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华以为陆盛珂摆脸色是在怪罪琥宝儿多事,陆启明适时出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回道:“八皇姑放心,他有分寸。”
陆盛珂一点头,抿唇不语。
沁华这才放心,幸好太子在场,不然她真怕这个习武的侄子动手,怪吓人的。
旒觞帝岚妃柔妃也赶到了,把外间都给挤个满满当当。
柔妃既然计划这一出,就是为了让东宫丢脸,以报复她兄长被罚去西北的仇,当然要寻个名目引来一群目击者。
琥宝儿一脸的红疹就这么露在众人面前,若是换做其他爱惜颜面的小姑娘,指定是不乐意的,说不准还要哭鼻子。
但是她不怕显露丑态。
柔妃见状,手心微微一紧,她安排的药,怎么会变成风疹?
特意命人查过的,沈家大姑娘爱吃七巧果,她应该是吃了,可症状完全不如预想。
太子妃分明是后面赶来的,偏殿里最开始只有太子和弟媳,可沁华公主和梁王侧妃完全没发现。
琥宝儿脸上的疹子不好看,在场之人却没有谁觉得她丑,反而因为对比她原先的美貌,这会儿更加不落忍。
“天可怜见的,”岚妃一摇头:“好好一张脸变成这样。”
旒觞帝也道:“让太医好好瞧瞧,去把焕颜膏拿来。”
御赐的焕颜膏,效果无需说,此物珍贵,据说毁容的脸抹了它都能复原。
琥宝儿的风疹当然没有这样严重,只是看着可怕罢了。
太医院的大夫医术了得,一上手诊脉就察觉出夜玹王妃不仅仅误食花生那么简单。
但在宫里任职,谁没八百个心眼子。
这种事情沾惹了就倒霉,多嘴了更倒霉,他们只当没发现,当做风疹来治疗,帮忙掩盖了过去。
事已至此,柔妃不好自己跳出来,太打眼了,也太傻了。
她只能含恨放弃未遂的计划。
给这群人见识过琥宝儿的疹子,破了柔妃企图兴风作浪的心思,陆盛珂便开始送客。
偏殿里的人退了个干净,太医开了药方,青序去抓药煎药,全程盯着。
桃枝则到外头领赏,陛下叫人送来的灵药,可得好好收着。
********
内间榻上,琥宝儿被塞进被窝里,她浑身汗湿了,怕被瞧出异状,也不能显露不雅的一面,所以一直被捂着。
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难受,先前是误食,这次是故意为之,还怕它没效果,多吃了些。
她很热,香汗淋漓,屋子里的香味弥漫飘散,沁人心脾,方才一群人闻到了也没有多问。
陆盛珂却生出疑惑,一次两次可以不上心,但是他这么多回闻到这个味道了,再怎么留香持久,也不对劲。
只见过时间越久香气越淡的,从未听说会猛然浓烈起来。
似乎她越是出汗,香味越浓。
陆盛珂上前,掀开了薄被,低头看她:“为什么故意吃花生?”
他是在明知故问,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上去白兔儿一样软乎,实际上藏着猫爪子,不服输,不认命。
琥宝儿被闷坏了,掀开被子骤然感觉凉快不少。
她的疹子痒得难受,之所以没有在被窝里蹭,是因为浑身绵软无力,爬都爬不起来。
身上的月莲清纱裙早已紧紧贴合,曲线毕露,那蜿蜒的腰线,圆鼓鼓的胸脯,勾魂夺魄。
陆盛珂的问话她无法回答,琥珀色的大眼睛,雾蒙蒙一片。
她快要意识恍惚了。
他见状,索性也不再多废话,拧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拭降温。
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本王和东宫欠你一个人情,”陆盛珂温热的指腹,缓缓抚上她唇瓣上自行咬出的齿印:“本该皇兄解决此次危机,倒是你急智,不惜牺牲自己。”
“呜呜……”
他的指尖,对燥热的琥宝儿而言,竟然也算凉爽。
“你的香味是天生的么?”
