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并未躺太久,只歇了一会儿便起身传人进来收拾,待去浴房洗净了身子,换好衣裳后,才出门去给长公主请安。
然走到荣安堂院门口时,她恰巧碰到吴氏从里头出来。
吴氏也看见了她,主动上前同她道:“世子夫人安好。”
温芙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而后主动询问道:“雪儿姑娘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吴氏目光闪动了下,笑着道:“多谢世子夫人关心,大夫说将养个一两个月就能彻底恢复好,背上的疤痕也会尽力帮我们雪儿淡化的。”
温芙点头,娴静一笑:“那便好,我院里还有一瓶上好的金创药,待会儿我让人取了送过去给雪儿姑娘用,祝她早日康复。”
闻言,吴氏怔了一瞬,心下暗暗道:她怎的表现得如此平静还让人送药过来方才长公主不是说昨日就已告诉过她,要让世子爷纳雪儿为妾的事了吗
见温芙神色淡然,面上一丝醋意也无,且那模样不似作假,吴氏暂时压下了心思,她马上回道:“多谢世子夫人,这马上就是一家人了,雪儿以后还得仰仗您多多照顾呢!”
一家人
温芙看到她脸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回想起她方才是从荣安堂里出来的,顿时便明白了。
吴氏与长公主方才必定是在谈论让裴珩纳张雪儿为妾的事,且看样子,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掀起眼帘,面色无波,并未直接回应她一家人的言论,只侧面回答道:“不必客气,我自是希望雪儿姑娘能早些痊愈的。”
说完,便告了辞,进去荣安堂。
厅内,长公主直接同她道:“我已和张姑娘的母亲谈过话了,她们那边求之不得,等她养好了伤,过段时日便选个好日子进门嫁与珩儿为妾吧!你这个做正妻的,要大度些,等晚上我与珩儿说明此事后,便算定下了,我可警告你,你莫要在我面前表现得乖巧顺从,回头就在他面前哭诉抱怨,若让我知道你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我饶不了你,听清楚了吗”
闻言,温芙只是默了一瞬,而后便平静的回她道:“是”。
长公主见状,面色稍缓,而后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待回了瑞禧院,温芙径直往床榻处走,躺下来,沉沉的睡去。
今晨被裴珩折腾得太累,她需要补眠。
待她一觉醒来时,已是下晌。
她睁开眼,缓了缓,而后便起身去梳洗,紧接着,坐在桌边去用膳。
然刚动筷子,便见素心从外头回来了。
素心上晌借着出去采买的由头,去打听了沈墨怀的动向。
温芙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忙把其他下人都打发出去,而后拉着她坐下,问“可是表哥有消息了”
素心点头,小声道:“姑娘,是有消息了,原来表公子这两天一直叫于泰守在府外头候着,也在寻找机会与我们联系呢!我出去没多久于泰就冒出来把我拉去没人的地方说话了,他说表公子如今在京城盘了个宅子长住,打算科举入仕呢!”
温芙一怔,惊讶道:“科举表哥是想弃商入仕”
本朝规定商人子弟可以入学读书,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考中可以做官。
然表哥虽从小才学渊博,但对做官一直没什么向往,怎的突然放弃从商,想参加科举做官了
素心道:“应该是吧!于泰讲了很多关于科举的事,可惜我都听不懂,忘记他怎么说的了,不过,他让我同姑娘你传一句话,说是后日表公子会去城外的普照寺,表公子他……希望姑娘你能去见他一面!”
