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眼神忽然沉了下来,喃喃道:“唯一特殊的就是,此行他们不光有东西,还有他们的人,相当于是他们一半人,我们一半人,这是我们头一次和人共同看押东西,而且也是轮番看守。”
江书砚:“所以验货并不是只有你们,你的人手最后一次验货是什么时候?”
聂晁愣怔一秒,沉声道:“是,他们有个规定,验货只能是对方的人在场,而且,我们一次,他们一次,在进城前最后一次是他们验货,在那之后,我没办法接触到货物。”
“但是...我们验货的时候也只是普通的粮食,若是其他东西要怎么藏....”
“可粮食需要这么多人手用这种办法去看守吗?”霍真真突然开口提问。
至少在她的眼中,粮食虽然贵重,但不值得用这么多人去看押。
聂晁哽住半响,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批货物是历城何人让你们看押的?经手过程你都遇到过什么人?”江书砚眸光凝重,语气严肃:“管事的人面部特征?口音?或者身份什么的你都知道多少?”
聂晁按了按眉心,沉思片刻,开口道:“上家是谁我们没有直接见到人,但这送货的人是金叔认识的老顾客,所以这次要求奇特也就没有特意去追究。”
“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时交货时有一个人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并且带着眼罩,只有一个右眼是正常的,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
当初同意这一单的时候,他其实有犹豫的,但那人拿出是老顾客的说辞,他不愿得罪顾客,又看到只是普通吃食,实在是大意了。
“现在就差人先去历城打探,这个就交给你们了,可以吗?”江书砚看向聂晁和金安阑。
两人点了点头。
“你放心,这交给我去办,我一定查清楚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金安阑神情认真。
“陛下派来的人该如何?”霍真真拧着眉心。
“这个我来想办法。”江书砚淡淡道:“出京之前,我从陛下那里要了一封手信,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现下刚好派上用处。”
“我随后差人将这封信送至张大人手上,他就会理解陛下用意,之后只会在春阳山转一圈做做样子。”
“届时,你们切记,不要真的和他动手,安排好帮派里的人好好的在山庄不要出去,他们在外面围上约莫一天就会离开。”
“好,如果他不动手,我们自然不会如何。”金安阑点头答应。
“二当家不好了!二当家!”
“山下被官兵围了!”
外面忽然传来几道喊叫声,四人目光相对,眉心微微皱起。
第37章 失控
金安阑率先冲出房间,嗓音里是明显的怒意:“立刻带我过去,真当我和平帮是吃素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门当软柿子捏,他金安阑可以忍,但是整个山庄的兄弟是绝不能被这些人一再侮辱。他可以息事宁人,但倘若对方真要冒犯,就算用牙咬也定要给他们撕下一层血衣。
“聂公子先拦住金五,我去看看来的是哪位,切记不要冲动!”江书砚对聂晁交代一遍,又对着霍真真点了下头:“郡主在此等候。”
“我和你一同去。”霍真真毫不犹豫的跟上去。
江书砚顿了下,看着她眸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嘴里想要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迈着大步朝那几人跑去的方向飞速疾行。
待几人追上金安阑的时候,他正神色古怪的看着山下的一角。
霍真真伸长脖子朝下看了看,这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人,确定是燕都派来的军队?
四眸相对,眼里全是问号。
直到霍真真耳朵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李琮!
糟了,霍真真心底叫苦,定是春兰没能安抚好那些人,她想着的是,让周平吓唬吓唬那些公子小姐,下山之后应该全都老实躲在家里,至少几日之内不会来这座山附近。
这现下这个局面,霍真真心里发虚,她想起她的那个化名,和之前伪装的委屈的过去,实在是…难以向江书砚说明。
那岂不是要她丢死人?
“这就是你们派人来攻打我们和平帮的?”金安阑眸光疑惑不解,阴阳怪气道:“这几个虾兵蟹将,这到底是给我们打牙祭,还是来剿我们的?”
霍真真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一口下去,她的面子里子全都要没了。
江书砚眯起眸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偏过头,凑近她的耳边,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霍真真只觉得一阵发痒,脑海中响起他清冽的嗓音:“郡主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方才开始,她的表情就一变再变,向一只干了坏事的猫咪,既害怕人发现,又想伸出爪子碰碰。
更何况,江书砚从一开始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春兰和周平再配上她那变化不断的表情,哪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霍真真缩了缩脖子,朝后挪了一步,扬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嗓音软了两分:“江大人,我…我有一事情需要说明。”
“嗯?”江书砚挑眉。
霍真真眸光朝他身旁的两个人扬了扬下巴。
江书砚嗓音夹杂着抹笑意,朝那两人道:“郡主有事需要同我商议,下面的那些人二位不必担心,稍后我们一同离开自会将人带走。”
“暂时按今日商讨的情况进行,联系方式就照素日金五的寻我的办法。”
“可那….”
聂晁一把拉住还想要再理论两句的金安阑,浅笑道:“那便劳烦两位。”
“干嘛,我话还没说完!”
“阿阑….”
等到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江书砚黑眸微眯,勾着唇,提醒道:“说吧?”
霍真真清了清嗓子,红着脸抬起头,断断续续的说:“你…先答应我,不准生气、也不准笑话我。”
江书砚眸色转深,轻点了下头。
“我…我们那日不是计划好一同前去的,但你那边耽搁了,于是我们自己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群少年人….”