陆盛珂从未遇见过这种奇闻,以前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他缓缓俯身,她就像是一个暖玉,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好香……”
或许,沈家把闺女送去庄子,并非病弱,另有缘由。
桃枝去给青序帮忙,很快就把药熬好了呈送入内。
她一进来,抬头便见王爷在亲力亲为照顾王妃,尚未喝药不急着换衣裳,见人来了立即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半点肌肤都不肯外露。
桃枝要上前伺候,陆盛珂伸手接过:“去把她的衣裙取来。”
“是。”桃枝走得不是很放心,一步三回头的,担心王爷不擅长喂药。
她本想让娘子喝药了再拿衣裙更换,因为不放心宫女,打算自己去。
陆盛珂没有给谁喂过药,但是做得像模像样,一手把琥宝儿捞起来,圈在怀里,方便喂药。
她浑身烫得吓人,软乎乎的,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
这碗药,不仅仅治疗风疹,重点在于退热。
是袁绰亲自跟太医嘱咐的,她没让太子出面,这种事情,太子妃身为长嫂开口处理,最合适不过。
以免洛人口舌。
至于之后如何与柔妃清算,不急于一时。
日子还长着呢。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夜玹王妃满脸红疹,谁还敢跳出来嘴碎传谣?
只怕谣言还没散播,跳出来的那个人就成为众矢之的了,谁都不是傻子,暗中引导便罢了,明目张胆的往其他方向扯,无疑是小丑。
陆盛珂喂药很顺利,并非他动作体贴熟练,而是琥宝儿有意识地吞服药汁。
她想快点好起来,她备受煎熬……
“别乱动。”陆盛珂拧眉。
温香软玉在怀,他非草木山石,岂会无知无觉。
琥宝儿没听进去,她哼哼唧唧的,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彻底沦陷在药效之中。
解药灌下去,没法立即生效,她要不是没有力气,指不定扭成什么模样。
但正是因为不能蹭,所以更加难受。
陆盛珂见她出汗不止,怕她缺水,又多喂了两杯白开水。
外面袁绰已经吩咐人安排好香汤送来,这次全都是自己人盯着的,绝不会再出现差错。
通光殿不是王府,也不是东宫,凡事都要谨慎些,谁知道哪个人是被安插的钉子呢,只在关键时刻反水。
防不胜防。
许是看多了她长红疹的模样,这会儿脸上斑斑点点,陆盛珂竟然不觉丑。
“瞧你这委屈样。”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敛眸凝视,两眼不错。
桃枝捧着衣裙进来,乍然撞见,心头一跳,总感觉……王爷看娘子的眼神大不寻常。
琥宝儿还难受呢,陆盛珂并没有折腾她,送水进来后,便起身出去,让桃枝伺候她沐浴梳洗。
他去另一边,见了陆启明。
陆启明正在叹息,柔妃是冲着他们兄弟二人来的,结果连累了沈娘子不说,还要她用这种法子解局。
他对沈若绯的观感已经完全推翻了,不论她失忆前如何,现在已经忘却前尘改过自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这般斤斤计较。
说什么也要把人当成真正的王妃,给与基本的敬重。
陆启明正要对陆盛珂唠叨一番,不料,尚未开始殷殷嘱咐,陆盛珂率先张口:“皇兄不必多言,我原就打算带她去祭拜母后。”
许家也要去的,只是还没成行罢了。
“理应如此,”陆启明一点头:“给母后上香那日,孤也同去。”
陆盛珂想与他谈论的,并非琥宝儿,而是柔妃。
陆启明生怕他一气之下提剑砍人,无奈苦笑道:“是为兄不争气,才会陷入这等局面。”
他三十岁了,从记事起就是太子,这么多年,他参与过许多政务。
大大小小的祭祀,上拜天地,下告祖宗,年复一年,眼下父皇还不肯完全放权。
甚至他要提防着十一岁的七皇弟,过个几年他羽翼丰满,恐会威胁到自己。
世间怕是难寻几个这等窝囊的太子爷。
陆盛珂冷冷一抬眸:“旁的不必管,解决掉谭震贺便是。”
柔妃母子的威胁来源,不是皇帝的偏爱,而是谭震贺手里的兵权。
旒觞帝垂垂老矣,他偏心于谁已经很难像当年那样左右朝政。
官员只会认准太子殿下一人。
目前的隐患还是在谭震贺身上,太过轻易把兵权给了出去,便是给了柔妃张牙舞爪的利刃。
她若是哄着皇帝立下诏书,大郇不见得就落他们手里,不过因为那二十万兵马的存在,少不得内乱一场。
这是东宫和许家都不愿看到的局面,一来无意内耗,二来也不想兄弟阋墙,最终要对七皇弟下手。
若真到那个地步,已经由不得陆启明想不想或者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