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道:“你看什么?”
姜迈说:“怎么,你不能看?”
乔翎:“……那倒也不是。”
她躺下去,拉起被子盖到胸口,合上眼睛,准备睡觉。
几瞬之后,她迟疑着睁开了离姜迈比较近的那只眼,试图暗中观察一下。
姜迈被气笑了,问她:“你看什么?”
乔翎理直气壮的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怎么,你不能看?!”
姜迈觑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躺平身体,也将被子拉到胸口,合眼睡了。
却没有学着乔翎的样子,也睁开一只眼试图暗中观察。
过了会儿,他便听见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穿鞋声。
姜迈睁开眼睛去看,只见到乔翎的背影,她从衣架上取了外衣,自己麻利的穿到身上。
姜迈坐起身来:“你上哪儿去?”
乔翎很大佬、很冷酷的说:“别管!”
走出去几步,想了想,又说:“我很快就回来!”
姜迈嘴唇张开,欲言又止。
这转瞬迟疑的功夫,乔翎已经开了门,人影在窗上一晃,继而就听脚步声往外边去了。
姜迈独自在帐子里边数着时间,从一一直数到三千,又从三千倒序数到了一,反复两回,才听外边传来张玉映的声音。
“娘子大晚上做什么去啦?”
乔翎声音很低的说了句什么。
姜迈凝神去听,都没听见。
只听见张玉映平淡的声音:“娘子,男人不喜欢这些的,您只怕是白费功夫啦!”
乔翎困惑的“啊?”了一声。
继而便听张玉映淡淡道:“大多数男人都很肤浅的,只喜欢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没有我们女孩子那么细腻柔软的心思。”
又说:“不过,国公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姜迈忍不住坐起身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外边的声音就停了。
紧接着乔翎推门进来。
姜迈想要起身掌灯,却被她拦住了:“你不要动,也不要点灯!”
乔翎用脚把门一推,自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自己脱掉鞋钻进帐子里,还指挥姜迈:“把帐子关的严实一点。”
姜迈就把她进来时打开的那道口子合上了。
乔翎展了展自己宽大的袖子,姜迈眼见着深青色,亦或者说深黄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
帐子里只隐约透进来一点微光,却显得萤火虫的光芒更亮了,忽闪忽闪,像是情人的眼睛。
姜迈一时无言,静静的看着她。
乔翎见状,于是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也不要说会叫我不好意思的话!”
姜迈看着她,眨一下眼睛。
乔翎见他不语,这才稍稍放心一点,放下手来。
姜迈便靠近一点,伸手过去,指尖点了点她脸颊:“你脸上,被蚊子叮了好大一个包。”
乔翎茫然的摸了摸脸:“哎?”
姜迈看着她,轻轻地,轻轻地靠近一点……
乔翎正不明所以,就听窗外张玉映好心提醒道:“娘子,萤火虫玩完之后要放出来呀,不然明天早晨会会发现它们死了一帐子的。”
乔翎大惊失色:“不会吧?!”
张玉映很肯定的说:“会的哦!”
乔翎不忍心了,于是看向姜迈:“把它们放出去吧?要是死掉,就太可惜了。”
姜迈点头,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说:“放,放,都放走吧。”
第46章
九华殿。
贤妃身边的女官见大公主来,很高兴的送了香茶和时鲜的瓜果,因为是贤妃的亲信,也是看着大公主长大的,言谈之间,更多几分亲近,少几分恭谨。
“公主怎么不带小郡王来?娘娘也惦记孙儿呢。”
大公主笑着含糊过去:“他今日有功课要做,明日我叫驸马带着他来陪娘娘说说话。”
女官不由得有些唏嘘:“一眨眼的功夫,小郡王也开蒙了,这日子可真是不经混……”
正说着,置于偏厅的那座鸾鸟座钟“铛铛”响了起来。
“呀,时辰到了。”
她不由得笑道:“娘娘今日的静修结束了。”
大公主也站起身,往门外去,等候母亲的到来。
贤妃刘氏如今也是快要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倒是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衣着简朴,发无珠饰,脸上的神态也很温和从容,只是在见到女儿的时候,不由得流露出一点微笑来:“仁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大公主已经开府,却仍旧住在宫中,只是除了规定的可以拜见母亲的日子,她极少会往九华殿来见母亲。
她是女子,往来后宫不像大皇子一样有着诸多忌讳,但同时大公主也知道,作为一个在朝中领事、有心大位的公主来说,不宜再肆无忌惮的同后宫联系了。
她不愿意做那个破坏规矩的人。
这会儿母亲问起,她便如实答了:“我有些很要紧的疑惑,想要问您。”
贤妃几不可见的怔了一下。
那边女官听到大公主的话之后,已经默不作声的领着殿内其余的侍从们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母女二人。
贤妃往内室里走,大公主忙上前一步,替她打开了帘子。
母女俩到里间去坐定,大公主开门见山道:“娘娘还记得朱皇后吗?”
