗的混沌中，邓肯惊讶地看着这座从地面升上来的巨大建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仔细观察着它的风格与结构，却发现它与自己所知的、如今城邦时代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都不太相符。

　　倒更像是他在某些书卷中偶尔看到过的、克里特王国时代的建筑。

　　广场各处的圣徒灵魂投影们也纷纷安静下来，无数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座巨大的金字塔陵墓上，一种庄严肃穆中带着些许紧张的气氛在集会场中弥漫着，令现场一片寂静。

　　随后过了好几分钟，在凡娜与莫里斯都开始疑惑地皱起眉头，怀疑是否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那陵墓的深处才终于传来一些动静，那扇看上去无比沉重的石门才终于伴随着低沉轰鸣缓缓开启。

　　大门洞开，露出其内部黑沉沉的走廊结构。

　　聚集在广场上的灵魂投影门注视着那大门，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终于渐渐化作轻微的骚动和嗡嗡讨论声。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低沉讨论，邓肯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情况，他皱着眉对身旁的凡娜低声询问：“出什么问题了？”

　　“……守墓人没有出现，”凡娜同样压低了声音，似乎也在疑惑中感到了一丝不安，“正常情况下，守墓人这时候应该从大门里走出来了！”

　　邓肯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座古朴神秘的陵墓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集会场中心，本应出现的陵墓看守者却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广场上的低声议论正在渐渐扩散，这不同寻常的情况甚至一时间让许多人忽略掉了今天出现在集会中的“邓肯船长”。

　　而另一些人，却反而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了邓肯。

　　邓肯没有在意那些看向自己的视线，而是径直来到了海琳娜面前。

　　“看来这是你们从未见过的情况，”他开门见山，“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应对方案吗？如果没有，那我要去检查一下这座所谓的‘陵墓’。”

　　“您先等等，”海琳娜立刻说道，紧接着她略作思索，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卢恩等人，“……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

　　“好，”卢恩先是点了点头，接着抬起目光，对聚集在集会场上的灵魂投影们下着命令，“其他人在广场上待命，不要靠近异象004。”

　　说完他便转过身，与海琳娜、班斯特和弗雷姆一起，向着不远处的那座庄严陵墓慢慢走去。

　　邓肯想了想，也迈步跟了上来——卢恩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邓肯便随口说道：“我就跟过去看看，放心，不点火。”

　　卢恩的表情一时间有点微妙，大概是回忆起了当初席兰蒂斯最后时刻的那场大火，海琳娜则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将目光落在凡娜身上，略作犹豫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凡娜，你也一起。”

　　“我？”凡娜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莫里斯则与其他人一起，留在距陵墓有一段距离的“安全区域”，略带紧张地看着那几个身影慢慢向异象004靠近。

　　邓肯跟在海琳娜等人身后，慢慢来到了那庄严的灰白金字塔脚下，来到了那扇沉默洞开的大门前。

　　幽深昏暗的走廊在大门后向远处延伸，不甚明亮的灯光朦朦胧胧地照亮了走廊深处的轮廓，陵墓内部仿佛有着远比外部看上去还要广阔、深邃的空间，那走廊似乎没有穷尽，在视野中一眼望不到头。

　　弗雷姆在大门旁边弯下腰来，似乎在仔细检查着什么东西，卢恩则将手按在陵墓外墙的某些位置，在他手掌触及的地方附近，隐隐约约有仿佛符文般的光辉从空气中浮现，在半空中一闪而过。

　　海琳娜与班斯特则似乎是在沉默祝祷，又像是在警戒着什么东西。

　　邓肯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在古老的岁月里，这座‘无名王者陵墓’曾有一段不受控制的历史，那时候它在全世界范围内随机召唤受选者，造成了许多可怕事件，后来是当时的四神教会联手行动，才为这座自动运行的古老‘异象’套上了一层枷锁，”卢恩一边检查着陵墓周围那些隐匿状态的符文一边随口解释，“这些由四神见证的契约为异象004原本无序的‘召唤’行为制定了规则，这才有了如今的迅钟与集会体系……”

　　邓肯扬了扬眉毛：“听上去像是某种收容措施？”

　　“只是有限的‘利用’，”卢恩摇了摇头，“异象是无法收容的，但通过掌握其规律，我们可以把它的危害降到最低，甚至令其派上用场——今日的异象004仍然和当初一样不停运行，只不过我们找到了在不被其杀死的情况下从中获取情报的方法而已……”

　　异象是无法收容的……

　　听着卢恩随口说的话，邓肯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他想到了失乡号——严格来讲，现在的失乡号其实就处于收容状态，而他这个“邓肯船长”，就是失乡号的收容条件。

　　但这一例外又恰好符合了异常与异象的“第零条规则”……

　　邓肯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出来的这些无关念头暂时抛到一边，而与此同时，他又听到弗雷姆沉声打破了沉默：“看上去没有问题。”

　　“是的，看起来一切正常，”卢恩也完成了初步的检查，这位精灵老人直起身，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看着眼前宏伟的金字塔陵墓，表情显得颇为凝重，“至少……外边是如此。”

　　“外部一切正常——所以问题就只能出在里面了，”邓肯轻声说道，随后迈步再次来到了陵墓的正门前，看着大门内部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昏暗走廊，“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方案吗？”

　　弗雷姆走了过来，在邓肯有些好奇的注视中，这位沉默而高大的森金人教皇抬起手中权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顿了三下。

