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过萍水相逢,被放弃,似乎也理所应当。
李琮观他不语,继续安排:“你同我等一同下山,一路上给那侍卫留下记号便可,否则你一人在山上,只是徒劳。”
春兰点了点头,没再作声。
一行人纵有不满,只得怨声哀道的晃晃荡荡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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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真真按照昨日方来画的地图,穿过丛林里的小路,不躲不闪,任由树枝花刺在她衣服、手腕、脖颈上划过,终于看到两座山之间的连接点。
果然如那人所说,这德龙山像是一个依附着纯阳山的小山脉,这条小路虽然窄小,但确实平整的连接在一起,人只用直接走过去便可。唯一特殊的不过是这条路十分隐蔽,若不是有人指点,恐怕她也极难发现。
她伸手在头发上随意的拨弄两下,让发丝松散了些,再将手放在石头上来回蹭了几下,等手心足够脏了之后,又在脸上摸来摸去,直到一张白皙的脸被涂得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堆里钻出来一样。
她加快脚步,直接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只是她没沿着大路走,而是双手直接攀着岩壁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不到一刻钟后,她不再往上爬,转而横向攀爬,直到视线能看到山路,一个跳跃下去,她又将衣衫扯得凌乱一些,开始往和平帮的方向走。
一路疾跑,她心里苦笑,希望江书砚不要太动怒,她没办法再继续等着。
终于眼前的视线能看到高立起的一个围墙,正中间的楼门上挂着一个旗帜,上面写着和平门。霍真真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眼前视线昏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从窗纸透进来,能将将看到这是一个破败的屋子,除了干草和木柴外什么也没有。
略微用力,只觉得肩膀疼的厉害,霍真真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晕是真晕,为了不被发现,她故意给了自己一下,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们。
倒是没想到,人都晕了还是被绑成粽子扔到柴房里。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门外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
“救命啊!来人啊!”
一连喊了好几遍,紧闭的门终于被推开,突然炸开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霍真真眯起眼睛。
“喊什么喊!”一个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子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山庄的?竟然还敢先张嘴喊救命?”
霍真真红着眼眶,颤着声音:“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放我回家我让父亲给你银钱。”她抬起头,一脸期盼:“只要放我走,你们要什么都好商量。”
络腮胡并不搭理她的话,重复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里的?”
“我...我和同伴一齐来山上春游,意外走散,后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到了这里。”霍真真抽泣着讲完过程,又向络腮胡求饶:“大哥,求求你好心放我离开,届时报酬一定不会少的。”
络腮胡皱着眉看她半响,只留了一句“老实待着。”
房门又被关上,狭小的房间,昏暗的光线,只让人觉得窒息。
霍真真闭了闭眼睛,冰冷的暗芒在眸中闪烁,她轻舒口气,又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低声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连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了,霍真真知道那是天黑了,现在,她的五官,除了鼻尖能嗅到这房间潮湿的酸.涩、腥臭味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是他们抓到疑犯时常用的手法。
不同的是,在霍家军中,会设置专门的房间,便是连最后的嗅觉也会被剥夺。
她猜想,他们往日不常审问人,这间屋子也是临时挑选的,况且,也只有审讯才需要严格的剥夺五感,这种程度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了。
和平帮,霍家军,疑惑是时候解出了。
霍真真回忆着往日被审讯的那些人,调整自己的心律,额头渐渐冒起细汗,脸色发白,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她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躺着,不知过了过久,终于听到一声‘哐当’声,有人进来了。
这次不是那个络腮胡,霍真真心里想。
她只感觉自己像是粘板上的鱼,任由人提到空中,接着眼皮轻颤,她能从余光中看到被人带了出去。
‘咚’一声,霍真真被人扔到地上。
“睁眼吧,我知道你没晕。”一个漫不经心、低沉阴冷的嗓音响起。
“咳咳...”霍真真也不再装,咳嗽出声。
她慢慢的掀开眼皮,只看到四周围着的全是人,她正处在大堂的正中间,堂上的坐着一个身穿墨色窄袖暗纹长袍,浓眉鹰目,皮肤白皙,身形消瘦。
霍真真心底一沉,出乎她的意料,这人与军中之人只能说毫无干系。
一副瘦弱书生的模样,看上去甚至比病弱的男子还要孱弱几分。但她能看得出,庄子里的这些人对此人皆心怀敬意。
他们信服这个人。
“姑娘处心积虑来我和平帮所谓何事?”男子又开口道。
霍真真眼眶发红,嗓音细弱:“疼...”
男子挥了下手。
有人给她解开了绳子。
“说吧。”他冷声道。
霍真真蜷缩的抱住身子,哆哆嗦嗦道:“我只是意外迷路,晕倒后就到了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我走,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她颤着声音,低垂着眸光,不敢往上看。
“姑娘,我既然问你,那便是确信,你不是迷路。”男子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何必耽误彼此的时间?”
霍真真眸色懵懂,身子往后缩了缩,疑惑道:“我不懂...你们要我说什么?”
“姑娘四感缺失放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就能观察周围环境,甚至还有功夫观察我这大堂布置,若说你只是个深闺女子,恐怕在场的没人会信。”他漫不经心的指出霍真真的漏洞,而站在四周的人也都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霍真真心底咯噔一下,歪着头小声道:“公子...姓甚名甚可否婚配?”
