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眸微瞪,继续开口:“既然公子主动来找我等攀谈,那便是知道我家小姐身份,数年前不曾提起,现在提起又是何意?”
“哎!”她这么说江书凯就不乐意了,他不过是突然看到了弟弟的心上人,想着拿旧事当个开门砖,好引出话题。他脸色正了正,启唇说:“我不过是来关心一下郡主,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话挑明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
果然如此。
春兰想要继续和他辩驳,胳膊突然被只手抓住。
她转过身看到,霍真真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眼睫将她的眸光完全遮掩住了,她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只听对方淡淡说了句:“我们走。”
“江大公子,即便那日你救了我们郡主,但数年时间你从未出现,现下也请继续隐匿起来,切莫多事。”春兰劈头盖脸对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扭头牵着霍真真离开。
留下江书凯表情诡异的站在原地,额头抽出,嘴角抖动,终于他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糟糕,转身朝侯府跑去。
这次跑的比离开时的速度更快,想是一阵风似的,带起周边的落叶和灰尘。
他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江书砚的大门:“你...你...”
呼吸急促到说不出话。
江书砚蹙眉放下手里的书,拿起茶杯递到他手上:“急什么,不是有事要办?”
“你是不是没有同郡主说你在荆州救了她?”江书凯整口闷掉茶水,缓过气,焦急问道。
江书砚一愣,想起当年答应过郡主,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去荆州且救过郡主的事情。毕竟男女有别,他那日将郡主抱回去时,郡主的衣服已经因为长期奔波而凌乱,再加上她刺自己的那几下,身上多少带着血迹。
永安公主为保郡主名誉,要求他不得向任何人说出这件事,并且她也因此告知他想知道的那件事。
兄长能知道只是因为,回京后,他有过一段苦闷的日子,饮酒过度,终于朝他吐露出了一星半点救过郡主一命的事情。
江书凯看他发呆,急忙道:“说啊,为什么没告诉她?”
他看自己弟弟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情根深种的样子,谁知道两人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说,江书凯心里一阵后悔。
真该给自己的嘴上来两下,为什么非要上去说那几句话。
他看着江书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心里暗道不好。
“我...没说过。”江书砚脸色变得铁青,他想到霍真真每次问起过去时在意的样子,冷道:“兄长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江书凯面上一僵,心虚的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方才在府外看到郡主了...”
“她怎么会在那儿?”江书砚面上诧异,想到那日答应过她以后回侯府都要给她递个消息,没想到是这个打算。
他唇角的笑还未扬起,又听到面前的人说了一句。
“那个...我就随便提了嘴荆州的事儿,她好像误会了,以为是我救得她...”江书凯的话直接让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顾不上说什么,整个人直接跑了出去。江书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满脸痛苦的抓着头蹲到地上。
江书砚只是刚跑起来,却觉得心跳的速度快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一路急速奔跑着,视线都逐渐模糊起来,看不见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也听不到同他打招呼的友人,眼里只有那扇森严的霍府大门。
在看到霍府大门的那一瞬,他猛地停了下来,弯腰扶着双腿,不停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直到胸口那股快要炸裂的敢接淡了许多,他抬脚朝霍府走去。
刚站到大门前时,熟悉的守卫反倒不同以往的热情,直接将他挡在门外。
江书砚心底一沉,脸上不动声色的攥紧手心,淡淡道:“我有事找郡主,可否通报一下。”
“抱歉江大人...”守卫一脸为难,今天不知怎的了,突然上面下了死命令,霍府不接待任何客人。
“上面交代了,恐怕大人今天不能进去。”
江书砚的心颤了一下,他唇瓣翕动,张了张嘴,喃喃道:“能否通融...”
“抱歉,我等也只是照命办事。”守卫的手依旧挡着,一动不动。
江书砚没再吭声,沉默的离开,他的背却好似挺的更直了。心口像是被人拧了一下没那么疼,但却有种挥之不去的躁意。
很好,很好。
江书砚心想,前日里还对自己嘘寒问暖,今天凭空蹦出来个救命恩人就进不去霍府了。
很好!
他心中冷笑,脸色铁青,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府院走,脚步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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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真真一路茫然着被春兰拉回将军府,刚踏进明月园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眼睛直接瞪的圆鼓鼓的。
她张大嘴,唇瓣一张一合,嗓子却像是堵住了一样,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呆滞的看着一角。好半响,眼泪如同决堤的大坝,豆大的一颗颗接连从眼眶中涌出。
春兰诧异的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惊讶的捂住嘴唇,小声道:“郡主!公主?那是公主吗?”
怎么会?未经诏令不得入京,公主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霍府,她岂不是在抗旨?那将军呢?
