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爱道:“你伤还没好——”挣扎着仍要起身,王峙将她往里一带,裴爱重重跌入他怀中。
王峙低头,吻她额头,吻过来又吻过去,好似用唇摩挲。
裴爱仍执着于王峙的伤,他不耐烦了,掐着她的下巴又吻过去,道:“伤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藕荷色的帷帐随床的塌陷而跌落,将两人包裹在粉粉紫紫中,望外头一片朦胧,仿佛望众生也朦胧。
裴爱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膛来,哪怕伸手捂都捂不住。王峙也心跳的厉害,他还双眼通红,摩挲着,倾下身……
他眼里只有裴爱,那包裹住两人的帷帐已经模糊得颜色都看不清了。他霸道且果决的想:阿爱,一年之约,从今往后也不要再提了。
许久以后,裴爱清醒过来。
其实方才过程中,她一直是清醒的,但就觉得像梦,紧张且甜蜜的梦。
两人像共同一只未破蛹的蚕茧,她抬头去理帐纱,想从蚕茧里出来。这回王峙不再拦她了,等裴爱理好挪开探出头,一阵凉意,才想起身上空着呢!
王峙抖了抖袍子,像抱住一只小猫一样抱住她。
裴爱要起身,王峙却她一拉,重新躺下。
他力道大,由不得她反抗。
裴爱:“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看天色仍是大白天。
白天他们就……羞得一片通红。
王峙一脸坦然:“急什么。”
这便是今日最大的经事。
王峙抬起裴爱的后脑勺,勒令他的手臂从她脑袋后穿过,作枕。
他给她紧一紧袍子,两侧扎了免得过分,而后转头,一直望着她。这眼眸似神潭,裴爱一时读不懂王峙的情绪。
半晌。
王峙道:“样貌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不许如此肤浅。”
没头没脑一句话,裴爱根本弄不懂他的意思。
王峙却是说出来就抛下的人,心思早飞到下一节,自己旋起嘴角,笑得诡异。
裴爱问他:“你笑什么?”
王峙侧过头去:“我说不出口。”声音低低的。
“说吧!”裴爱心想,两人都这样了,彼此之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王峙理了理嗓子,喉头滑动:“千秋万载共床。”说完自己又笑了,还笑出了声。
裴爱往他胸膛上捶了一拳,王峙任由她捶,捶完攥着她的拳,缓缓十指相扣。
裴爱上下打量他,眼前是她爱极了的男人,方才一番,她已经醒悟过来,这人的伤根本没装的那么重!但王峙既然说不提,便不再提。
有时糊涂些好。
但有件必须提的事,她仍要开口强调:“夫君——”
她刚开口,王峙就不满打断:“你怎么还唤得这么规矩!”
裴爱楞了楞,低头。
王峙道:“卿卿。”
裴爱跟着改称呼:“卿卿。”出口不习惯,耳根发烫。
王峙抬手,将她颊侧一缕乱发勾到耳后。
裴爱缱绻端详着他:“卿卿,其实我早就倾慕与你了。”
王峙:“哦?”有多早?
裴爱直视他的眼睛,清楚只有先说出倾慕,接下来所求之事,王峙才有可能答应:“未出嫁前,你惊了我家的牛车,却又及时救下。你射下的三支箭,就射到我心里去了。除了你,我从未倾慕过别人。”
王峙听完,仿佛眼前漫天散花,欢天喜地。
裴爱缓缓靠到王峙胸脯上,靠得紧紧的:“卿卿,庄郎想求你,允许郡守府收留一位谢家郎君,暂住几日。说是事急情紧,越快越好。”
王峙仍是不满庄晞,但已无那种强烈的嫉妒之心,道:“谢家与我王家不相上下,广陵城内哪里找不到住处?这个谢郎要来住,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躲避自家的人!”
“哦?”
王峙便向裴爱讲出两家不合,多年不往来的原委。
裴爱问道:“阿婆姓谢,难道你们真不往来了么?”谢英没法见到娘家人?
她带入自己想想,要是一辈子见不到爹娘阿怜,绝对不要。
王峙习惯性环顾左右,小声道:“当然不是。”他低下头,告诉裴爱,谢英明面上是不能回娘家的,但私底下王道柔、桓超、王峙每年都会与谢家亲戚见面。
只是风声守得紧,王家这边,无外人知,谢家那边,除了几位当事人,也无外人知。
王峙叹道:“不知这位谢郎是谁?又要躲谁?只怕他躲的是位谢家长辈,而长辈中与我不熟的,只一两人。”
所以躲到郡守府其实是没用的,只要追捕那人与王峙关系尚可,就会想方设法令他交人。
王峙又问裴爱:“丈人学生中有谢郎?”
