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陆迢停下来,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个问句值得深思。
他一面沉吟,一面伸出修长手指在秦霁锁骨边上摩挲徘徊。
他指腹的茧要比掌心粗糙,不过两三下,秦霁就觉得疼了起来,且他每按一次,锁骨处的皮肤都要更痛一分。
等秦霁快要受不了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秦霁默默流着泪,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头脑还清醒着。
他要问什么呢?
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方才为何跑开?
都是该问的。
“什么事?”秦霁忍着疼,轻轻问他。
她眼下宁肯去费劲解释,也不想由着他在马车里对自己发疯。
岂料刚说完,衣襟就被从上拨开。
陆迢的手探/入她的里衣,缓缓向下,游走,抚摸,最后握住温热的雪团。
他扫过她泪汪汪的莹白小脸,发着颤的唇瓣,手上动作未停。陆迢望进秦霁不可置信的眼神,唇角嘲讽勾起。
“兄长,能碰妹妹这里么?”
疯子。
秦霁怒了,要是那把匕首还在她一定会给他一刀。
她避开他的目光,偏过头深呼吸,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胸脯却明显起伏地厉害。
他的触碰也因此更显有力。
秦霁更加气恼,只能更用力地呼吸控制住自己不要骂人。
一场恶性循环。
陆迢最后用力捏了她一下,方收回手,转而掰过她的下颌。
车厢内光线幽暗,两双眼却在冷炙对望。
秦霁眼里还含着泪,怒气半点没消下去,愤愤瞪着他。
陆迢呵了声,眼底深似幽潭,面容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才做了那样无耻下作的事情。
他把那句话还给她,“谁在生气?”
秦霁不语,陆迢冷哼一声,松开她的下颌,连带着放下了她一直被扣着的手腕。
他坐到她对面,取出条锦帕,有条不紊地擦拭自己刚刚碰过她的手。
“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你还不配叫本官生气。”
他说完,车厢内安静了下去。
秦霁默默垂着头,一只手将衣襟拉好,另一只轻颤着,放在腿上,捏紧成拳,以缓解伤口不断抽长蔓延的疼。
陆迢的嘴太恶毒,秦霁早就学会不当回事。
回瓦官寺的路不远,却因着车厢内沉寂的氛围而显得格外长。
这氛围也影响到了驾车的赵望。
明明不到一刻钟的路程,赵望却觉得这一刻钟比他今日已经过完的所有时辰加在一起都要漫长。
他就连马鞭也不敢挥得太响。
赵望知道姑娘就是秦家大小姐,她家在金陵的旧故还是赵望亲自查的。
今日之事是姑娘想跑?也不像,谁家跑了几个时辰突然在影子戏棚冒出来。
想想最后看到人的那个场景,赵望恨恨咬牙,她还不如是真跑了,也好过当面给爷戴绿帽。
亏爷还对她这么好,今夜这么一遭,大爷这反应,多少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马车辚辚驶在路上,不知多久,瓦官寺前的铜莲香炉终于入了眼帘。
赵望悄悄松口气,停好马车。
“爷,瓦官寺到了。” 他说完退到一边。
陆迢下来前,从车厢坐榻下的小屉里抽出了个帷帽,信手扔给秦霁。
竹篾编织的帽沿紧密结实,又是牢牢一下打在她绷直了的手腕上,秦霁忍了一路都没想给他发现,这会儿终是忍不住疼得喊了出来。
声音惨得过了些。
她很快又咬住牙,怕陆迢发现还极为刻意地举起两只手去戴帷帽,愣是没再出一点声。
瓦官寺外灯火通明,正对着秦霁,她仰颈那一瞬,竹帘夹缝透进的光照亮了她颊边的两行清泪,唇瓣紧紧抿着。
陆迢移开眼,下颌绷起一道冷厉的棱线。
赵望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见车上的人下来,他想了想,又后退几步,头低低垂着,生怕看见不该看的。
“啪——”
一根冰糖葫芦先从马车里飞了出来,正摔在赵望脚边,晶亮的糖衣碎成了一片片,转眼覆上泥土灰尘,鲜亮外壳不再。
赵望抬起脚,霍,就差一点。
今日要进寺庙他特意换了双没沾过晦气的新鞋,果然是佛祖关照。
见着两个人影从自己前面经过,赵望跟着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去到寺庙后边停马车,看见一旁马车上眼熟的陆家木牌时傻了眼。
这不是三小姐出门常用的那辆?
