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说,哥哥要跟妹妹好好说说。”谢翎笑得意味深长,将她手臂间挂着的衣裳扯开,任由他们落下,有力的手臂稳稳托着她,将怀里的娇花提了提,慢慢往屋内走去……
第98章 番外二
崔荷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身后的男人一脸餍足地伸了个懒腰,搂上崔荷的腰肢,反被她嫌弃地推开。
崔荷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谢翎抬脚跟上。
进了小厨房,正在灶前看火的厨娘看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行礼, 崔荷微微颔首,问道:“都弄好了吗?”
厨娘恭敬道:“回夫人的话,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崔荷挥退了厨娘,拿着蒲扇到灶前看火, 掀开锅盖,险些被烫到,谢翎拉过她的手, 只见白嫩的指尖上出现了一片红印。
他从冰鉴里掏出一块冰塞进她手里, 给她纾解烫伤的患处, 不由皱眉指责:“刚煮开的锅盖也敢直接用手碰, 旁边就放着一块湿帕子,也不晓得拿来用。”
崔荷捂着冰块, 小声嘀咕道:“一时忘记了罢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般烫手,干脆你来弄吧, 一会我跟禹儿说, 是他爹亲手做的, 他肯定很高兴。”
谢禹进宫的时候年纪还小,谢翎本就跟他不甚亲近, 进宫后父子俩又少了许多独处的时光,因此父子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
谢禹待谢府的人都亲和, 唯独在谢翎面前格外拘谨,对他恭敬有余,却无甚亲赖,也许是当年将谢禹送进宫时,谢翎狠心扯开了谢禹抓她的手,遭谢禹记恨了。
后来谢翎也想过弥补,但谢禹却始终不冷不热的和他保持距离,谢翎反而怄上了。
加上公务繁忙,每次谢禹回来,他都恰好错过相见的时间,一年总共也不过见了四五次,父子间的感情比冰还要薄弱。
咕嘟嘟的热气冒了出来,一阵清甜的香气涌入鼻尖,莲子开了口,在水面翻滚起来,热气熏到他的眼睛上,谢翎错开眼,拿勺子搅动着粘稠的甜汤。
“这次去范阳,我已经进宫跟天后打过招呼,可以带上阿禹,咱们终于可以带他出宫瞧瞧大梁河山了。”
“那你一会跟他说一声,让他高兴高兴。”崔荷笑着搂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背上,手里的冰渐渐融化,化成水滴落在二人脚边。
谢翎别扭地推脱道:“你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崔荷轻笑:“我说了,他会以为是我的功劳。”
“咱们是夫妻,还分什么你我。”
“哦,是吗?那我就都揽到自己身上,半句都不提你。”
谢翎搅弄糖水的手顿了一下,犹疑片刻后道:“也……也稍微提一下。”
崔荷嗤笑一声,调侃道:“死要面子,这次去范阳,跟阿禹好好相处,少摆你当爹的臭脸,跟阿鸾你倒是纵容溺爱得很,阿禹也是你儿子,哪怕他将来当了皇帝,那也是你儿子。”
谢翎没吭声,崔荷拿冰凉的手去冻他,不料被谢翎抓住,谢翎转过身来,单手扣住崔荷作乱的手,坏笑着去摸冰鉴里的冰块,没一会也钻进崔荷衣领逗她。
冷飕飕的手掌带着水渍,在她衣襟上留了些痕迹,崔荷恼怒地挣扎起来,没一会就不敢乱动了,红着脸瞪他:“还敢乱来。”
厨房里无人,屋外却有几个丫鬟坐在廊下说话,小厨房的门敞开着,确实不好做些什么,谢翎松开她,一脸正经地说道:“夫人再来招惹我,那我也只好奉陪。”
“谁招惹你了,快些装到碗里,孩子们一会该醒了。”崔荷催促他。
谢翎慢条斯理地将煮好的莲子羹装进瓷碗里,放到冰鉴里冻上,盖上锅鼎,等上一炷香时间便可拿去屋里给孩子们享用。
院子里的知了又开始吵闹,丫鬟们起身,拿长长的竹网去捕蝉,没一会功夫,院子里便恢复了安静。
谢翎去冰鉴里拿出冰镇好的莲子羹,放到食盒里,牵着崔荷的手一起出了小厨房,往正屋走去。
蜿蜒曲折的长廊挂着竹帘,隔两个竹帘便挂着谢鸾一时兴起做的贝壳风铃,夏日的暖风吹拂而过,贝壳声叮当作响。
院子里到处可见谢鸾留下的痕迹,廊柱上是她拿小石头刻下的鬼画符,高大的柏树枝干上垂着谢翎给她做的秋千,树顶还挂着一个褪了色的风筝。
那是崔荷画的燕子风筝,春天放风筝的时候勾到树上,取不下来,便只能留在那里,谢鸾哭得不行,最后还是谢翎将她抗在肩头哄她:只要好好吃饭,长得比树还高,就能取回风筝了。
