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碌身子晃了晃,吓得牙齿发颤:“冯、冯观,你要做什么?别怪我不提醒你,我的母亲是皇上的奶娘,你敢杀我,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冯观拖着绣春刀,绣春刀的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再问你一次,姜云初,人在何处?”
“你……”石碌心里又气又怕,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忽而朝面前的男子冷笑:“冯观啊冯观,你居然看上我石碌的妾,真是笑死了。哈哈哈……”
冯观面色一寒,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摔在地上,上前一脚踩着对方的胸口,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意,然而眼神冰冷刺骨。
“石碌,想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吗?”
石碌面色骤变,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男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深知断不能让这男人知晓人被活埋了,心想着这男人身居高位,清高冷傲,断不会看上一个和离之女。
遂,他故意说道:“冯指挥使,我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我阿娘可是圣上的奶娘,你若杀了我,断不会有好结果。你何必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人跟我过不去呢?”
“低贱?”冯观冷冷地挑了挑眉,紧攥着刀柄。
石碌并未察觉,不屑地嗤笑道:“你可知,这女人已嫁过人,不过是个肮脏的贱种!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又怎配得到大人您的垂青!”
“真是可恶的女人,你告诉我人在何处,我杀了她。”冯观收回脚,提起刀凝着,刀身映照着他的面容,寒气慑人。
石碌见冯观放开自己,以为自己的话奏效,心里一喜,艰难地爬起来,得意地笑道:“大人不必找了,下官已命人活埋了。”
“嗯,干得不错。”冯观赞许了一句,不轻不淡的。
随后手中绣春刀横向一挥,站起身来的石碌脖颈上瞬间多了条红线。
冯观转过身来,看向瞪大眼眸的石碌,灯火中,他的神色冷酷,眼神嗜血。
“对了,有个事忘了告诉你,我就是姜云初的前夫。”
“噗!”
脖颈的伤痕血液飞溅,石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冯观却看都不看一眼,将绣春刀放回腰间,抬脚走向皎皎月色中,踩着满地银辉,踏雪而去。
在他走出都尉府的那一刻,锦衣卫动作迅速,鱼贯而入,在大门紧闭的那一刻,厮杀声惨叫声,声声入耳,空气中飘洒着腥风血雨。
他翻身上马,与甘十九等几名锦衣卫循着踪迹,策马飞奔。
京城郊外树林,寂静无声,只那寒风呼啸而过,枝头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约莫七八名都尉府家仆将姜云初与春莹逼到了一颗歪脖子树干上,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名长相猥琐的家仆上前提议道:“老大,这两个妞姿色不错,反正她们都是要死的,不如送她们上路之前玩一玩?”
家仆口中的“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姜云初,露骨的笑意毫不掩饰:“好提议。”
闻得此言,春莹紧盯着这群豺狼虎豹,吓得瑟瑟发抖。
而姜云初面对这群人垂涎美色的男人,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故作柔弱地指向他们:“你们、你们别过来,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声音清澈动人,眼前美人又楚楚动人,看得众人心神荡漾。
男人们仰头大笑,并不相信这弱不禁风的女子能做什么。
家仆口中的“老大”搓着手逼近,挑着眼眉,笑得十分下流:“小娘子,你想对我们怎么不客气啊?哈哈哈……”
一名家仆更是肆无忌惮地向姜云初伸手:“小娘子害羞,还是我们主动点吧!哈哈哈……”
姜云初的心登时冷了半截,眼眸寒光一闪,电光火石间,凌空挥剑,一套剑锋凌厉的空中挑花剑式耍得行云流水,瞬间将那群还没回过神来的男人全部解决掉。
“都说了,会对你们不客气的!”
姜云初一把将剑扔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姜家虽是书香世家,但自从祖父被辞官,姜氏父母生怕仇家上门寻仇,从小便托朝林阁的阁主教他们兄妹二人习武。只是这些年来,为了敛去锋芒,不招惹是非,他们恪守家训,人前从不显露武功。
如今她身份曝光,这家训便无须再守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此时,耳力超群的她闻得较远的马蹄声,赶紧招呼春莹一同躺在树干下,装晕。
她们刚躺下没多久,陆陆续续的马蹄声抵达,伴随着甘十九的大嗓子:“姜小姐,你在哪里啊?”
众人很快找到了此处,瞧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惊呆了。
甘十九目光锐利,一下子在人群中瞧见偎依在一起装晕的主仆二人:“大人,姜小姐在那里。”
冯观耳力同样异于常人,早在姜云初察觉之前,他已将此处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自然大致猜到发生了何事。
他并不急于上前察看,而是用力敲了一记甘十九的脑门,冷斥道:“什么姜小姐,叫少夫人!”
甘十九摸了摸发疼的脑袋,砸了咂嘴:“少爷,你要点脸行不?人家都已经跟您和离了,你还让属下叫她少夫人,合适么?”