闻言,温芙双眸顿怔,若有所思。
她心下隐约感觉到表哥或许是为了她才参加科举的。
以往她每次同他开玩笑,夸他文采斐然,若参加科举,必是状元郎,他每每闻言,只是笑一笑,而后同她道:“比起入仕,我更愿意从商,这样就可以同阿芙你一起留在泉州,一辈子生活在这片我们从小生长的地方了!我往后也可以有很多时间带你游遍天下各个地方。”
对于他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温芙只能想到她与裴珩成亲前,表哥偷偷来见她时,同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阿芙,你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温芙心想,他莫不是想靠科举当官,拥有权利后,好摆脱父亲的威胁
思及此,温芙顿时思绪纷杂,心头直跳。
她一时有些激动,也有些感动。
同时,她还隐隐有些不安。
她当然不会怀疑表哥的能力,只要他想,以他的才能,必定是能做到的。
她自身也希望表哥能强大起来,好让他们日后都不会再受到父亲的威胁。
若没了父亲的威胁,她也不用再顾忌太多
这些天她本就一心想着要早日与裴珩和离,眼下知道了表哥要参加科举,她心中想要离开国公府的心思也更加坚定了几分。
只是,她还有一层担忧。
她怕万一裴珩在她离开之前,知道了她与表哥的事怎么办
若他得知真相,觉得失了尊严,会不会恼羞成怒,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
她该去赴约吗
温芙喃喃自语,不自觉起身,来回踱步走了走,陷入了沉思。
*
裴珩下值回府路上,一心想着待会儿回去了,必须得去趟瑞禧院,同温芙解释下前夜在凝翠轩待了一夜的事。
昨夜过去时她已睡了,今早又没克制住自己,按着她荒唐了一早晨,他便想着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过去同她解释一番。
经历过上元夜那件事后,他便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对她好些,平日里也要多顾及她的*感受。
然他刚翻身下马,跨步入府,便被长公主院里的小厮叫了住。
那小厮得长公主的令,早在府门前相候,见了裴珩,便连忙将他请去荣安堂。
听到小厮说是母亲唤他过去一同用晚膳,有要事相商,裴珩便临时改了路线,往荣安堂走去。
长公主早已命人备好酒菜,只等裴珩回来。
待裴珩一到母子俩便一同坐下用膳。
膳桌上,长公主照例问了几句,叮嘱他别光顾着忙公务,忽略了身体。
裴珩生性寡言少语,在她这个母亲面前也一向如此,通常是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炷香后,二人用完膳,下人端了清茶上来,长公主才开口提正事。
她看着自家儿子道:“珩儿,那日上元夜,张姑娘因你受了重伤,大夫说她后背可能会留疤,此事想必你也知晓了,她一个女子,身上有疤,于婚事不利,咱们国公府理应为此负责,母亲知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今早我将她母亲叫来问了话,商量过后,已达成了共识,待她养好了伤,选个日子,母亲便做主把她许给你做妾吧!”
闻言,裴珩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静默片刻后,他推拒道:“母亲,此事不急,京中人才众多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张姑娘的夫婿人选,况且,您也未曾当面问过张姑娘的意愿不是吗依我看,此事还是作罢吧!”
闻言,长公主轻笑一声,道:“你这傻孩子,难不成到现在还不知晓张姑娘的心思吗今早啊!张姑娘母亲已同我提到过,说这张姑娘啊,其实早就对你情根深种,只是姑娘家的不好意思宣之于口,要不然也不会为你只身挡险,总之,她对此自是十分愿意的,现下就看你的意思了!”
闻言,裴珩眸光中闪过一丝微讶,随即剑眉紧蹙,默不作声。
长公主见状,心中微微警觉,她身子前倾,狐疑问道:“珩儿,你这般推辞……莫不是因为顾虑到你媳妇儿的缘故”
第28章 失落
裴珩放下茶盏,抬头与母亲对视,回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是要顾着她的感受的。”
长公主一怔,试探道“珩儿,你……你怎么突然这么顾着她的感受了你以前对她可不是这样的。”
以往,她的珩儿一直是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
他对温氏一向漠不关心全府上下的人皆知晓,他不喜那位新妇,平日里对她极其冷淡。
可自他打仗归来后,她就觉得自家儿子好像对那温氏,相比之前上心了不少。
裴珩忖了忖,正色道“以往是以往,现在我想同她好好过日子,儿子希望母亲日后也能待她好些。”
顿了一瞬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往后母亲莫再拘着她了,若她想出门,便随她吧!”