真是怪了巧了。
陆迢和秦霁进了寺内,有小沙弥上前要来引路,他客气地拒了,待人走远,他才转向身后的秦霁。
“好好跟着。”
那覆着白纱的帷帽应声低了一下,帽沿一圈宽大,直直撞到陆迢,秦霁退后一步,忙伸手扶好歪了的帷帽。
陆迢目光在她动作明显迟钝的那只手上停了一停。
秦霁今日穿的是窄袖水色罗裙,方才在马车上她一直压着腕,并不得见,此时在长廊一盏盏灯笼下,上面的斑点血迹明晰起来。
他带她走下长廊,前面是便是无峰塔,陆迢要带秦霁住的寮房在塔后的一处僻静处所。
无峰塔有七层,是座楼阁塔,塔身饰有琉璃所雕的佛像兽像。每隔十日,塔内会点一次佛灯,彻夜不息。
今日正好是点佛灯的日子。
塔边上围了好些前来游玩的香客。
此刻整座塔被佛灯点亮,通明而庄严,塔峰沉静,在无边夜色下流照着五彩光华。
陆迢脚步稍顿,回头看了眼秦霁,她的帷帽稍低,角度一直没变,看起来一路都在认真盯着他的脚后跟。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一道明亮的女声。
“我大哥好像在那儿,咱们去找他。”
陆迢朝着声源看去,果然又是陆悦,他不禁皱起眉,她嗓门怎么这么大?
幸而眼神不好,认错了人。
陆迢回身,打眼一瞧,秦霁已经离他有了几步远,还在往外急匆匆地走。
他由着她逃命似的快走了一阵,自己不急不缓在后面跟着,眼见她一次头也没回,往幽静的禅房那边去了。
陆迢眉头皱得更深。
走近时正撞见秦霁从拐角处探出的脑袋。
他同她对视了一眼,秦霁移了目光。
二人同时开口:
“跑什么——”
“你怎么——”
秦霁往阴影处退了一步,她听清了陆迢的话。
低声道:“我在茶坊见过那位小姐,知是大人的家人,奴怕自己毁坏了大人的清誉。”
她说得令人动容,然而藏在阴影中的眸子里却沉得像一潭死水。
全是假话。
陆迢名誉如何与她无关,秦霁是自己觉得丢人。
外室向来见不得光,尤其是他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尚未娶妻就养了个外室,传出去轻也要落一句家风不正。
陆迢的家人看到自己会如何作想?
狐狸精,勾她儿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秦霁并非想要博得谁的认同,她只是太害怕,害怕他的家人会对自己露出鄙夷审视的目光。
她们的所鄙夷的,秦霁都做了。
是她先惹的陆迢,她也当了他的外室。
若非男子逼迫而为,其余当人外室的女子都算不得正经人。
秦霁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便是为人外室的女子。尤其是嘴脸张扬,刻意跑到男方家中有意戳穿的那类外室女。
当初秦霁的母亲去世,没过几个月,便有一年轻妇人晕在了家门口,秦霁和几个婢女一起把她扶进屋,又特请了大夫。
她醒后,先是对着秦霁陈诉了好一番凄苦的身世,骗得她掉泪,对秦甫之求情,留这妇人在府上干着轻松活计。
接下来她一得空便跑到秦霁房中,拿出好些新奇玩意哄她开心。
再后来有一日,她要秦霁喊她娘,说自己已经做了秦甫之的外室,只要她喊她娘,她就能加入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