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成亲早,月信刚至十二三的年纪就已经过门,成亲早,开怀也早,但母子俱伤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年岁太小,生产就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有心疼女儿的人家,怎么着也要留到十五六再过门,如今中原稳定后就更不急了,几乎都推到女子十八的时候。
“心疼女儿自然没错,但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他得从全大齐的角度出发。”
“人丁太少了,父皇必须鼓励生育。”
“减赋只能让百姓多吃一些,如今还在休养生息,想要饱腹还需几年,孩子更是养不起,可大齐需要人丁,那就只能用钱鼓励生育了。”
岑扶光两手一摊,“国库的银子确实还在,但已经有了归处。”
虽然江瑶镜不知道大齐最新的人丁数据,但她猜测,肯定不过两千万之数,这还是把隐户都算在内的估算。
人丁确实不多,尤其是和鼎盛时的前朝相比,前朝最鼎盛时,人口大约在六千万,不过一连几代昏君,早已民不聊生。
皇上施的是仁政,又想迅速增加人口,那就只能重赏,偏偏皇上又穷,不止国库没钱,好像私库也没多少珍藏。
江瑶镜一边思考一边转身回房,岑扶光迅速无声地跟了进去,终于踏进门槛。
很好,完美的开局。
岑扶光在心内继续为自己打气,江瑶镜则是有些犯难,她坐在榻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十二三确实太小了。”
有些甚至月信都还没来。
“那不会。”岑扶光迅速坐在她的旁边,“母子俱伤的例子那么多,父皇是想恢复人口,可没想把女子也搭进去。”
没了女子谁来生?
“及笄之后,他想定在十六。”
“而且赏银也定在三子之数,虽然还没有具体落实如何奖励,但第四子没有加赏了。”
十六岁出嫁的话,也不是很多人都能坐床喜,基本都在半年至一年的时候才有身孕,等生产时应该年过十七十八,这还好,不算太小。
至于后面皇上定的奖励,江瑶镜没问,她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既然皇上这么缺银子,那他怎么还不开始卖官?”
这是捞一波肥钱最快的手段了。
“他早就安排好了。”
“而且这次有实职。”
“实职?!”
江瑶镜大惊失色,极度不可置信地看向依旧平静的岑扶光,压低声音,“皇上在想什么,怎么能开这个口子呢?这,这可是会……”
是真的会祸乱朝纲的!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卖官,除却少有几个最后昏君玩脱了的,基本都只是捞银子,并不会伤害到王朝的根基。
因为这说是卖官,其实是卖虚名。
还五品就封顶。
一大笔银子换一身可以在外面穿的官服,还有补位的资格,但这补位也就是说得好听,实际上根本补不进去。
那么多真材实料从科举闯出来的狠人都在侯缺呢,你花银子就能补?
做什么美梦呢。
说白了,就是花一大笔银子换一身官服,有个虚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就只有个面上光鲜。
“不要急。”岑扶光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安抚她,
“父皇又不傻,他怎会自毁根基?”
江瑶镜定定地看着岑扶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鼻尖几乎相触,虽然岑扶光很想亲上去,但他强忍,还暗不可察地后移了几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夜的最高目标是睡床榻,最低目标是睡脚榻。
反正绝对不要分房睡,死都不分!
“闽越。”
岑扶光没有卖关子,笑得很是促狭,“我真的很想看看,他们花了一大笔银子最终花落闽越且无法晋升的时候,那表情该有多好玩。”
闽越?
江瑶镜也有些忍俊不禁。
不止自己出的那些噱头损点子,太子好像还要在那边弄什么仙人墓,到时一旦消息现世,不止方士佛道,那些怕死的老家伙也会灌入,到时候牛鬼蛇神集聚一窝,完全就是个养蛊场。
而且朝廷最新的流放犯人,全都往闽越去了。
那边人丁稀少,且常有战争摩擦,正常百姓自然也不愿迁入的,那就流放的犯人去填,填个几代,再有好官治理,慢慢也就发展起来了。
但那是后面的事,这种地方的治理,就连有经世之才的人都不敢打包票,尤其是最恶劣的前期,谁都不敢沾手,那些文官如此反对收回闽越怕也是有这方面顾虑,今天不反对,明天就被外派到那边了呢?
到那时,能有个全尸回乡都是奢望。
这种地方,花银子买官位的送一百个进去,至少折九十九个,剩下的那一个是江瑶镜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实际上下场也不可能好到哪去。
“没有事先告知具体就任地点,还无法晋升,皇上就不怕群情激奋?”