贤妃脑海中恍惚间回忆起朱皇后的面容,即便过去多年,那风华绝代的影子,也仍旧镌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她不由得道:“怎么会忘呢。”
说完之后贤妃轻轻笑了一下,转而问女儿:“难道你忘了吗?”
朱皇后薨逝的时候,大公主其实也不算是个稚童了。
她为之默然,几瞬之后才道:“我当然也没有忘。只是朱皇后是嫡母,又因为难产亡故,您也好,祖母和父亲也好,都没叫我了解太多,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也就想不起要探究更多了。”
贤妃看着女儿,突然道:“时隔多年,你为什么会问起朱皇后来?”
大公主如实的告诉母亲:“因为有人告诉我,朱皇后当年生下的并不是一个死胎,而是一个健全的孩子,那个孩子至今仍旧活在世上!”
贤妃饶是向来平和,听罢也不由得吃惊的“啊!”了一声。
大公主见母亲如此反应,心下难免对于听到的消息起了疑心——母亲当年身在宫闱之中,又是四妃之一,尚且一无所知,那个人又是怎么知晓这样的绝密的?
贤妃目光仍旧落在女儿脸色,心绪却已经飞回到了多年之前。
相较于前朝记载于史书之上的那个宫廷倾轧,当今的后宫,其实算是十分平和了。
贤妃凭心而言,今上并不算是个难伺候的君主,甚至于可以说是个温和体贴的丈夫。
他并不会刻意的禁欲,但是也不会放纵自己,女色上浅尝辄止,恰到好处。
贤妃自己是承恩公府出身,血缘上算是今上的表姐,比起叫承恩公府那一家子糟污人决定自己的未来,入宫于她而言,算是个不错的原则。
太后娘娘对待承恩公府一直都颇漠视,待她这个娘家的侄女也是平平,贤妃心知肚明,自己能够入宫,其实是因为圣上要跟太后娘娘斗气。
所以她对待太后娘娘,只有妃妾的恭谨和敬重,却不敢显出娘家侄女的亲昵和娇气来,也从不肯牵扯到两宫之间的纷争去。
太后娘娘只是漠视她,但并没有为难她,当今待她不算十分恩宠,但也足够宽和。
大公主是贤妃唯一的孩子,也是当今的头一个孩子,新生命总是象征着希望,而第一个也总是不同的。
圣上在大公主身上倾注了最多的爱护和心血,而大公主的存在乃至于逐渐成长,也叫帝妃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密平和。
这其实就很好了。
大皇子的生母夏侯氏进宫的时间,比贤妃晚了半年。
夏侯氏的父亲在当今为东宫的时候,便侍奉在近侧,某日天子临幸其府邸见到夏侯氏,很喜欢她,便奏禀太后,将她带入宫廷。
较之贤妃的谨慎和温和,夏侯氏的性子其实有点刁蛮——当然,在圣上面前,那点刁蛮只会表现为娇俏。
起初对待贤妃这个姐姐,她还是很恭敬的,时间久了,察觉到太后娘娘其实并不怎么理会贤妃之后,才逐渐骄纵起来。
贤妃对待她,就像是对待一个任性的小妹妹,对于她的冒犯,很多时候都是一笑了之——说到底,她也只是爱在嘴上讨点便宜罢了,比起刘家那群糟污人来说,简直干净纯粹的像张白纸。
宫里边总共就这么两个有正经名分的妃子,有什么好斗的呢。
只是没过多久,两人便听到了来自前朝的消息,定国公之女朱氏,被选为皇后了。
神都之中,谁不曾听说过朱家娘子呢!
夏侯氏慌里慌张的去找她,神色不安。
她很清楚,论容貌,论才情,论背景,她们两个人捆在一起,都无法与朱娘子抗衡。
贤妃自己倒是很平和。
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延续姑母的传奇。
贤妃劝夏侯氏看开些:“太后娘娘也好,咱们圣上也好,眼睛里可都揉不下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