　　下一秒，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便突然从他身旁分裂出来，并眨眼间凝实、固化，成为了另一个弗雷姆。

　　“这是我在一小时前的历史化身。”弗雷姆转头随口对邓肯解释道，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个“一小时前的历史化身”已经坚定地向前迈出脚步，在众人的注视下跨过了异象004的大门。

　　这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向前走去，凡娜则来到邓肯身旁，带着些紧张看着它逐渐抵达走廊深处，而后，她便看到这个身影突然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怎么停住不走了？”邓肯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弗雷姆却同样皱起了眉头，显然连他这个“召唤者”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历史化身会突然原地停下，他疑惑地看着异象004大门深处的景象，抬起手在空气中勾勒了几个符文，似乎想要重新建立起和自己化身之间的联系，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极大的不安却突然涌上了他的脑海！

　　几乎同一时间，那个停留在走廊昏暗深处的历史化身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在缓慢回过头来。

　　站在异象004门外的弗雷姆瞬间脸色一变，猛然举起了手中的教皇权杖，一边解除对历史化身的召唤一边立刻示警：“小心，污染！”

　　下一秒，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召唤，并对历史化身下达了解体的命令，然而他手中的权杖顶端只是闪过了一道转瞬即逝的暗淡光辉，那个站在异象004走廊中的高大化身丝毫没有消散，反而在微微的摇晃之后继续转过头来——

　　就像一具诡异的尸体，那个高大而苍白的身影转动着自己的头颅，那张缓缓在阴影中转过的面庞则已经开始呈现出可怖骇人的扭曲与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在昏暗的光影间，那抹撕裂的笑容如疯人的狂笑般在黑暗中绽放，而层层叠叠的呓语、呢喃和怪异的呼啸转瞬间便出现在几乎每一个人耳边！

　　这惊悚诡异的一幕让人汗毛倒竖，班斯特等人立刻反应过来，瞬间做好了应对污染、对战强敌的准备——尽管进入陵墓的只是一个历史化身，但那也是传火者教皇的化身，那种能够令其瞬间污染堕落的力量显然非同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突然向前一步，先一步挡在了大门前，挡在了那个正缓慢转过头的“历史化身”的视线前。

　　邓肯身上升腾起了层层叠叠的虚幻烈焰，在劈啪作响的灵火升腾中，幽绿的火墙几乎挡住了整道大门——他站在火焰中，注视着那个正一动不动站在远处的、已然被某种力量污染的身影。

　　“怎么不继续转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墓中幻影

　　幽绿的火焰映亮了走廊的入口，又令远处昏暗的灯光愈发显得压抑阴沉，而在那令人不安的昏暗中，已然被某种力量污染的“历史化身”突然静止下来，如同一尊石像般站在远处，对邓肯的话充耳不闻。

　　但这沉默诡异的对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在邓肯眼前，那静止了不过几秒钟的“历史化身”突然又震颤了一下，下一瞬间，它便猛然转过头来！

　　曾经的五官已经被扭曲成了一个个黑暗的空洞与旋涡，唯有撕裂的狂笑覆盖着那张错乱的面孔，它以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转身体，四肢眨眼间化作了攀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触腕，而伴随着一阵骤然响起的、尖锐混乱的嘶吼，这诡异惊惧之物毫不犹豫地向着邓肯的方向扑来！

　　邓肯瞬间皱了皱眉，下一秒，熊熊燃烧的幽绿灵火便点燃了整条走廊——火焰如层层叠叠的壁垒般充斥着所有人的视线，那被污染的骇人之物嘶吼着，狂笑着，燃烧着，毫无畏惧地向着陵墓的出口狂奔而至，它穿过了一道道灵火构筑的壁垒——甚至一直突破到距离邓肯还有不到四五米的时候，这团已经燃烧的不成样子的残骸才终于抽搐着倒在地上，彻底停了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火焰渐渐消退。

　　邓肯眉头紧皱，谨慎地慢慢来到了那团几乎被焚烧成灰烬的残骸旁边，他看到灰烬中只留下一个皱缩、焦黑的团块——这是他有意识控制火焰而留下的，在这一小团物质上，曾经属于森金人的特征已经荡然无存，但仍有一道诡异扭曲的裂口，仿佛仍在狂笑的笑容般覆盖在那焦黑团块上，充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狂喜。

　　片刻犹豫之后，他带着古怪的心情拿起了那团仅剩的残骸，谨慎地向后退出了异象004的走廊，回到大门外。

　　留在门外的几人立刻靠拢过来，带着紧张又诡异的心情看向邓肯带出来的那团“焦炭”，海琳娜眉头紧皱地看着那团残骸上宛若笑容的撕裂痕迹，片刻之后抬起手轻轻在胸前勾勒着风暴女神的印记：“女神庇佑……弗雷姆，这是我看过最丑的笑容。”

　　“很高兴看到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得出玩笑，”班斯特看了海琳娜一眼，嗓音嘶哑地摇了摇头，随后注意力便重新放回了那团残骸上，“……是亚空间的气息。”

　　“异象004里怎么会有亚空间的力量？”卢恩眉头紧紧皱起，同时抬头看了旁边的陵墓大门一眼，“它虽然一直很危险，但它的危险体现在陵墓内严格运行的守则，以及那个强大诡异的守墓人……从未听说过它会带有亚空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