江瑶镜心内还是有一丝担忧。
要知道,普通的买官就已是一大笔银子,除却巨富商甲,便是权贵之家也会有些许肉痛,如今这是有实权的,可以就任的,怕是要翻好几倍。
能花这么多银子的,商甲已是不够,只能是大族世家。
偏偏就任的地方是闽越。
皇上是真不怕他们闹事啊?
“当然会事先告知的,就是这无法晋升这点,不会再有人知晓了。”
寻常官员三年一考核,或升或降总有一套流程在,如果那些人事先不清楚无法晋升这点,还真有可能把人送过去,也不指望你治理,你就安安生生活着,三年之后,家里想办法换地方。
“真就完全无法晋升?”江瑶镜有点好奇。
“父皇还是仁慈的,留了一线。”岑扶光淡淡道:“既然是无法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也不指望他们能有多能干,只要三年一次的考核合格两次,父皇就会留意他,如果第三次依旧合格的话……”
“就能换地方?”江瑶镜忍不住插话。
“是能换地方。”岑扶光接着道:“不过是换到新的边城去,再来一轮考核,若九年的考核都是优,就能换其他地方或者回到中央。”
江瑶镜:……
闽越那边九年就算了,只是合格,结果换到新的边城,还要必须优秀的九年才能换。
这就是十八年,还得兢兢业业不能有一丝懈怠。
可,可能让家里买官的,就算不是纨绔子弟,那脑子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就不说用心的问题,他们能不能吃苦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一线晋升机会实在太过缥缈,想想就让人绝望。
哪里是青云路,分明是白骨堆。
眼看着不少人马上就要跳进巨坑,江瑶镜倒也没有不忍,只是有些唏嘘,说白了就是贪心不足,若他们心中没有其他野望也踩不了这个坑,皇上又没有强制谁必须花这个钱,这就是个阳谋。
能力不足又野心勃勃,为此送命也只能说一句活该了。
“这事现在是绝密吧?”江瑶镜肩膀一动挣来了他的手,“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你是我媳妇,咱两一家人。”
岑扶光心里门清,*7.7.z.l“江家不会走这条路,姜氏更不会,倒是姜氏的几个老对手,这次怕是都会中招,这次不管是谁给姜氏做了局,他们的下场已经注定了,你怎会告诉旁人?”
江瑶镜抿唇。
好吧,这事她确实会烂在肚子里,祖父那边也不会主动告知。
“行了。”岑扶光一脸如常地站起身来,还把江瑶镜带了起来,拉着就往内室走,“夜深了,洗漱就寝吧。”
江瑶镜倒也没挣扎,只是走过屏风后,两条道,一边是内室,一边自然是门外了,她的脸上难言笑意,忽地停下脚步,情绪彻底收敛,疏离再现。
从身后传来阻力时岑扶光心里就一个咯噔,他缓缓回身,当看到冷着一张俏脸和下午那会儿如出一辙的江瑶镜时,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
两人无声对峙。
到底是岑扶光率先服了软,有些崩溃了,“祖宗,你是我祖宗,你行行好,你要如何才能消气,你说我就照办,行不?”
“你去隔壁睡。”
江瑶镜当真给了准话。
岑扶光:……
“换个行不?”
江瑶镜直接扭头,不看他。
岑扶光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她的后脑勺,还有心思想挺圆润的,小时候一定被无数次调整姿势,才能睡得如此圆润饱满,看着很是可爱。
等等,这个可爱的大祖宗现在正在折腾自己呢!
他咬牙又磨牙,几度抬气吸气,问她,“几天?”
“三天。”
江瑶镜依旧马上给出回答。
很好。
报复心挺强。
三天对三天。
公平的,没毛病。
岑扶光一把捞过江瑶镜,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同时大声宣布,“本王一定会再回来的!”
脚步声极重的走了。
属狗的这是,果然是个狗男人!江瑶镜揉揉有些刺痛的嘴唇,白了岑扶光的背影一眼,在他刚踏出房门几步就嘭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岑扶光格外气闷的回身,愤愤盯着紧闭的门扉。
还是见善这个倒霉鬼,他以为今天王爷已经进了夫人房中,不必再躲了,谁知刚好就目睹了王爷被赶出来的一幕。
吾命休矣。