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珍馐让江瑶镜眼里都是真实的笑意,放到一边,再开下一个纸包,辛麻的香气直冲脑门,竟是一大包川蜀大红袍花椒。
江瑶镜:?
谁家好人送姑娘一大包花椒的?
敲门声传来,江鏖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小月亮?”
“直接进来吧。”
江鏖直接推开房门,背着手走进来,也第一时间被花浓的香味给吸引了,挑眉,“这小瘪犊子还挺有心。”
“哪里有心,分明是奇怪。”江瑶镜不理解。
江鏖顺手拿过一旁的保宁牛肉干往嘴里塞,连着吃了几口后才为她解惑,“咱们川菜的灵魂一直都是花椒,辣子是佐,偏许多*7.7.z.l人分不清,老夫好些旧友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带的辣子一个比一个多。”
“明明辣子都是亲自从川蜀带回来的,做起菜来,味道还是不对。”伸手点了油纸包,“就差在这一味上呢。”
“且习惯是习惯,但西南湿热重,食辣可解,这边是京城,天干物燥的,偶尔解馋还罢,若天天食辣,怕是也要天天上火了。”
“所以我说他用心。”
既免了小月亮可能的上火,又把真正的家乡味道带了来,这不是巧合能带过的。
江瑶镜抿抿唇,没吭声。
江鏖也不逼她,只又道:“今天你这院子一个下人都无,他现在没反应过来,以后想起,又是一个巨大破绽。”
那些侍卫倒不必担心,虽然已经清理过门户也不敢担保全是自己的人,但江鏖也不怕,他们可以动手打了秦王的。
敢泄露消息?
行,等着老夫和秦王的报复吧。
“至少他现在没空想这件事的。”江瑶镜垂下眼眸,“他今日的行径和大摇大摆无益,摆明不准备藏了,说不得明儿就会把这事告诉皇上。”
“祖父,明儿一早,你要赶在他之前,先找皇上哭诉。”
“不,不是明天。”
“是一会儿送走我,你马上就进宫哭。”
“现在就走?”江鏖有些不舍,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来呢。
“本来就打算近期去江南,东西也都收拾好了,被秦王一吓,马上就走不是最符合常理的?”江瑶镜朝他笑,“放心,就算我短期回不来,若是秦王追去江南,你多缠几回,皇上也会放你去江南的。”
“行吧。”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江鏖也不再犹豫。
他转身向外准备去吩咐事情,走了两步又回身,压低声音,“现在的他,看起来对你十分上心,即使后面发现是你故意,也不愿意放手怎么办?”
到时若非要互相纠缠折磨,更难受。
“不会。”
江瑶镜认真把油纸折回去包好,“他现在对我上心,是因为还没有得手,是因为我还没有顺服过他。”
“后面我就会对他百依百顺。”
她莞尔一笑,唇边却有淡淡嘲意,“男人都是如此,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也很容易放手。”
“而且他喜欢的,是有棱角的女子,我若一味顺从他,初时自然是欢喜的,但时间一长,他就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一定会放手,也不会再纠缠。”
江瑶镜说得无比肯定。
江鏖虽然很想反驳,但身为男子,他亦清楚,这是大半男子的通病,家花哪有野花香?喜新厌旧都快成本能了。
“我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准备准备马上送你去江南。”
————
从定川侯府‘逃’出来后,岑扶光没受什么伤,就身上多了几个鞋印,他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就牵着马沿着长街慢走。
他在想,下次要怎么去见她。
江鏖这次之后肯定会重点防备自己,但这一切都值得,哪怕他只顾及一二分,就不敢再给小月亮找其他男子。
这点就够了。
先把人稳住,慢慢磨,总有水到渠成的那天。
小月亮……
她的乳名好可爱,想起芙蓉城旧居小院里那颗大树的树根处,还有一行勉强可以辨认的歪七扭八的幼童字迹。
小月亮的树。
就树桩的高处,她那会儿想来还没有椅子高吧?
肥肥糯糯一步三晃,还护食,奶凶奶凶喊这是小月亮的树,谁都不准动。
不行不行了。
以后一定要生个和她如出一辙的女儿,最好和她幼时一样,自己要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给她种一林子的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一路畅享着,带着有些荡漾的笑意往秦王府走,远远看到秦王府的匾额时,他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一收,表情淡漠,回归了霁月风光稳重可靠的秦王殿下。
忽而脚步一顿。
表情控制了,满脑子的情情爱爱也终于给理智留了一条缝隙出来,理智重新占领高地,终于开始思考了。
等等。
虽然自己自认比随意找的不知道名的男子胜过许多,但有一个最明显的缺陷。
他们可以随时甩掉,自己不行。
她曾经也哭诉过这见识,她宁愿程星回纠缠万次也不愿本王上门一次。
无他,程星回她可以轻易解决,自己不行。
所以,凭什么笃定她这次会接受?
