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要瞧瞧,这对夫妇又要从她身上榨出什么?
第26章 野心
待常清念病势稍缓,流光已渐逝至七月底。
“娘娘,您身子骨才养好些,咱们当真要现在就见太后吗?”
承琴瞧见前头寿安宫的鎏金宫檐,心里便禁不住七上八下,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既已料到九月后情势愈艰,常清念自然闲不住,毫不犹豫地叩开寿安宫,只道:
“趁着陛下还没散朝,咱们快去快回。”
寿安宫内,太后方起身梳洗毕,此时一袭绛紫色凤袍,扶着英嬷嬷的手从后殿步出。
瞧清是常清念立在阶下等候,太后凤目微眯,顿步冷声道:
“哀家还没朝你兴师问罪,你倒是自己先过来了。”
“妾身拜见太后。”
秉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道理,常清念和悦见礼,不慌不慌地跟着太后走进正殿。
待殿门掩起,常清念这才颦眉可怜道:
“太后娘娘这话可实在没道理。您挑的姑娘不合陛下心意也便罢了,还连累妾身受了陛下好顿发落,娘娘怎能怪到妾身头上?”
“你还有脸跟哀家提。”
太后才没被常清念绕进去,只见她掀眼睨了睨常清念,一针见血地问道:
“还不是你三推四阻,不肯主动进献?你敢说你是认真办的差事?”
“娘娘此言差矣。”
常清念扬眉接下太后质问,游刃有余地回应道:
“妾身不献上云裳,便是一早觉着此计不通。结果您瞧瞧,是不是按妾身的话儿来了?”
“此时木已成舟,你倒是装起事后诸葛了。”
太后冷哼道,显然对常清念的说辞并不买账。
“娘娘且别动怒,妾身又不是非要与您结仇。更何况妾身如今被贬,不也算是教您出气了?”
常清念忽而上前几步,来到太后身前跪下,仿佛顺从臣服般,俯身叩首道:
“娘娘,您若愿意在宫中庇佑妾身,妾身未尝不能ῳ*Ɩ为您所用。”
太后闻言,捻着佛珠的手不由顿住,旋即又哂笑一声,道:
“你想复位还不求你那皇帝主子去?来哀家这说嘴顶什么用?”
“娘娘有所不知。”
常清念神情受伤地垂下眼,毫无惭色地编排周玹道:
“陛下虽常来妾身宫中,却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图个心安罢了。这些时日以来,陛下非但半分不提为妾身复位之事,言辞间也多有教训,可见并非真心疼惜妾身。妾身从前糊涂,如今已幡然醒悟,太后娘娘才是妾身值得效忠之人。”
太后低头审视着常清念,试图从她脸上分辨出几分真假。好半晌,太后不置可否,只开口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说来让哀家听听。”
常清念思忖片刻,躬腰轻声说道:
“妾身前些日子见过尚仪局的刘司赞,觉着她年岁渐长,实在该换个清闲的差事。六尚局中不乏年轻女官,她们也需要机会不是?”
“你想要六局权柄?”
太后顿时了然常清念的意图,不禁朗声发笑起来,笑罢又嘲弄道:
“你姐姐都没做到的事,你倒也敢想。”
听闻太后此言,常清念不由凝噎,忙垂睫掩去神色,心底大骂常清婉这个废物。
自打入宫封妃后,常清念便只见凤仪宫的宫人们争相在她面前露脸,迫切寻新主子庇佑,但却迟迟未有女官来向她示好。
常清念本还觉着怪哉,现下才知,原是皇后进宫两载都未摆脱太后掣肘,竟只拿回半数宫权。
太后端起茶抿了两口,再看向常清念时,目光竟有些缓和,语气却仍似是讥讽:
“常氏,你野心不小。”
常清念深深吐出胸中浊气,噙笑回道:
“太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妾身只是向您讨个司赞司而已,算不得什么很过分的事罢?”
太后却没接话,只盯着常清念上下打量,忽而断道:
“可惜了是个庶女。”
“倘若当初常家送你来坐这个凤位,恐怕会比你姐姐更稳当些。”
常清念笑容微凝,心中不由唏嘘。想她平生所闻,不过是说她比不上常清婉。
常清念听得太多,便早已从最初的不忿不甘,变为如今的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而头一个说常清婉比不上她的人,居然是和她势同水火的太后。
“得空将你的人送进司赞司,哀家给你这个脸面。时辰不早了,你也退下罢。”太后摆手道。
听出太后这是应允,常清念叩首谢恩,起身恭敬退下。
正当常清念欲转身踏出殿门之际,忽然听得太后端坐上首,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姐姐死得倒还挺是时候。”
常清念停住脚步,蓦然抬眸问道:
“娘娘这是何意?”
太后拨弄着染了凤仙花的指甲,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常清念,只幽幽道:
“哀家是何意,你难道不清楚?”
常清念心中转过几个来回,忽而微笑道:
“太后娘娘为何要这样想妾身?别是您以己度人了罢。”
常清念却没否认,自己明白太后言下之意。
太后抬眼呵斥一句:“放肆。”
太后同样不曾否认,常清念所言有假。
“妾身失言。”
常清念福身说道,见太后不再发话,便默默退出大殿。
等常清念彻底消失在眼前,太后将佛珠一圈一圈缠在腕间,没来由地同英嬷嬷说道:
“她若当真是哀家儿媳便好了。”
英嬷嬷却懂太后心中所想,也不由颔首感叹道:
“常淑仪的确很像当年的您。”
太后阖眸养神,又想了想,忽而嗤道:
“罢了,她没做成哀家的儿媳也是好事。就澈儿那傻小子,若娶了这样的王妃,准是要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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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念从寿安宫出来,没见锦音来寻自己,便知周玹还未进后宫。
想着今日既出来一趟,常清念又顺道去长春宫瞧了瞧娄婕妤。离开时,正巧撞见立在门口苦盼皇上的钟顺仪。
钟顺仪瞧见是常清念,当即翻了个白眼,扭头命宫女关门。
常清念看到这一幕,忽而伫足在原地,若有所思道:
“本宫倒没想到这茬儿。”
“娘娘,您怎么了?”
承琴从旁扶住常清念,生怕她是被钟顺仪气着,顿时皱眉道:
“这钟顺仪还敢如此嚣张,看奴婢替您教训她。”
说着,承琴气汹汹地瞪向那边,仿佛要冲过去理论。
常清念忙失笑拉住承琴,她自然可以进去羞辱钟顺仪,但学做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可实在嫌跌份儿。
“无事,不必和她计较。”
常清念扶着承琴的手步出长春宫,徐徐解释道:
“本宫方才只是在想,钟顺仪和娄婕妤同住长春宫,即便被罚了禁足,总也不能将长春宫的宫门全然锁起来。如此这般,倒还真教她有机会再见到皇上。”
“见着又能如何?依奴婢看,皇上只会更厌弃她。”承琴呸道。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这事谁又说得准?”
常清念拢着云锦披风,转身坐进轿辇里,暗自想着下回应当更周全些才是。
“娘娘多虑了,毕竟……”
见宫人们围上来抬辇,承琴默默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心道皇上看着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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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永乐宫后不见周玹,常清念也只当周玹是在前朝忙着。
可直到晚膳时分都没等到圣驾,常清念倚在炕桌边,不禁抬手招来承琴,吩咐道:
“命人去御前问问,皇上今晚还来不来了?”
“娘娘昨儿不是还嫌皇上吗?”
承琴捂嘴偷笑道:“怎地皇上不来,娘娘倒还着急了?”
见常清念作势要扭脸不理人,承琴忙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