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阑脸色稍缓,若有所思道:“既然你说是迷路到的这里,本公子就放你一马,明日一早就差人送你离开,但你要切记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外传出去,否则自会有人取你性命。”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赶紧走吧。但是霍真真此刻反而装起傻:“可是,方才他们不是说,你...我...”
她娇羞的低下头:“公子是要亲自送我回家吗?”
金安阑刚松下的那个筋又绷了起来,他又不是个傻子,额头上也没有写好骗两个字,为什么这个郡主她就觉得自己会相信。
她不怕自己真的同意?
“姑娘还是休要胡闹,你若不老老实实的,那明日只能差人将你绑下去。”金安阑威胁道。
谁曾想,霍真真直接话语一转,说了一个令他惊呆了的事情。
“不瞒公子所说,我其实是和我的情郎一同来的这里,但路遇歹徒导致我们分散,现在将我放下山去,若是先碰到那群强抢民女的歹人,恐怕我就要和我那情郎天人永隔。”
她眼角渗出一点泪花,哽咽道:“公子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就几日,我那情郎定会找到这里的,届时我定会和他离开。”
“你又怎么确定他能找到?”金安阑一个字都不信。
霍真真继续道:“我有给他留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之间的记号,只要他看到一定会来的。”
她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娇羞道:“江郎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我想在这里等他。”
金安阑面露古怪,拧眉道:“那你方才问我是否有婚配是?”
“啊..这个啊...”霍真真恍然道:“小女子有一妹妹同公子甚是相配,故而方才看到的一瞬间便不小心问了出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金安阑嘴角抽了抽,难得有些烦躁,他是看出来这人今天肯定是赶不走了,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朝外喊了声,让人带她下去休息。
霍真真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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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言,当一个人越是心虚越怕什么的时候,什么就会来。
霍真真翘着二郎腿悠闲的躺在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就在她翻身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她一个跃起从床上跳了下去,在门被推开之前,藏在了门后。
一个黑色的靴子率先出现在她视线里,她屏住呼吸,准备待来人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就在她举起手上的银针的时候,那人转过了头,双目相对,霍真真看到一双熟悉的黑眸。
是他来了!
瞬间,她就心虚的不敢吭声,背着人偷偷行动,如今又被人抓个正着,直接寻到了这里。
她乖巧的将银针塞回发丝里,像个犯错的小朋友一样,亦步亦趋的凑到他跟前,脚尖低着他的脚尖,时不时的蹭一下,也不说话。
霍真真知道他正生着闷气,在等她开口。
但她这次确实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擅自行动,只是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
方才一直拖着不愿离开,也是因为她知道,江书砚收到消息后定然会先来寻她的。所以她想趁此在这里先打听先事情,等他来了也好开展下一步。
谁知道这一夜还没过去,他就赶了过来。
越想,霍真真心里越是愧疚,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将他的食指勾住,左手抚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子卿,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寻我的。”
江书砚直到这时才抬起眸子看向她,神色却比往日冷淡许多。
她知不知道,直到看见她的这一秒,他提着的心才将将放下。从回到客栈看到被打晕的方来,到后来赶到德龙山下遇到哭肿眼睛的春兰,若不是收到她及时传到的消息,那一刹那,他的心真的快要停了。
不顾众人反对,连夜赶到山上,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她悠哉哉的躺在床上,真的是又气又庆幸。
江书砚怕的不是回去没法交代,怕的是他放在心口上的人会受伤。
他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教训,在她认错之前,他不想说一句话。
“江子卿,江大人!”霍真真见他只是扫了一眼,眼神对顿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可纵使她的表情怎么委屈,他都端着一副我就这么静静看着你的表情,让霍真真脸上的笑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再三无果,她垂下了头。
他是真的气到了,霍真真收起嬉笑的表情,神情认真,语气诚恳道:“江子卿,只此一次,我保证。”
明亮的星眸里写满真挚,江书砚低垂下眼睑,自嘲苦笑:“郡主何时愿意多信臣几分?”
霍真真怔住了。
第34章 或许你是那个契机
她生来就是独立的性子,早已习惯事情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突然有人想她全然交付信任,霍真真知道,她做不到,她松开抚在江书砚肩膀上的手,退开两步坐在圆凳上,沉默不语。
相顾无言,房间内只有烛火在空中闪烁、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低迷的气息,像是被人捂住口鼻,无法顺畅的呼吸。
良久,霍真真轻咬了下唇瓣,眉眼闪动一下,口中喃喃道:“此次确实是我冲动,但是江书砚,我不想骗你。你说想让我多信你几分,但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我做不到。”
江书砚目光微顿,他知道,但人的需求是会不断被欲望滋养成长的,得到一样的时候就会贪心想得到下一个。
“但你今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不欢喜是假的。”她继续说道:“看到你冷漠的眼神、生气的模样,我心中甚至有种窃喜,那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
“我不会对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从现在,我想试着信你。那你呢,江书砚,你愿不愿意信我?”
“信你面前的是霍家军的少主,而不是深闺中的女子?”
她一字一句将她的这颗心剖析给他看,她把选择留给他。
“我信你。”江书砚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信任不假,担心也是真。
他苦涩一笑,嗓音低哑:“只是方才慌了神...”
霍真真眼睫轻颤,弯腰将脸凑到他的视线里,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那江大人,可不可以先暂时翻篇,原谅我这一次?”
她生怕他心中仍有芥蒂,补充道:“待回到燕都,本郡主任你惩罚?嗯?”