谢鸾听话,都不需要崔荷喂,自己便抓着小银勺哼哧哼哧地扒起饭来,乖乖吃了几天饭,又不肯自己动了,爬到崔荷面前撒娇要阿娘喂。
谢翎看着廊柱上画的四个小人,眼底洇过一片暖意,与崔荷说道:“往后可不敢请人进院子里了,看被她祸害的。”
崔荷撇了撇嘴:“改日请个师傅进院子涂掉这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
“不用,留着吧,阿鸾喜欢画什么都可以。”
瞧着谢翎溺爱的样子,崔荷没眼看了,合着方才那番话,是炫耀的意思。
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崔荷更担心谢禹看见这些东西,可会觉得心里不平衡,“你待阿鸾好,也得待阿禹好,总归是我们欠了阿禹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谢翎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说起来,你为何不喜欢阿禹,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生得又白净可爱,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他,偏你不爱抱他,可阿禹小时候最黏你,总是扑到你脚边,仰着头期盼他的父亲抱一抱他,他那时候最喜欢你了。”
崔荷早就想问他这件事了,但谢翎总是避而不谈,可有些问题,总该有答案。
“还有送他进宫的时候,他哭得撕心裂肺,我也难受得肝肠寸断,你怎么舍得掰开他的手,还不愿抱一抱他,夫君,你待他太薄情了。”
谢翎否认道:“我没有不喜欢他,他和阿鸾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
“既然一样,一会进屋,你抱一抱他。”崔荷晃着他的手臂,笑吟吟的说道。
谢翎皱眉拒绝:“都几岁了,又不是阿鸾那样的年纪,我乐意抱他,他还不乐意被我抱呢。”
“谁说不乐意了,你上月十五没回来,我把你亲手做的小弯弓送给他,他不知多高兴,听伺候他的兴怀公公说,他白天夜里都握着不肯撒手,等去了范阳,你亲自教他射箭,带他骑马,他会很高兴的。”
听了崔荷的话,谢翎心中有所触动,过去不喜欢谢禹,是因为谢禹害崔荷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虽然踏过了鬼门关,他始终忘不了产房外一盆接一盆的血水送出去,给她接生的是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老嬷嬷脸色煞白,就差跟他说一句节哀。
最后虽顺利生产了,但崔荷也伤了元气,他不愿意崔荷再怀孩子,于是寻遍避子的方子,但没想到仍有意外发生,这回崔荷很坚决,要留下孩子。
他心惊胆战守在床前,这次顺利许多,不过半个时辰谢鸾便诞生了。
比起谢禹让她受过的痛,谢鸾几乎没让她吃过什么苦,而且谢鸾像极了崔荷,他自然疼爱谢鸾。
但心里对谢禹愧疚也是有的,送谢禹进宫,乃天后的意思,她要立皇储,必然会优先考虑崔荷的孩子。
谢禹三岁进宫,原本以为是小住,却没想到小住成了常住,他们对谢禹食言了。
天后有意栽培,他们纵使不舍,也不敢忤逆天后的意思,反而还要感恩戴德。
他的儿子做了皇长孙太子,他理应与有荣焉,可却生出了些悔意来。
至高无上的权力,伴随着尔虞我诈的争夺与杀戮。
就算是血脉相连的皇子,在权力面前,也如同一条狗,嗅着味便穷追不舍,即便有人是迫不得已,一旦开启了杀戮,便不会轻易停止。
他的儿子虽然没有对手,但几十年后,他也会和高宗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他和崔荷也许都不在人世了,但将他推上这条路的人,是他这个生父,是他崔家人的血脉,更是不可违逆的天命。
生在皇家,是幸也是不幸。
天后的意思,等他们从范阳回来,便会正式册封谢禹为皇长孙太子,谢禹改名崔禹,此后崔禹是大梁的崔禹,而不再是谢家的谢禹。
谢翎牵着崔荷回屋时,看到两个孩子并排躺在他们的床榻上睡着了,金穗银杏站在床沿给他们摇扇子。
崔荷走近床榻,金穗让出了位置,崔荷拿过蒲扇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扇风。
谢禹睡相极好,仰面躺着一动不动,而谢鸾的睡姿有些狂放,小裙子都堆到了腰际,大腿抬起,膝盖险些撞到谢禹身上。
崔荷替谢鸾扯了扯裙子,没想到把谢禹吵醒了,谢禹小声喊他,崔荷冲他温柔一笑,这才看清楚谢禹额上布满冷汗。
她挪到床头,抽出帕子替他擦汗,轻声问道:“醒了,不再多睡会?”