冯观盯着姜云初有些发白的容颜,意识到人被雪冻着了,遂走过去,脱下大氅将人裹起来,横抱着。
他执着地强调:“叫过她一天少夫人,便是永远。”
“哎,从前还真看不出,我家大人是个痴情种。”
甘十九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命属下将春莹这丫鬟抱回去,却被冯观狠狠地踢了一脚。
冯观爱屋及乌,自然容不得春莹受委屈,训斥道:“给我将春莹好好抱回去,少一根头发,我就剃光你的头发,送你出家。”
“……”甘十九忽然觉得,自家少爷自从跟姜云初成亲后,变得蛮不讲理了,总喜欢伤害他这个无辜的下属。
姜云初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上一回被冯观带去审讯室的可怕记忆让她瞬间睁眼:“冯、冯指挥使,您怎么会在此处?”
她挣扎着落地,瞧见锦衣卫们正在搬运尸体,装作吓一跳,害怕地躲在冯观身后:“天呐,怎么死那么多人,太……太可怕了!”
冯观自然知晓这女人在伪装,乐意配合。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没事,有我。”
姜云初下意识地缩回手,垂眉不敢看他:“我知道这些人是你们锦衣卫杀的,你们放心,我和春莹不会说出去的。我看到这些尸体有点怕,你能不能先让我跟春莹回家?”
“……”众人惊愕地看向姜云初,觉得这锅扣得让人无语。
然而,冯观用一个冷厉眼神警示他们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转头笑着揉了揉姜云初的后脑,宠溺道:“好,都听你的。”
是夜,寒风凛冽,鹅毛大雪纷纷坠落,庭院中的积雪越发积厚。
茫茫白雪中,偌大的庭院中只有孤零零的两道身影跪着,两人衣裳都湿透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冯观跪在地上,膝盖下已积了不少雪花,周身被寒气侵蚀,冷得肌肤生疼。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雪花落入眼帘,感觉眼前景致一片模糊,唯有前方的那片白是真实的。
“大人,您没事吧?”甘十九出声询问。
他跪习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他家主子身份尊贵,可没这般跪过。
“没事。”冯观淡然回了句。
虽然搜集了石碌的种种罪证,但圣上顾念石碌的生母是他奶娘,断不会杀着人的。今夜他先斩后奏,带领锦衣卫血洗都尉府,圣上自然是龙颜大怒,连夜召他入宫。
最是无情帝皇家,人都杀了,圣上自然不会过多地在意,如今这般,不过是在意他这把杀人刀是否忠诚于他。
锦衣卫向来是皇帝的杀人刀,态度很重要。因而,今夜即便把腿跪废了,未得圣上赦免,断不能起来。
雪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寒风呼呼击打窗户,发出啪啪响声。
正阳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昏黄的暖光。王振立在皇帝身侧,轻而慢地磨着墨。
他估摸着快到子时,抬眼察看了一下圣上的颜色,恭谨地询问:“陛下可要歇息?”
皇帝看着桌上的折子,手下的笔没停:“王公公,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快子时了。”
皇帝嗯了声,没了下文。
王振看了眼窗外,有些犹豫地说道:“陛下,这,这……冯指挥使,指挥使大人还在外头跪着呢。”
第32章 [VIP]
皇帝手上的动作停顿, 闭了闭眼,似乎不愿面对。
但伴驾多年的王振一眼看出,皇帝心软了。
他故意低声轻叹:“哎, 这般冷的天, 但愿冯指挥使别跪出个好歹来了!若是腿废了,往后还如何替陛下办事呢?”
皇帝闻言,抬头看了王振一眼:“王公公这般体恤那厮, 不如出去替他跪?”
声音淡如水,叫人分辨不出喜怒。
王振吓得赶紧跪下, 诚惶诚恐道:“陛下息怒, 是老奴逾矩了。”
皇帝冷哼一声,也没让人起身,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约莫半盏茶时间过去,皇帝又问:“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 子时了。”王振毕恭毕敬地回应。
皇帝停下笔,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双手背负在身后:“摆驾, 露华宫。”
王振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应声站了起来,伴随左右。
殿门打开, 冷风夹裹着雪花一瞬间吹了进来, 王振赶紧撑开伞为皇帝遮挡。
皇帝抬腿跨出门槛, 站在台阶上, 背着手,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院落中跪着的人。
冯观抬头,白雪簌簌而下, 阻隔两人视线。他眯起眼,望向背着光居高临下的天子,唇角慢慢勾起,无声地笑了笑。
皇帝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停在他的身前。
“知错了吗?”
威严的声音消失在漫天飘雪中。
冯观看着皇帝龙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只是说了句:“陛下仁慈,不忍杀石碌,可臣是陛下的刀,谁对陛下不利,臣就杀谁!”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片刻后,转身离去。
须臾,金龙消失在大雪中,冯观闭上眼,雪花不断落在他的身上,彻骨的寒意渗透肌肤。
翌日,响午时分,冯观醒来,觉得嗓子难受得很,起身披上外袍,踱步到桌前倒了杯茶。
茶水入咽喉,嗓子才觉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