“……”
霍真真小声点将那日的事情完整的同他阐述一遍,到最后关于自己的那点事情,声音越来越低。
“郡主,臣听不到了。”江书砚无奈的出声提醒。
霍真真猛的抬起:“总之就是,我现在叫江嫣儿,不什么霍家的姑娘,你待会儿莫要给我说漏嘴。”
她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那臣是什么?”他低垂着眼睑。
霍真真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她脚尖朝一旁挪了挪,无辜的眨巴着双眼:“江大人…江大人恐怕暂时要委屈一下,当我的兄长。”
“此乃臣之幸事。”江书砚目光仍紧紧的盯着她,等着她下一句话。
霍真真双手背后,恍若无视的看向下面那群人,转移话题道:“我们下去?”
江书砚低声嗯了下,表示同意。
“你想好如何同他们解释?”他问。
霍真真随口就来:“就说我迷路被你找到了。”
往下走的路被人用身子挡住,霍真真抬眸看过去,眸中不解。
“郡主不妨看看自己的样子,穿着整齐,神采飞扬,如何像个在山洞困了一晚的人?”江书砚淡淡的解释,眸子里划过一抹暗光。
“这…”霍真真低头看看自己。
“这样子确实不妥。”
再一想到那李琮的心思,霍真真忽然觉得这群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她看了眼悠闲的站在跟前的人,心底有了打算,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早晚要被他知道,不如把事情都丢给他。
她伸出两只手越过江书砚,在一旁树干蹭了满手的污渍,对着自己白皙的脸蛋就是一顿揉搓,直到手上的灰浅了许多全都转移到她的脸上。鼻尖、额头、脸颊全是一片一片的灰色印子,脏兮兮的,像是经历过黄土飞沙的洗礼,从什么地方逃荒过来的,只有一双眼睛出奇的明亮。
江书砚朝后退了一步,眉心微微拧起。
霍真真脸上牵起一抹坏笑,张开两只脏兮兮的手,朝江书砚凑过去,嬉笑道:“江大人,我在山中被困一夜,自然是要晕倒了,接下来就靠江大人来应付了,本小姐先晕了。”
说完她一把抓住灰色衣袖,头一歪,腰一软,直接靠近一个坚实的怀里。
还挺暖和,霍真真调整了下姿势,心里暗道。
丛林中的鸟鸣四响,阳光透过密闭的丛林,照在在江书砚的脸上,光影斑驳,看不清他的面上的情绪。微风轻轻吹拂,胸前的人又朝怀里缩了下。
江书砚略微弯了下腰将人打横抱紧怀里,而后沉默着,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那片宽阔的地界儿走去。
“江姑娘!”是李琮先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他一脸焦急的朝江书砚跑去,而后春兰、周平等人也紧跟在后面。
少年的脸上端着一副紧张的表情,眼底、脸上全是担忧,双手垂在两侧紧紧的握成拳头,皱着眉心神情专注的看着他怀里的人。
江书砚眸子微眯,握在腰间的手加重了点力道,随机便察觉腰腹有个东西在不停的戳他。
“公子,小姐如何了?李公子等人实在太过担忧你们,奴婢…”春兰连忙上前解释。
自昨夜江大人连夜冲上山去,李琮等人便也坐不住了,竟突然扬言要带人一起去寻找他们。春兰好生劝了半响也没用,还是周平突然回来,说山中听道野狼叫喊,不得不先下来,将众人给唬住了。
谁知道那李琮直接一脸躁意的反问:“那方才那位公子为何冲了上去,你们怎么不阻挡?”
他原是想等第二日派仆人上山,可那人一听到话直接就冲上去,这一对比实在太丢他面子了。
春兰当时只能告诉他,江大人是她家郡主的兄长。
李琮的脸色是恢复了,但春兰现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怎么郡主就盯着个黑乎乎的脸躺在江大人怀里?她自是信她家郡主无碍的,否则江大人神色不会如此平静,可有人却不知其中的关系。
李琮亦步亦趋的紧跟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心里虽有惧意,但看到他怀里脆弱的少女,没忍住,出声问道:“江大哥,江小姐怎么样了,先到我府上休息如何?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大夫,等我们到了地方,大夫也准备就位。”
少年的嘴里的关心和脸上的情意江书砚哪能不懂。
他敛住眸光,遮掩住眼底的幽光,朝春兰吩咐:“昨日一夜未眠,又惊吓过度,小姐只是睡着了,现在已经无事,马车备好没有,回客栈。”
“江大哥,你怎么能继续住客栈,嫣儿如今已经这样,你们就不要太客气,去我府上也能住的舒坦些。”李琮连忙继续劝道,昨日劝大家提前下山他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只想多做些弥补。
他更怕,这一走,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嫣儿姑娘了。
他脸上的恋恋不舍就差直白的告诉大家,他舍不得。
江书砚神色不变,抱着人,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的应付耳边的聒噪声:“不必,多谢。”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朝下走,其余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周平默默的跟在后面,只有春兰和李琮紧紧的一人一侧跟在江书砚的身边。到底是抱着一个人下山,不到半个时辰,他呼吸虽平稳,但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