裴爱笑着摇头。
王峙问道:“那庄晞怎同谢家人认识的?”王谢两家,其实都是内里花烂映发,外人却难进来。
裴爱敛起笑意,这点她还是知道的,遂将庄晞身世告知王峙。
她受裴夫人影响,讲述时不自觉带了怜悯遗憾的口气——阿娘常叹,庄晞若身世好点,定不会委屈才能!
王峙听完,却全无同情之色,反而道:“他母既是庶出,就不该与嫡出来往。常年比较,人才会痛苦,日子也会愈发艰难。”
虽然这么想,但还是遂着裴爱,打算帮忙:“我先去探探庄晞。”
说完起身,摊开双手,却不动作。
须臾,不见裴爱上前,王峙便已耐不住回头。
裴爱与他对视:怎么了?
王峙道:“你不伺候你的卿卿更衣么?”之前每日伺候,怎么现在亲密反倒疏懒了呢?王峙嘟嘴,一副委屈。
“哎呀疏忽了、疏忽了。”裴爱赶忙过来帮他,先整里衣,方才一番轰轰烈烈,全皱了,一部分一部分用手捋平。而后再给他找干净的,新的外衣外袍,墨色衣罩烟灰袍。再理发冠,整整齐齐。
整个人立在那里,俨如峰上青松,缕烟环绕。且这青松虽在云峰之巅,但人一眼望去,便觉是皇家御苑移栽。
一切整理完毕,王峙道:“我去了。”
裴爱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王峙毫不犹豫回绝,“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说完快步流星,推开大门。
之前门外听动静的冲天早就躲起来了,门外空无一人。
广陵天奇,难得的放晴,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洒在王峙身上,周身遍布淡辉。
王峙心里有了牵挂,不似往日迈过门槛,洒脱不想其它。他回望裴爱,见她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虽然不情愿讲出来,但还是宽慰她:“放心,我不会为难庄郎的。”
王峙出门,呼唤冲天。
左呼右唤,冲天其实听见了,但他猜不出主人主母目前进行到哪一步了,不敢莽撞现身。为难半天,最后才跑出来找王峙。
王峙不满:“怎么磨磨蹭蹭?”
“奴吃坏了肚子,方才入厕去了。”
王峙看他一眼:“好好还在府里休息。”
“谢府君关照。”
王峙目光望前:“看住夫人,我回来前,别让她出门。”
“喏。”
王峙便跃马执鞭,往裴爱所说客栈去,本就离得不远,他又飙马,两侧亭台楼阁,只似青山绿水,须臾即到。
客栈掌柜认得是郡守大人,连忙出门来迎。
王峙将马绳交给他:“好生看好了,若它有什么闪失,拿你试问。”
掌柜吓到:“不敢不敢!”
王峙又问:“你家近日可是住着一位庄郎?”
掌柜反问:“姓庄的客官本店目前登记的有十来位,不知府君问哪一位?”
王峙脑海中用裴爱他画画的法子思索,想来想去,却觉庄晞脸庞毫无特色。
掌柜追问:“府君要找的哪一位,可知年岁、样貌?”
王峙咬咬牙,心一横出口:“跟我差不多年纪,长得好看。”
第36章
掌柜的不知好看如何定义,想了想,有钱便顺眼,于是便将住上等客房的轻庄姓客官,一一引与王峙相见。
这些人当中,大多数是从别处来广陵的客商,听闻郡守召见,不仅评价八字,诚惶诚恐。
王峙一顺扫过,并无庄晞。
他问掌柜:“你这里还还有其他庄郎?”
掌柜思索许久,禀道:“下等厢房里倒是有一位,颜色姣好。”但也仅仅是颜色姣好,“不过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王峙心想他去我家了,追问道:“他一直没回来?”
掌柜摇头:“未归。”
王峙垂眸:“知道了。”
王峙不再客栈多待,命手下四散城中去找。
他有自己的一班人马,很快打听出来,据说这位与谢家沾亲带故的庄郎,偷偷在广陵蓄养外室,今日被发现了,正是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