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霍真真抬眸瞪了她一眼,怒道:“海英姑姑,你看看你教的人,都敢笑话我了!”
一直沉默的站在永安公主身后的人,调笑道:“那不若奴婢将她拖下去先打十板子,等她学好规矩再给郡主送回来。”
她说的吓人,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霍真真哪能不懂她们在笑话自己:“娘!”
她不满的寻求帮助。
永安无奈的捏了捏她鼻尖:“先让你娘回屋坐下,着实这双腿有些乏了。”
霍真真愧疚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连忙拉着人,抬起一半的步子又收回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永安,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
“娘亲,是真儿错了,光顾着自己,忘了娘的身子。”她一脸羞愧,他们家向来最注重的就是她娘的身子,娘亲自生产过后便落了旧疾,体质大不如从前。
方才她却一心想着绕在自己心里的问题,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她低着头,懊恼自己辜负了爹爹的嘱托。
眉心被指尖轻轻点了点。
霍真真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真儿,你我母女几月不见,可不是用来反思和难过的。”永安收回指尖,环视了一圈房间,感叹道:“你祖母倒是疼爱你,把这屋子装扮的如此精致。”
“自然,祖母可是相当喜欢我。”霍真真骄傲的扬起下巴,像只拿了胜利的狐狸,尾巴翘起,一晃一晃的。
“可惜...这么多年,我直到今年才和祖母相见...她定然...”
“定然很孤单。”很快,她又像朵颓败的花儿。
永安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一抹忧愁,她遮掩住伤感,调侃:“傻丫头,以后我们可以一直陪在你祖母身边了。”
春兰眼睛发光,难不成,霍家,可以回京了?她就说,公主向来做事稳妥,绝不会做有违皇命的事情。
“倒是你,不给娘讲一讲,明武侯的二公子?”永安撑着下颌,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样子。
霍真真脸颊一红,低垂着眸子,半响不说话。
江书砚自然是极好的,可...方才的答案母亲还没告诉她,霍真真没忍住,小声道:“母亲为何不愿告诉我,救我的人是谁?”
她抬起头,眸光定定的看向永安,灿烂的星眸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膜,星辰灰暗,失去原有的光彩。
“能把我交到霍府,就代表母亲定然是见过他。所以,女儿一直不解,为何,救命之恩要一直被你这样遮掩,我的这番执念难道就与母亲无关?”
“我不过是想知道,救我的是谁...”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带上了一丝哽咽。
永安眸光闪了闪,到底是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决定对她影响这么大。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娘问你,你知道那人是谁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谢谢对方的救命之恩。”霍真真脱口而出。
春兰神色惊讶的看了看脸色无异的郡主,这次,她忘了过去一直挂在嘴上的心上人说辞,春兰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几个月,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郡主认错人,又固执的念着救命恩情,会让她与江大人生出嫌隙,如今看来,郡主的是真的懂了何为喜欢。
“只是这样?”永安问。
“恩。”霍真真点点头,不明白母亲为何又问一遍。
可接下来,她的话却让霍真真怔住。
“既然只是想说句谢谢,方才为何上来就问我救你的是不是江大公子?”
永安眉心微微蹙起,语气严厉:“真儿,你与江家二公子的事情我已大致知道个几分。在你眼中,他是不是那个救你的人到底有多么重要?你究竟在意的是那份情意,还是那份救命之恩?若救你的人真的是江大公子,你意如何?”
“我与你父亲从没教过你这方面的事情,总想着你尚年幼,这是为娘的错。”
永安没有忽略她眼底划过的那缕难过,她顿了顿,继续说:“男女之情和恩情是不同的,若你只是记挂着那份感恩心仪江公子那是对感情的亵渎,到最后受伤的岂止一人?”
“娘!”霍真真打断她的话,眼中满是难堪。
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已忘了最初的时候也曾一遍遍逼问江书砚是否去过荆州,现在的她早已沉浸在和他的日常相处中。喜不喜欢这件事,她怎么可能分不清?
她只是...她只是...
“你只是更希望救你的那个人是他?”永安一针见血的说出她的想法:“你嘴上不在意,心里却在期许那个救你的人能是他,可若不是,心中怎会没有失落?而那个被你期盼的人难道不会难过?”
