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晓娘娘过得好,草民便放下心来,却也实在无颜见您……”
听闻兰家这些年来同样过得辛苦,常清念又岂会再怪他们,忙轻声安慰,劝兰时鹤宽心。
见兰时鹤渐渐止住泪水,常清念这才重新提起母亲之死,悲痛叹道:
“表哥有所不知,娘亲她并非病逝。”
常清念放轻声音,缓缓将当年府中情形道来。
兰时鹤听罢,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只见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常家怎敢如此草芥人命,只手遮天?还有那狠毒妇人,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表哥莫急,此事我已筹谋良久。”
常清念偏头抹去眼泪,低语道:
“近来恰有一要紧事,正愁无人能出京去打听。如今表哥来了,我心中也更有把握些。”
“此事好说。”兰时鹤急切应声,“但凭娘娘吩咐,草民定当竭力。”
“请表哥尽快托人去查——”
常清念眸中划过寒芒,字字清晰地说道:
“去岁年底,常大公子逗留在凉州萍藩县,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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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常清念迈出御书房。和煦春光迎面照来,常清念只觉心中久违地松快。
一路行至东暖阁外,常清念正想如往日一般,立在琉璃珠窗前理理仪容,暖阁门却忽然从里面拉开。
常清念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周玹牵着手腕拉入屋中。
“陛下怎么站在门口?”常清念有些诧异。
周玹却没回答,只抚上常清念泛红的眼尾,心疼轻叹道:
“怎地哭成这样?”
常清念连忙抬手遮住脸儿,小声问道:
“妾身瞧上去很丑吗?”
周玹闻言轻笑一声,将常清念抱去软榻上,哄道:
“怎么会?念念生得副羞花闭月容,宜喜宜嗔貌。”
见常清念破涕为笑,周玹顿了顿,又冷不丁地问道:
“他没替你擦眼泪罢?”
常清念闻言微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在说谁,禁不住笑道:
“怎么可能?”
“再者说,他可是妾身表哥,便是替妾身拭泪又有何妨?”常清念不解道。
周玹幽幽道:“就是表哥才不行。”
常清念奇怪地瞥他一眼,只见周玹眉头微蹙,不放心地念叨着:
“你表哥都快而立之年了,怎么连个妻都不娶?”
常清念品出酸味,忍不住抿嘴暗笑,旋即挑眉嗔道:
“陛下这是想什么呢?表哥之前从未见过妾身。至今尚未娶妻,不过是想专心读书罢了。”
周玹握拳轻咳一声,倒不再接话。
想起周玹明明是自己来东暖阁的,常清念故意笑话道:
“陛下方才不是还很大度吗?怎么这会子又小气起来?”
周玹从背后拥住常清念,闻着她身上幽幽浮动的玉髓香,不满道:
“还不是你让朕等了太久。”
常清念神情微僵,半晌,又垂睫轻笑:
“半个时辰算什么久?”
周玹不语,只将常清念抱得更紧些。
第59章 泄密
三月过半,皇帝寿辰将至。
虽吩咐过今岁不办万寿宴,阖宫上下却仍暗暗忙碌起来。众人各自搜罗些奇珍异宝,但望进献时能得皇帝青眼。
常清念打量着别出心裁,思来想去,便命承琴去黄花梨顶箱柜里,将周玹从前赠她的花冠云帔取来。
“娘娘,您瞧这顶玉叶莲花冠可好?”
承琴细细择选一番,捧来顶常清念在青皇观时不常戴的莲花冠。
从前常清念嫌这冠贵重,可如今她已是盛宠优渥的皇妃,天底下只有用最好之物来配她的理儿,再无什么东西是她配不上的。
常清念正将兰花膏子抹去手背,闻声转眸扫了一眼。只见那莲花冠用白玉雕成,花瓣层叠繁复,花蕊正中嵌着颗银泽珍珠,其上光华流转。
“就它罢。”
常清念颔首,随后轻抬手指,承琴立马将莲花冠捧至她身前。
仔细瞧过冠上珍珠,常清念心中忽而浮起个主意来,便抬眸问道:
“咱们宫里,是不是还有颗夜明珠来着?”