春兰扭头去看,想还来得及开口,霍真真就像只冲刺的猫咪,一股脑冲进永安公主的怀里。
“娘亲!呜呜...娘亲...”霍真真抱住自己的娘就是一顿哭,三个月不见积攒下来的委屈像是在一个全都爆发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死死的楼主永安公主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啜泣。
春兰小跑着跟上,红着眼眶,脸上挂着泪珠,眼巴巴的看着。
永安公主无奈的笑了一下,她没急着将人推开,回抱住霍真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真儿,娘亲在这儿,不走。”
“娘...我好想你。”霍真真瓮声瓮气。
她慢慢的将头抬起,通红的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傻丫头,才几个月不见,我那活泼开朗的姑娘去哪儿了,怎么成了个小哭鼻子了?”永安公主点了点霍真真的鼻尖,笑道。
霍真真不管不顾的楼主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我不管,我是娘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娘亲都最喜欢我。”
“真儿这是有了娘亲,就忘了祖母了?”一道较为苍老的声音响起。
霍老夫人一脸失落的垂着眼眸,嗓音悲凉。
霍真真猛地把头抬起,伸手拉住霍老夫人的手,乖巧道:“没有,真儿也是极其喜欢祖母的。”
她这时候思绪才算是真的回来,观察一圈确认四下无人,眉心微微皱起,认真道:“娘亲,你怎么突然回燕都了?父亲呢?”
非诏不得入京,这是在抗旨!
霍真真心脏怦怦直跳,她在燕都没收到过荆州的一封信,怎么会突然回来,难不成是边关出事了?
她面色凝重的等着娘亲回话。
忽然,鼻尖被只白嫩的手捏了捏。
霍真真楞了一下,神色变得古怪,她知道她娘性格比她奇怪,但这么关键的时候,不该真么镇定吧?
永安公主捂住嘴唇浅笑,而后语气轻松道:“我像是会做出那种出格事情的人?一切娘亲心中都有定数,莫要慌张。”
“那父亲呢?”霍真真又问。
永安公主神色一顿,很快恢复无常,缓声回复:“他暂且还在荆州,无需担忧。”
“荆州?”霍真真瞬间就感觉到娘亲说的话有问题:“父亲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自己带着护卫回燕都?”
“娘,我也是霍家军的一员,如果真的有事情,不要瞒我,告诉我。”
她眸光坚定的看着永安公主。
“我们真儿是长大了。”永安公主眼底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情,正色道:“霍家儿郎不会是躲在背后的孬种,若真有那一天,娘亲会亲自送你回去。”
霍真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你方才可是发生何事?我看你是被春兰一手拉着回的府。发生什么了?”永安公主眉心微挑,眼中是无法遮挡的好奇。
霍真真哽住,她该怎么说,刚刚确定心意的人好像不是她找的那个救命恩人?
问过好几次的问题,又被她提了出来:“娘亲,你当真不记得当初救我的那个人?”
“什么?”永安公主眸色转深,语气平淡道:“这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你,确实忘记了,过往旧事切莫执着。”
霍真真眉心蹙起,她不信向来慎重的母亲会真的忘记,她过去不懂,但现在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娘,那个救我的人,是不是明武侯府的大公子?”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第44章 想通了,要见面
永安公主眸色诧异,当年她提出要江书砚遵守约定禁止说出那件事,一方面是怕有心之人拿出做文章,一方面是担心江书砚突然得知家族辛密会因此堕落,走上邪路。
可后来听皇兄的来信中对他赞叹有加,永安早已不在意那件事情,他们相处这几个月,竟是什么都没说开。
当真是个遵守承诺的真君子。
永安不着急说出真相,反而问了一个问题:“真儿,真相于你到底代表着什么?”
霍真真期待的目光凝滞在半空,她一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那像是一个执念存在于她的心中,她寻了这么多年,现下知道真相了又会有什么改变?不是他,难道自己会变心?
春兰紧张兮兮的盯着两个人,生怕有一人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方才那个江大公子,一看就不如江大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做派,没有一点沉稳可言。
春兰见识过江大人对她家郡主的真心,也明白郡主对于那个所谓救命恩人的执念,她期盼公主能说出那个能令所有人都放松的名字。
然而永安公主浅笑一下,淡淡道:“怎么?就让娘亲一直站在这里和你叙旧?”
霍真真眸光黯淡了几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勾起唇,笑着道:“娘和祖母快进屋,是真儿失礼,只顾着自己。”
这是不高兴了?
永安轻抿着唇,没说什么。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霍老太太伸手敲了下霍真真的额头,叮嘱道:“前两日跟我哭鼻子想爹娘,今日好不容易你母亲回来了,还想那陈麻烂谷子的事情作甚?快些陪陪你母亲。”
“祖母。”霍真真捂着泛红的额头,神情委屈。
这一敲,力道可不轻。
霍老夫人挑了下眉转而看向永安,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舟车劳顿,和真儿浅叙会儿就好好歇息。你向来身体不好,天成千交代万嘱咐,让我定要替他盯好你,不能出了岔子。”
永安想到远在他方的夫君心底一暖:“母亲才是要注意身体,我和夫君常年在外,这霍家内外全靠母亲撑着。”
霍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眼眶有一瞬的湿润,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嗓音有几分干哑:“你们母女二人叙旧,我这身子骨老了,每日白天也需睡半个时辰。”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个老太太,就不掺和喽,霍老夫人任由秋芸搀扶着缓步离开。
“祖母慢走。”霍真真福了福身子,乖巧的行礼,目送霍老夫人离开。
待院子里只剩她们母女和贴身丫鬟之后,霍真真如同幼童终于找到了倚靠,拉住母亲的手,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娘亲,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