谢禹摇头:“阿娘,我做了个噩梦。”
崔荷躺到床上,与他并排躺着,问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爹娘带着阿鸾走了,不要阿禹了,阿娘,你会不要阿禹吗?”谢禹伸手抱住崔荷,崔荷下意识抬手,让他钻到她怀里。
手掌轻轻拍打在他后背上,崔荷看向落榻的谢翎,谢翎脸色有些阴沉,看起来怪凶的,崔荷抬手挡住谢禹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谢翎的眼神,顺便抬腿踢了谢翎一下,示意他别出声。
崔荷说道:“放心,爹娘永远都不会抛弃阿禹,忘了跟你说,爹娘这次要去一趟范阳,到时候会带上你和阿鸾,咱们一家四口一块去,阿禹,你高兴吗?”
谢禹惊讶地看她,满脸不可思议,他从谢鸾口中得知阿爹阿娘要带她一起出游,正忧愁该怎么让爹娘也带上他,没想到惊喜就这么砸到他头上了。
“我……我也可以去吗?皇祖母那里……”
“你阿爹已经跟皇祖母那边说好了,今夜你也不用回宫,这几日待在府里,等后日咱们一道启程去范阳吧。”
话音刚落,怀里的谢禹又把她抱紧了几分,依赖的模样实属少见,看起来是高兴了,崔荷也满意的笑了,唯独坐在床尾的谢翎笑不出来。
他坐到床头,冷声冷语道:“高兴笑一笑就行了,都是大孩子了,还对娘亲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谢禹松开手,乖乖躺在一旁不敢造次,前几次回来父亲都不在,险些都要忘记他还有个爱吃醋的父亲,他这个做儿子的抱一抱娘怎么了,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阿鸾可以抱,他为何不可以。
但这样的话他断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即便被训斥了两句,可以和父母同游的喜悦还是淹没了他的思绪,久久沉浸在狂喜当中难以自拔。
谢鸾从睡梦中醒来,她揉着眼睛,看见了双眼亮晶晶的阿兄,以及坐在床头的阿爹阿娘。
“阿鸾,阿兄也要跟你一起去范阳了!”谢禹的报喜声让谢鸾整个人都清醒了,她被谢禹晃得脑袋发晕,怎么一觉醒来都解决了,说好的让她醒来后抱着阿爹阿娘狂哭求情呢?
第99章 番外三
范阳在大梁的东部, 从汴梁出发,骑快马五日便可到达,若携家带口, 慢慢悠悠地赶路,花费的时间便被拉长了数倍不止。
索性一家四口并不着急,一路游山玩水, 走走停停,倒也自在惬意。
马车里虽然铺了软绵厚实的垫子,但坐久了也会不舒服,每日盼着到了客栈或是驿站, 让谢翎给她揉一揉腰才舒服些。
她尚且难受,别提两个孩子了,特别是谢鸾, 正是好动的年纪, 不喜欢呆在四四方方的车厢里, 看见侍卫骑马便要谢翎带她骑。
谢翎让侍卫牵了马过来, 让谢鸾坐在身前。
这是谢鸾第一次骑马,她虽只有三岁, 但胆子比常人都大, 半点不见惊慌,双手握着马鞍, 小短腿使劲地夹着马脖子, 嘴里咿呀喊着驾。
谢鸾活泼好动, 谢翎也乐得纵容,扶着折腾的谢鸾坐稳, 问道:“阿鸾,喜欢骑马吗?”
“喜欢!”谢鸾双眸晶亮, 满是朝气蓬勃。
“走,阿爹带你去林子里转转!”谢翎双腿夹紧马肚,一踢马镫,骏马便知晓主人的意思,撒腿狂奔起来。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似是一缕清风,穿过茂密山野,拂动绿柳林枝。
父女俩有自己的消遣,崔荷便与谢禹在车厢里摆起了棋局对弈。
此时天色还算不错,艳阳被云层遮挡,阵阵凉风穿过卷起的竹帘,吹拂起他们的衣摆。
崔荷以手撑额,面露难色,方才明明占据上风,局面一片大好,却遭谢禹三次落子后逆转形势,仔细回忆才惊觉方才的那点好处不过是他故意设下的诱饵,引她入局。
她对围棋虽造诣不高,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下不过吧,崔荷偷偷瞥他一眼,谢禹正襟危坐,神情自若,纵使胜券在握,也没有露出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