“春兰,今日起,郡主禁足府中,禁止外出。”
春兰大气不敢出一下,第一次看到公主神情这般严肃,连她都察觉到公主的怒意,更何况被教育的郡主。
禁足...这简直和要郡主命差不多,要被憋死在府中。
“为什么?”霍真真不解的站起身。
“等你哪天想通,哪天再来找我。真儿,你该长大了。”
霍真真愣住。
这是她娘第一次这么凶,可她也不过是问了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是恩是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永安起身,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茫然的女儿,声音软了分:“近日我亦在府中,若真无聊就来陪我。”
霍真真机械的点点头。
永安朝春兰使了个眼色,而后由着海英搀扶着离开。
“郡主...”春兰笑着将茶杯递到霍真真的手上,安抚道:“公主这么做定有她的深意,近日你奔波不停,身子都消瘦了,不若趁机在府内修养一番。”
霍真真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她自然明白,她娘是整个府里最有权威的,她要发了话,是万没有改变的道理,她只是有些失落。
今日没能和江书砚见面,没能同他认真道个别,希望他这些天,别被人欺负了。
————
七日后,江府。
“你说,你已经七天没见到郡主了?”苏洵在屋子里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可我看那郡主的性子,不该是能一直窝在府里?”他顿住脚步,神情疑惑的看着冷着脸坐在那里的人,试探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眸光斜瞥向方来,只见对方一脸苦闷的悄悄摇了下头。
已经七天了,方来最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生病了,公子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脸沉的街上随便拉个小孩都能被他吓哭,却是一句也不肯说为什么。
他不过就是一会儿没跟着去侯府,回来就大变样了,关键...最重要的人物,明珠郡主竟然一连七日都没来看他家公子。
方来也曾偷偷去将军府报信,却被守门的挡在门外,只言将军府近日不见外客。
他只得讪讪离开。
这事后来被公子知道后,那一瞬的气势,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带兵打仗、沾满血腥的武将,寒意逼人,吓的那一天方来都没敢往他跟前凑。
今日苏大人终于来了,方来只期盼他能还自己一个往日的公子就可以了,即便沉默寡言,总比天天眼神像个刀子一样,要人命。
江书砚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坐着,脸色无异,低垂着眸子,转着手里的杯子。
苏洵看他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生怕他下一秒直接将杯子攥碎在手心。大步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气道:“你总闷着性子不说话,等哪日,她真的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他的神经。
江书砚眸光猛地射.向他,眼中带着杀意,冷声说:“无事便滚。”
苏洵哑然。
难不成真的跑了?
他看着男人的眸光变得越来越冷冽,心中暗叫不好,这是真出问题了,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江砚书这般算计的神态,那眼底像是个蹲守这猎物的孤狼,寒光闪烁。
苏洵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霍姑娘,是出什么事了?”
江书砚的头突然转过来,眸光直直的看着他,像把利剑要戳瞎他似的。
脩地,他忽然勾一个笑,淡淡道:“堂堂郡主殿下能出何事?再说,你一小小都尉何时有闲工夫来关心郡主?怎么?难不成苏大人对郡主有什么想法?”
苏洵头疼他的无差别攻击,他抬头又给方来使了个眼神,对方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他只得咬牙转过头,朝自己腿上拧了两下,暗道不要生气,这个时候,需要他来稳住局面。平复好情绪,刚一抬眸,又见对方静静地、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苏洵头皮发麻。
“查的怎么样了?”江书砚突然开口。
“啊?”苏洵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别的,想到近几日发现的事情,眉心逐渐蹙起,肃声道:“三王爷。”
方来诧异,那三王爷据说整日游手好闲,别说是关于政事,就连自己府上的大小事宜都一概不管,沉迷于遛.鸟.逗.蛐,多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与他有关。
可接下来苏洵的话,却让人心底越发沉重。
“我顺着你给的那个线索去查,发现那位叫陈华的曾经出入过三王府,但那也是一个常年在三王府斜对面摆摊的老伯所言。”
“他的话让我将三王府和那人联系起来,顺藤摸瓜,那陈华原名并吴六文是三王妃的表亲家的弟弟,自打成年后便跟着三王爷做事,但干的都是背地里的事,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尤其是那年出事之后,他更是藏起来了,我这几日天天乔庄在三王爷的花鸟市场打转,终于在那里碰到他了!”
江书砚指节有节奏的轻扣着案几,眸底蕴藏着无尽的危险。
他启唇吩咐:“派几个信任的人盯着那个地方,另外,找人也盯着雅韵。”
“你是怀疑?”苏洵惊讶。
虽相处不多,但是他能看出来那位雅韵郡主是个极为单纯的人,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明珠郡主对她的喜爱。
江书砚摇了摇头,淡声道:“我怕她被人利用。”
“这样也好。”苏洵不做反对,正事谈完,他还是没忍住又将方才的话题挑起:“你当真不能说一下你同郡主怎么了?好歹今日我在这里,还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他扬了扬下巴:“方来,你来说说。”
方来连忙摆手,生怕他说错话,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只听苏洵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踩到江书砚的痛点,他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去给将军府递个消息,你们公子脸都气圆了,郡主不知道吗?”
“苏大人!”方来提高音量将他的声音压住,还是肉眼可见自家公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苏洵顶着一张无辜的眼神看过去。
方来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道:“霍府近日不接客,消息进不去。”
“何时开始的?”苏洵疑惑道,将军府不就只有老夫人和郡主二人,作甚还需闭门谢客,连个消息都递不进去。
从她知道是谁‘救’她之后开始,江书砚心底默默补充。
“郡主她能受的了一直闷在府里?”真不是他好事儿,是那明珠郡主一看就是个贪玩的,窝在府里七八天,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