长的挺好看的,带回家当夫君说不定爹地会满意,她小声嘟囔,声音大小刚好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
四面看她的眼神全都变得古怪,就连堂上的男子似乎都抖了下身子。
霍真真眉心微微拧起,狐疑道:“难道公子已经成亲?”
“你看上我们三当家了??”有人大声问道。
“姑娘,你当真觉得不错?”
“姑娘家是哪的人,家中有何家人?”
霍真真被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快要晃花她的眼睛。
坐在上位的人,额角抽搐的越来越明显,终于在一声嘈杂中猛地拍了一下,怒道:“都给本公子闭嘴!”
他站起身,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看着霍真真,眼中满是斥责,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似的,跺了下脚,直接跑了。
霍真真震惊的张开了嘴,一脸问号,朝众人讷讷道:“这是...怎么了?”
第33章 他追来了
“姑娘莫怕,公子只是害羞了。”有一妇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两眼冒着精光,插嘴道:“姑娘当真看上我们三当家了?”
霍真真心底咯噔一下,她不过权宜之计脱口而出罢了,怎么这群人的转变这么迅速,难道这庄子里的三当家这般恨娶?可他虽身形瘦弱些,但相貌在男子中也称的起上等,或是有什么隐疾?
她思想越跑越歪,接连摇了两下头,朝一圈人殷勤的围着她笑的人尴尬的笑了笑,将身子团的更紧,小声道:“我只是觉得那位大人长的好看,所以..所以方才说话大胆了些。”
“爹爹说,婚嫁之事,自古以来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婚事不能这么草率的。”
“哎呦,姑娘,我跟你说....”
“全都给我滚出去!”内室突然传来那位三当家气急了的声音,堂内瞬间一哄而散,转眼就只剩霍真真一人团抱在地上。
内室里的金安阑双目狠狠的瞪着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她一个女子,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不知...不知...”
“真是不知廉耻!”那几个字就像是烫嘴一样,好半响金安澜才完整的说出来。
“...”端坐在床上的男人沉默的看着他,表情哭笑不得。
“聂晁!你怎么一点不急?”金安阑在屋子里转的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指着聂晁气急败坏道:“你看看好好一个霍家少主,怎么是这么一副样子,你还跟我说那刑讯对她无用,你看看她看我的眼神!”
聂晁不慌不忙,勾起唇玩味道:“不若你就从了小主子,反正左右也不是便宜外人。”
他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眼底的笑意直接让金安阑打了个寒颤,他没忍住朝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狐疑道:“你可别吓我,小爷不卖身!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爷也不卖身!”
这副受了极大委屈的表情惹得聂晁大笑起来,直接瘫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哈哈哈...怕什么啊,难不成你不愿意郡主还能真强迫你,我说,金五,你是不是也太自恋了。”
金安澜眉头皱起,语气烦躁道:“别在这里叫我金五。”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聂晁挑了下眉。
“怎么办?”金安澜朝外努了努嘴,一脸为难。
“想办法让她查完之后自己走。”聂晁淡淡道。
“不和她坦白吗?”金安澜差异,潜伏多年,本以为这次是个合适的契机,他不懂聂晁忍了这么久,为什么霍家后人到他面前之后他反而躲着不见了。多年筹谋,等的又是什么?
他不懂,他只是一个中途参与者,不是亲历者,但他只是听说那段往事都感到唏嘘,更何况聂晁本人。
“坦白什么?”聂晁的眸光淡了下来,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嗓音低沉:“她是霍家唯一的女儿,我如何将她牵扯进来?老夫人为了我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她想查那便由她查,但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为什么?她既然敢来,你为什么不愿意信她,她能到这里,就代表她在查。霍家养大的怎么可能是个深闺女子?”金安阑实在看不下去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冲冲的坐到他身边。
他将人板正过来,一脸认真的朝他道:“聂晁,你怕的到底是把实情告诉她后,将过去种种放在明面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失败,所有希望破灭?还是真的觉得她难成大事?”
聂晁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等了这么多年,有人能想起他们,愿意去查明过去的蹊跷。而且这人还是霍家的后人,他心中感激不假,期盼不假。可近乡情怯,那场灾难,即便到现在他都不敢回想,父亲为国征战,最后却死在他拼死保护的人手中。
到最后霍家军那么多人因此丧命,主帅远离京城,而那挑拨之人却还稳坐高位。
其实,他早就想过,如果平冤昭雪不成,他会回到那座城,亲手去杀了那个人。
“晁哥!”金安阑推了推他,安抚道:“就冲着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你就该信她几分。既然由我去招待,那我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晁哥,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金安澜说完不在管身旁人的反应,径直朝外走,刚一出门,他就看到霍真真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是好奇的在四处张望。
脚步顿了一下,他故意露出点声响,却看她也没有躲闪的反应,金安阑心下诧异,走上前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出声道:“看够了?”
霍真真转过头,神色懵懂,语气无辜:“三当家,可以放我回去了吗?你已经同里面的人商量好久了。”
金安阑脸色一僵,差点没忍住骂出声,心虚道:“你听到什么?”
霍真真摇摇头,她只是隐约听到几分里面声响,但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她猜测,里面的那个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她得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