“正是。”
锦音向来机灵,闻言立刻应声,又问道:
“娘娘可是要将夜明珠嵌到冠上去?”
见锦音转着眼珠要打趣自己,常清念唇边浮笑,连忙羞臊垂眼,取来那香脂盖子合上,仿佛自己很忙似的。
“奴婢瞧着,娘娘那身紫帔霞羽裙,配上这冠正合适。一到夜里,珠玉与烛光辉映,保准儿教皇上眼前一亮,不知今夕是何夕,直把新岁作旧年了。”
锦音低低偷笑起来,见常清念被戳破心思要恼,忙哄道“好娘娘饶命”,又从妆奁中取出一支赤金如意钗,替常清念横绾在发髻里。
端看周玹要把床榻搬回宫,常清念便知他应当是念旧的。
尽管提起青皇观来,常清念只有满心厌憎。但既是周玹生辰ῳ*Ɩ,自己便作回女冠打扮,权当哄他开心就是。
常清念唇角轻勾,手指拈起两支花簪,凑在发髻间来回比划,最终还是挑中支海棠花的,递去身后让承琴为她簪上。
锦音无事可做,便执起朱砂笔,在常清念眉心轻轻一点。只见白如净雪的面上,独因这一点朱砂红,便无端冶艳起来。
“怨不得皇上心里惦念,娘娘这模样儿当真跟仙人似的。”
瞧着镜中映出的人影,锦音不住赞叹道:
“莫说皇上,便是奴婢瞧见,也要看痴了去。”
“眼看四月将至,管它是国孝家孝,娘娘也都守满了,往后尽可大方打扮起来。”
承琴也跟着附和,又轻轻扶起常清念指尖,笑道:
“娘娘这葱甲也养了寸长,染上凤仙花定然好看。匣子里存着的那些嵌宝护甲,终于也能派上用场了。”
听着锦音与承琴一唱一和,常清念被逗得轻笑出声,按住承琴要替自己簪花的手:
“左不过就剩二十来日,还是入了榴月再戴罢。”
锦音用帕子蹭去朱砂,重又替她描了花钿,这才轻声禀道:
“对了娘娘,梅蕊昨儿传话过来,说岑妃如今已患上离魂症,每到夜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白天也不大清醒,瞧着疯疯癫癫的。”
常清念对此早有预料,漫不经心地哂笑道:
“她疯了倒正好。疯子即便说出什么,也只能是疯言疯语,做不得真。”
锦音恍然大悟,“娘娘说的是。”
“那您打算让岑妃一直疯下去吗?”锦音请示道。
“让梅蕊继续伺候着,眼下宫中不方便动手。等下月去了行宫,再送她上路也不迟。”
如今想取岑妃性命,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没必要非得趁这时候,给周玹平添晦气。
“是,奴婢遵命。”锦音福身应道。
常清念对镜收拾妥当,不由侧目问道:
“今儿不是约好要商议去行宫的事吗?怎地德妃这会子还没来?”
“奴婢明明派人去知会过,莫非德妃娘娘忘了?”
承琴也有些纳闷,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奴婢再去瞧瞧。”
没等承琴踏出殿外,便见德妃派了个宫女来传话。
那宫女慌里慌张地闯进殿中,忽而跪倒在地,颤声泣道:
“启禀贤妃娘娘,宓贵仪上吊自尽了。”
“什么?”
这话宛如平地惊雷,常清念脸色微变,霍然站起身来。
前些日子,她不是还和宓贵仪一同赏花来着?
“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就……”
常清念有些难以置信,又连忙追问道:
“何时发现的?可曾被人救下?”
宫女含泪摇头,磕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