闻言,长公主心下似有什么东西炸了一般,她瞬间紧皱眉头。
在这之前,她顶多只是觉得儿子最近对那温氏似有些上心天香楼着火那件事后,她虽略微感觉到不对劲,但更多的也只是觉得珩儿是因为作为丈夫的责任心才致使他折返回火场里去救温氏的。
可现下听他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袒护温氏的话时,她就知道他对温氏,并不单单只是责任那么简单。
她之前不愿意往深了想,现在却是觉得那些潜意识里的推测都是真的。
她的珩儿,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女人吸引了,他正在慢慢爱上那个出身低贱的庶女
她从小给予厚望,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对这种心思不正,爱攀高枝,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动了心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记这个女人是怎么伙同她的父亲算计他,才得以高嫁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吗
一想到温氏正慢慢占据自己儿子的心她的珩儿将来会被那女人抢走,她顿时嫉妒起来。
她尽力压制心头怒火,扬声道“珩儿,你难道忘了她和她那个爹,当初是怎么算计你才得以嫁进来的吗先不说温氏出身低微,并不足以和你相匹配这点,就算抛开她的出身来看,这样心思不正,满含算计的女子又怎么能留在身边且又怎么配做我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呢”
长公主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母亲不是年前就与你说过,要寻个由头把她休了,再给你找过一个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的女子做正妻吗你就听母亲的,咱们不要把这样德不配位的女人留在身边,好吗”
裴珩沉思片刻,目光直视长公主,回道“母亲,儿子没忘,儿子只是觉得温氏性格温顺,或许并没有母亲您想的那么糟糕,且无论之前如何,我与她现在毕竟已是夫妻了,儿子想给她一个机会,不想将她休弃,想同她就这样好好过下去!”
长公主心梗道“你……”
她看了眼裴珩脸上认真的神色,心道我儿洁身自好,到这岁数统共也就只有温氏这一个女人,他兴许是被那女人表面清纯无害的样子给骗了也说不定!对,必定是温氏那个狐媚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日日勾缠我儿,将他的心都勾了去,他才会如此!
她这个儿子她是了解的,从小到大都十分的有主见只要他认定的事,旁人很难再改变他的决定,口头上硬碰硬只会将他推得更远,还是得改变下思路,换一种方式才行。
她得尽早想办法,让珩儿和温氏离心再寻个由头,让珩儿心甘情愿休了她才行!
思及此,她镇定下来,假意道“罢了!你既这样说,那母亲便给她个机会,再多观察一段时日就是!不过,那张姑娘,你还是得将她纳了,她父亲也算是帮过我们,此番她又为了你以身挡险,你就算是不喜欢她,也要顾虑到她今后的处境,大不了将她养在后院,权当是多养了一个人就是了,她对你一往情深,自是你说什么,她都会百般情愿,不会计较太多的。”
裴珩刚想说要负责也不一定非要将她纳为妾室,还有许多其它可以照顾的方式时,却见长公主接着又道“况且,你媳妇自己也是同意的。”
裴珩微微一顿,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半晌才不确定的问:“母亲是说,温氏亲口说过同意我纳张姑娘为妾”
长公主装作没看见他脸色变了,只笑着道“是啊!昨日她来同我请安时我就和她说过此事了,她倒也乖顺懂事,一句异议也没有当场就同意了,还说希望你母亲我多给你纳几个妾室,她整日闷得很,你公务又忙,正好有人陪她说说话呢!”
后面这句话,温氏自是没有说过,但她就是故意要编造出来,让珩儿与她离心
果然,裴珩听完,脸色极差。
顿了半晌他都没说话,最后道“时辰不早了,孩儿就先回去了,母亲早些休息!”
说罢,便站起身,快步流星离开了荣安堂。
身后,长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达到目的的笑容。
夜已浓黑,裴珩径直往瑞禧院走,想起方才母亲说的话,心中不由微微失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