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 何楚云才开口, 语气间流露出一丝失望,“你这般不听话, 叫我如何再喜爱你。”
邓意潮听见她说可能不会再喜爱他,连忙回过头,想要解释什么。
可他又找不到借口。因为他就是不愿意做, 就是不愿意给一个卑贱的马奴敬茶。
他放不下他的尊严。
可,她对自己失望了。
若是不做, 她是不是真的就不再喜欢他了。
邓意潮脑中天人交战,胸膛上下起伏, 面露痛苦。
而何楚云也不着急,就这么轻悠悠地看着他,等着他。
好像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尊重他。
不过他可以肯定,只要他不听话,那她断然会失望地摇摇头,随后将他遣走,让他莫要再来。
终于,邓意潮深呼了一口,肩膀塌了好几寸,认命地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接着站在雪来身旁,看都不看他,一只手里拿着茶伸到雪来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喝吧。”
他的眼里挤满了委屈,下唇还微嘟。
这次嫂嫂实在过分了,今日之后得叫嫂嫂好好哄他,他真的不高兴了。
邓意潮动作粗鲁,茶水洒了不少。
雪来扭捏着抬起两只手要接过茶,“多谢公子。”
指尖刚碰到杯子,就听何楚云道:“那日他是如何给你敬茶,你今日便如何给他敬茶。”
邓意潮蹭地扭头看着何楚云。由于太过震惊,方才眼中那几滴委屈的眼泪被甩了出来砸落在地。
他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声音,“嫂嫂……”
嫂嫂,你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让他给一个奴隶下跪,那与侮辱他后再杀了他有何区别。
何楚云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淡淡微笑道:“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我又没要你的命,只是让你跪下敬茶而已,这么难吗?”
邓意潮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嘴唇微张却又讲不出话来。
何楚云挑挑眉,道:“那好吧。”
随后看向雪来,伸出跟白嫩的指头指了指桌上的一柄小短刀,“去将那把刀拿来。”
雪来听命点头去取了过来。
何楚云拿着刀在手上把玩,“喜灵也真是的,削完桃子也不知道把刀收起来。”
说罢,她对着雪来道:“伸手。”
雪来立刻摊开双手,何楚云将刀放到了他手上。
何楚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施着巫术蛊惑他,可声音又是那么平淡温和,“我最近心里不痛快,想见见血。雪来,你割点心头血给我尝尝可好?”
割心头血。
和她让邓意潮下个跪不同,这可是真真要雪来的命。
虽说奴隶的命不值什么钱,可谁会因为主子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甘愿自尽献出性命。
雪来捧着刀的手一抖,没几息便回手握紧了刀柄。
主子对他太好了。主子关心他,给他厚衣裳,赏他吃的,让他到内院伺候,还为他出头教训下人。
主子如此貌美,他经常不小心看到主子一眼都觉得是对主子的不敬。
可如此高贵的主子却总是操着温温柔柔的声音关心他,同他玩笑。
雪来被卖到何家不过两月上下,可他却仿佛已经在这待着数年。
小姐的院子就是他的家。他是属于小姐的。小姐让他死,他就去死。
只要小姐能高兴。
若是他的死,能让小姐痛快一下,那他这条贱便值得了。
邓意潮放缓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雪来。
这马奴肯定不敢。
不会的。
何楚云又朝雪来笑笑,还上手摸了摸他的发。
“雪来,做吧。”
雪来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即便是受了侮辱被人欺负,也是行尸走肉般毫不在乎。
即使是现在面对生死,他都如往常一样。
只是语气比平时强了些,“多谢小姐对奴的照顾,奴无以为报。雪来愿下辈子还做小姐身边的奴隶。”
说罢,就举起尖刀对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邓意潮心惊得一缩,怔愣在原地。
雪来闭着眼,准备用最后一丝力气挖出心头血。
可他刺了之后,胸口只是如同被木棍戳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那刀片竟变戏法似的缩了回去。
何楚云不禁遮着口轻笑出声,这清脆的笑声在沉静的屋中极不合时宜。
“有趣吗?这是何度雨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新玩意儿,上次可叫他好生显摆。”
而雪来抿着嘴唇面色惨白,还没从死里逃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面露心疼轻皱着眉拍了拍雪来的头,以示安抚,“可是吓着了?委屈你了。”
雪来感到头上的手眼珠才重新转动起来,他喘了口气,恍惚道:“雪,雪来不委屈。谢小姐不杀之恩。”
何楚云嗔道:“笨孩子,我哪里要杀你了,不过是逗逗你而已。”
雪来顺从地让她抚摸安慰,终于有了一丝委屈。
两人一个温柔一个听话,缠绵蕴藉。
一旁的邓意潮才意识到自己被那马奴抢了位置。
本应是他在何楚云身旁,被她抚摸、被她调笑、被她安慰的。
怎地变成了那个马奴!
可他不敢上前。
那马奴方才的举动着实把他惊着了。
他知道,两人并非作戏,何楚云的性子也不屑于作戏给他看。
那个马奴是真的不知刀是假的,他是真的愿意为了何楚云的一句玩笑话去死。
若是他自己,他会愿意吗。邓意潮不知道。
他猛然发现,在何楚云那里,他竟真的连一个马奴都不如。
他还有什么资格任性胡闹,浪费她的耐心与宠爱。
何楚云轻轻瞟了一眼邓意潮,没有再理他。任他在原地站着。
她侧身坐到塌边,双脚放到地上踩着毯子。
拍拍腿,示意雪来到她腿边去,“过来。”
雪来应声跪到她的腿边。
何楚云轻轻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腿上,缓缓抚摸。
雪来听话地歪着头,将头放到了何楚云的腿上。可又怕压了她,不敢松了力气。所以看似他倒在她的腿上,实则他上身与脖子皆在用力。
何楚云腿上的重量连一只小猫都不如。
“真听话。”何楚云边抚摸边叹道。
“别摸他!”邓意潮终于受不住,哑着嗓子喊出声。
她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对别人好。还让那马奴躺在她的腿上。她的腿上只能他自己来躺,他不允许别人碰她!
可何楚云置若罔闻,继续抚摸着。还道:“不听话的人要惩罚,但听话的人,便要奖励。”
何楚云捏着雪来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盯着他有些懵然的眸子道:“碰过女人吗?”
雪来摇摇头,“回小姐,雪来没有。”
“男人呢?”
雪来咽了咽喉咙,“亦没有。”
何楚云满意点点头。
那便好,也算干净。
何楚云今日未曾出门,在屋子里穿得是轻简的内衫。
她右手放到雪来的头顶,另一只手捏起右边宽袖的一角,将薄纱铺到了雪来的额头上。
随后弯下腰凑近。
这意思不言而明,她要吻他。
邓意潮与雪来皆看出了她的意图。
雪来紧张得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而邓意潮则目眦欲裂,紧促地呼吸。
何楚云靠得更近了,她的气息都幽幽地喷到了雪来的脸上。
雪来喉头翻动,努力地压抑着越来越粗的呼吸。她的气息如同浓烈的迷香,喷得他神昏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