说不定现在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往南边跑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岑扶光咬牙再咬牙,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最符合江家目前选择的一条路,眉心挑了挑,绷着下颚翻身上马,马鞭扬起又高高落下,骏马一声嘶鸣后再度飞奔起来。
*
“你不是才打发了人来,说明儿再进来回话?”
元丰帝诧异地从书案后起身,几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岑扶光。
“瘦了许多。”
来回都是疾行又兼水土不服,再加上他明明不能吃辣又犟着要吃,肠胃很是通畅了一段时间,确实肉眼可见的瘦削了许多。
“在家好好休息便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朕那还有许多补药,你走时记得带……”
“儿臣得去趟江南。”岑扶光出声,打断了老父亲的絮叨。
“马上就去。”
见他一脸肃穆,元丰帝也严肃了脸色,“怎么了,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消息走漏了。”岑扶光垂下眼眸,“儿臣此次去芙蓉城,虽然打击了几处小据点,但还有几位头领没抓到,根据有限线索分析,他们大概率是往江南去了。”
“而且儿臣在他们的据点内,发现了不少江南独有的物件儿。”
前朝遗孤的兴风作浪身后还有江南氏族的煽风点火?
元丰帝的脸色瞬间铁青。
或许是数月未见,岑扶光今天一点都没有顶撞老父亲的意思,反而格外贴心,格外有眼色,见他不虞,还会哄人了,“那个前朝宝藏,好像是真的。”
元丰帝一下子双眸都现了精光。
“什么宝藏,哪里的宝藏?前朝的那些东西,除了皇陵朕没动,都快掘地三尺了,还真有漏网之鱼??”
岑扶光:“应该是前朝前往西戎和亲后又被迎回来的昭平公主的财产。”
本来岑扶光是不信所谓宝藏的,只觉得这是个幌子,但随着他的深入调查后,发现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笔巨财被人忽视了。
尤其是在发现他们的据点内竟然还有西戎那边独有的流光长刀。
前朝历史早就铭记于心的人岑扶光瞬间就想到一个人。
昭平公主。
这位公主也是奇人,皇后的嫡女还受尽宠爱,不知为何竟是她去和亲,说放弃她吧,她又带走了海量的嫁妆,甚至不少臣子都忍不住上折子,嫁妆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了。
但是没用。
她带着巨财走了。
西戎那边本来就有父死子继的传统,老汗王死了,新汗王上位,她本该成为新汗王的家眷,谁知她被接回来了。
那会儿前朝虽然要和亲但还是有几分骨气,他们若要强势接回公主,也是可以的。
然后昭平竟然把嫁妆如数又带回来了,甚至还增加了些?而随着她的归来,西戎那边也起了闲话,说公主带走嫁妆不算,还带走了西戎的珍宝。
西戎那边如何不清楚,反正前朝没一个人信,打仗就打仗,污蔑公主偷盗?
果然是蛮夷!
昭平公主回来后就安稳了下来,史料几乎没有其他记载,只知她是年近五十感染风寒而死,又因为嫁过西戎,不愿葬在公主陵,而是效仿西戎的丧葬风格,以万马踏平,不受人打扰,也不享香火祭祀。
“当时就觉得奇怪。”虽然史书上只寥寥几笔,岑扶光依旧记住了这个疑点,“就算她嫁过西戎,可短短几年还未生子,她后面虽未成婚,但一直都有男宠,也不像感情深厚自愿守节的样子,为何要从那边的丧葬?”
元丰帝也凝眉细思。
正史当然不会为公主的男宠废笔墨,两人都往看过的野史上面想,几乎过目不忘的岑扶光率先出声,“好像哪本野史提过,昭平公主前后几位男宠,都身姿高大轮廓分明,和西戎男儿颇为相似。”
岑扶光严肃神色,“父皇,西戎那边,要留意了。”
这次可能不是简单的前朝遗孤闹事,不止有氏族插手,背后居然还有西戎的影子。
若背后暗手真是西戎,那这仗,又得打起来了。
将领不缺,士兵不缺,缺粮!草!
西戎可不是南疆那边的墙头草,稀稀拉拉打两年,都没怎么费劲就把闽越拿下,西戎是绝对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