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人没好气道:“难过就对了!”
乔翎默默的低下头。
梁氏夫人追着打:“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的吗?你不该叫乔翎,你该叫乔霸天啊!”
乔翎:“好的,梁霸天。”
梁氏夫人瞠目结舌,怒视着她。
乔翎大惊失色,慌忙捂住嘴:“对不起婆婆,我原本只想在心里这么说的!”
梁氏夫人:“乔霸天你给我住口!”
看她还要张嘴,马上道:“好了,闭嘴吧!给我住口!!!”
于是乔翎垂头丧气的沉默了起来。
如是过了会儿,反倒是梁氏夫人主动开口了:“你学过刀法?我看你先前舞的那几下,倒是略有些功底的样子。”
乔翎小心翼翼道:“婆婆,你别看我的刀法稀松平常,但传授我刀法的师傅,可是相当厉害的呢……”
梁氏夫人又开始烦了:“满嘴没有一句实话,就凭你的出身,能有什么厉害的师傅!好了,闭嘴吧!”
于是乔翎又悻悻的低下了头。
到了地方,梁氏夫人目不斜视的下了车,高贵冷艳的往自己院里去了。
张玉映小心翼翼道:“娘子,咱们也回去吧?”
乔翎情绪低落的点点头:“好。”
忽的想起一事,又说:“替我准备笔墨,再找几张信纸来。”
张玉映了然道:“是要给娘子家里人写信吗?先前我不敢说,其实早就该写了。”
乔翎“嗯”了一声。
张玉映麻利的准备了信纸信封,又问她:“娘子习惯用硬笔,还是软笔?”
乔翎说:“软笔。”
张玉映便替她寻了几支鼠须笔来,自己挽起袖子,替她研墨。
乔翎用镇纸压住信纸一头,提笔蘸墨,思忖了一会儿,终于下笔。
“我已经到神都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玉映很好,越国公府里的人很好,路上遇见的人也都很好。”
“只有鲁王不好,总是找我麻烦。”
“临出发的时候,你们说在神都有关系,很靠得住,帮我想办法弄他一下。”
“真挚的问候你们。”
最后的落款是乔翎。
张玉映站在一边儿研墨——苍天作证,她真没想过偷看!
只是乔翎就在她旁边,那张写了几行字的信纸铺在桌子上,她眼力既好,阅读能力也快,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就将信上的内容收入眼底。
张玉映原地呆住,瞠目结舌。
《.只.有.鲁.王.不.好,总.是.找.我.麻.烦.》
《.你.们.说.在.神.都.有.关.系,很.靠.得.住.》
《.帮.我.想.办.法.弄.他.一.下.》
怎么娘子,之前跟梁氏夫人说要解决这件事,原来不是客套话吗?!
你真要弄他一下啊?!!
到底什么关系,真有那么硬吗?!!
张玉映目瞪口呆的看着乔翎把那张信纸折叠起来,塞进了信封里,继而摘掉灯罩,将蜡油滴在封口处。
她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子,常言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乔翎很赞许的看着她:“正是如此,人就该活得豁达一些,心胸也该宽广一些!”
说完转身出去了。
张玉映:“……”
张玉映:算了,还是随她去吧。
她知道自家娘子的出身和来处只怕有些不凡,但要是说想弄一下亲王就能弄一下亲王,那就太夸张了。
至于那句“在神都有关系,很靠得住”,多半也是她来处的人吹嘘时说的,当不得真。
届时见了信,也只会一笑置之。
张玉映这样想。
……
梁氏夫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将进门,就见儿子姜裕猫在帘幕后,朝这边儿探头探脑。
她皱起眉,遵循众生平等原则的白了儿子一眼:“看什么看,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姜裕俊秀的面容上带着点少年人才有的稚气,往她身后张望:“怎么不见大嫂?”
梁氏夫人没好气道:“她算你哪门子的大嫂?婚事都还没办呢!”
姜裕神色古怪的看着她,说:“可我觉得,娘你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大嫂啊!”
梁氏夫人于是又白了他一眼:“都说了现在还不是你大嫂!”
……
姜裕的事情,必然瞒不过老太君的。
后者知道之后,便不禁皱起眉来,几瞬之后松开,往官署去寻郑国公了。
如今的郑国公,正是宫里贵妃的父亲,也就是鲁王的外祖父,年纪倒比老太君小一些。
两家算是不太亲厚的世交,二人又是同僚,碰面之后,郑国公难免先去拱手:“甘令君……”
老太君微笑着还礼,却发问道:“如果陈令君知道您的儿子深深的怨恨您,您会怎么做呢?”
这是个相当突兀的问题。
郑国公怔了一下:“这……”
他捻着胡须,几瞬之后还是给出了回答:“大抵要先去思忖一下缘故吧?养不教,父之过,或许真是我这个父亲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呢?”
老太君又问:“如果陈令君知道,您儿子的身边有个侍从,深深的怨恨着您呢?”
郑国公没有言语,甚至于有些不以为然。
几乎是在老太君问出来的那个瞬间,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绝对不会公然说出来的。
侍从跟儿子怎么比?
儿子好歹是亲生骨肉,心里边埋怨父亲,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侍从这种家仆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主人心存怨恨?
这种不识抬举的玩意儿,当然是直接杀掉,以除后患!
心里边这么想,可嘴上,他还是极和气的道:“当然也是一样的做法了。”
老太君听得笑了,重又向他行个礼,转身走了。
她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尤其中间说的话,也格外的冒昧。
郑国公原地驻足,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下值回府之后,他问夫人:“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裴夫人送走那对丧门星似的婆媳,心里边憋了一肚子火,先把孙儿陈续赶到祠堂里去跪着,然后又叫人把他身边的侍从拉出去打。
这会儿见丈夫问起,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倒是没有夸张,一五一十的将今日之事说了。
郑国公马上就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了。
鲁王可以因为圣上不对他寄予厚望而心存怨恨,他可以做一个嚣张跋扈的亲王。
那是亲生儿子,只要不谋逆弑父,圣上会宽待他的,来日的新君为了彰显仁德,也会宽待他的。
可是对圣上来说,郑国公府是他的臣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们怎么敢附从鲁王,由着他为非作歹?!
圣上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让国公府的女儿入宫,却不给她后位,我太对不起郑国公府了”这种想法。
郑国公府心存怨囿,他只会觉得“你们算老几,想按着朕的脖子,让朕立你们想要的未来储君?你们真该死!”。
郑国公坐在厅中,室外一派初夏气象,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好半晌过去,才问妻子:“是续哥儿惹出的祸事,他想这么干,他的侍从难道拦得住?怎么叫续哥儿去跪祠堂,反倒把那群小厮给打了?”
裴夫人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面有愠色:“续哥儿还是个孩子啊,他懂什么?肯定是身边的侍从不上心,没把他带好,才会出这种事的!”
郑国公定定的看了妻子一会儿,绷直了的脊背一松,忽然间笑了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错啊,哈哈哈哈哈……”
裴夫人不明所以,甚至因而有些恼怒:“这有什么好笑的?!”
郑国公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疾言厉色道:“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拉出去打,打他二十棍子长长记性!”
裴夫人急了:“二十棍子?那续哥儿还怎么去国子监?!”
郑国公马上道:“使人去国子监告假,就说因为今日之事受了家法,去不了了!”
又叫了心腹过来:“备份厚礼,去越国公府走一趟。”
今日老太君同郑国公言语的时候,心腹也在,此时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是否要额外往老太君处致意?”
郑国公轻轻摇头:“不必多生枝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