江书砚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神色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警告:“往后有风险的行动定要和我商量,我不会挡你,但至少能做你的后应。”
“好。”霍真真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下不为例。”
江书砚指尖点了下她的眉心,启唇道:“你今天有发现什么?”
“没有。”霍真真摇了摇头,眉心蹙起,语气狐疑:“我装晕后被关在一个柴房里,但这个房间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同当年霍家的用于审讯的暗房很相似。”
“但是...他们对我太过客气了...我甚至从里面捕捉不到多少恶意。”
“你觉得他们认识你?”江书砚出声道:“若是有人突然出现在山庄附近,断然不该让你直接这么舒坦的躺在这里。他们可有问你什么?”
原本是没什么的,但联想到方才自己的一通乱说,霍真真忽的心虚起来。
她轻咳一声,恍若无意道:“没,仔细想起来,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盘问我,就只是关押了半日。甚至今日那个三当家,还想这送我离开,话里话外都在赶我意思。会不会?”
霍真真忽的想到,在家时祖母的异常表现,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若真如你猜测那般,也许这个山庄真的和过去的霍家有些关系...”江书砚眉头微拧,思索片刻,语气凝重:“只是他们对你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赶你下山是不想你掺和进去?”
“或是说,他们并不信任你?”
“我不能就这么走,今日的时候我观那三当家曾去后堂和一人聊了许久,出来后突然话里话外都想让我赶快下山。”
“你是说那个没有出现的人才是....”。
江书砚没有把话说完,但他们两个都想到了那些情报中的线索,真正管理山庄的恐怕就是那人。
“你觉得这趟来此可有意义?”他忽然发问。
霍真真楞了一下,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她缓缓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说,能让父亲选择一走这么多年,其中牵扯的是不是太过复杂,连舅舅都没办法从中改变。”
“可我着实看不出大宋朝堂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表面各有分派,可似乎又都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舅舅早已掌权十几年,他难道真的无法处理?”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逐渐趴到桌子上,一副锤头丧气的样子,脸上都失了光彩。
“朝堂并非表面看上的风平浪静。”江书砚正色道:“你所知道的是那些高位者想让你看到的,只有身处那里的人才真正的知道里面的错综复杂。”
“我想,陛下并非不想做,而是无能为力。他是天下人的陛下,不能任性到去随意的处置某一个官员。除非拿出所有的证据,能证明那人有错,否则,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江书砚,你说我做的这些有意义吗?”霍真真突然有些迷茫,她从听到父亲和娘亲谈论这些往事后便想要回到燕都,现在又顺着已有的消息在一步步的靠近过去,可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爹和舅舅十几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她现在横插一脚,又是否正确?
“郡主。”江书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沮丧,心底有一瞬的刺痛,他神色温柔的注视着她,温声道:“也许你就是那个转机,你来到这里,假若找到霍家过去的旧人,便是做不到什么,那妥善安置好他们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事情,陛下全都知道,否则他怎么会轻易让你来这里?”
“陛下知道我的目的地?”霍真真诧异。
江书砚失笑,解释道:“他那么在乎你,能放心让你只带着我和几个贴身的随从出城,自然是知道你要去哪里。他或许什么都知道,就在等那个将这件事情捅出来的人?”
“只有某个人将这件事情放道明面上后,陛下才能去处理,才能去算一算过去的那些账。”
“所以,暗杀我的人...”霍真真的思绪一下明朗许多,她分明没有回京多久,且期间也并未遭遇什么不幸,怎么现在出个城翻到开始遭人暗杀。
江书砚给她一个赞同的眼神:“你还记得我们说过,那个默娘来自燕都吗?”
“你是说,燕都的人已经等不及了?”霍真真坐直身子,眼睛都睁圆了:“幕后之人是怕我查出什么?”
“官银接连失踪,春阳山的消息肯定不止你我一人知道,背地里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江书砚嗓音严肃。
“可是,一对老弱能做什么?”霍真真不是不信这种猜测,可一老一若来执行如此重要的刺杀,实在有些儿戏。
这一行一天一夜,其中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若真是如此重要之事,怎能只派这么点人手过来。
她眼底的质疑无法遮掩,江书砚眸光顿了一下,再开口有些语气不足:“这两个只是故意放过来的。”
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惊讶的嗓音都提高了几度,讷讷道:“你安排人走在我们前面?”这考虑的也未免过于周全了?
“并非。”江书砚摇了摇头,缓声道:“此乃陛下安排。”
他伸手握住霍真真的手,制止住她任何想要离开的心思,这才继续道:“自那日你我出宫后,陛下再一次召见我,他留有一小队暗卫给我,要求我将咱们出发的精确时间告诉他们,并且留给我一个信号弹,若遇危及时刻,信号发送,所有人会为郡主所用。”
“想必,这一系列也是陛下安排,他不阻挡你去,但也担忧你的安危,便让那队暗卫提前将伏击之人处理掉。”
“所以,那两个妇孺也是暗卫故意放掉,给我们一个提醒?”霍真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若如你所说,我这一路岂不是一直都被监督?”
“陛下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并未让暗卫插手你的决定。”江书砚神色不满,语气若有所指:“否则,他们能任由你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晕到山寨外面?”
霍真真神色一僵,讨饶似的牵起一抹笑容,手指挠了挠他手心,娇俏道:“江大人,论事归论事,之前那庄我们已经翻篇了,就莫要伤及无辜,再生气了。”
“嗯?江大人?”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这我见犹怜的表情硬是以一种强硬的手段把他心口的闷气给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